陸修明被破門而入的人嚇了一跳。

拿著鑷子站起來，結結巴巴的問了句：

“你們……干什么！”

伸手想把證據藏起來，但林有亮眼疾手快，把人按在了桌子上。

人贓俱獲。

在他宿舍的抽屜里，還發(fā)現了好幾張上一封偽造信的草稿紙。

陸修明當晚就在眾目睽睽之下，被帶到了派出所。

他哪見過這種陣仗，為了證明自己不是特務，他當晚就全招了。

把自己認識姚瀾，對姚瀾的齷齪心思，偷信，換信的過程事無巨細的供述了一遍。

……

……

當晚，當事人姚瀾也被叫了到了派出所。

姚泓陪她去的。

還以為這個“二妹”犯了什么事，到了才被告知，“二妹”立了功。

姚瀾看到那封被拆了一半的信，開頭第一句就是：

“瀾瀾，未收到你的回信，我天天擔心……”

待了解了事情原委，姚瀾一下子抱住“二妹”哭了。

她這幾天日夜煎熬，也不敢跟媽媽和哥哥說，怕他們擔心。

誰想到信竟然被人截胡篡改了。

三個人一起回了家。

陸小夏心里痛快，一口氣吃了一大碗面，姚泓嘴上雖然對她不咸不淡的，不怎么搭理她，卻在碗里放了三個荷包蛋。

外婆也一個勁的夸她：

“大妞這么能干，是我們家孩子多好，我回頭跟你媽說，讓你就在我們家住下得了，回頭城里有招工的機會，你就去報名，以后就嫁在城里！”

陸小夏不說話，呼嚕呼嚕的吃面。

心里想，我就是你們家的孩子啊。

吃完飯，洗洗睡了。

她忙了這半天，老累了。

偎著媽媽，躺在床上。

跟記憶中媽媽的氣息不一樣，但聞著也讓人安心。

“母女倆”有一搭無一搭的聊天：

“姚瀾，你一定要跟江國正結婚？”她說。

媽媽笑了：

“為什么？”

“因為……你有他的照片嗎，讓我看看。”

媽媽笑著起身，開了燈，從抽屜里拿出一張照片，又回到床上。

借著燈光，陸小夏看到了年輕時的江國正。

這是一張江國正抱著籃球的照片。

她媽眼光不錯，這個男人很好。

五官深邃，肩膀很寬，不胖，但有肌肉，笑容干凈純粹，雖然是黑白照，但是笑容里有陽光。

有記憶里的廠長伯伯的樣子。但明顯年輕的男人更養(yǎng)眼。

她扭臉看媽媽，媽媽的臉上漾著紅暈。

“媽……呀，姚瀾，這個男人跟人很般配！我在村里學過看相，我看得很準，這個男人旺你。你倆這面相生出來的小孩肯定好看！”

胳膊被媽媽輕輕擰了一把，不疼，媽媽嗔笑著：

“你胡說什么，哪有什么小孩！”

陸小夏又撇嘴：

“那個陸修明，我看他的面相，絕對克你，天下的男人就是死光了，你也不能嫁他！”

不知所以然的媽媽還沉浸在照片里，隨口說了一句：

“怎么還提起他了，嫁他做什么。你真會看相？”

“當然，我還會算命呢，來，給你算算，你跟江廠……江國正以后會怎么樣？”

她說著，煞有介事的盯著媽媽看，又假模假式的握住媽媽的手，攤開掌心看紋路。

媽媽的手，她從12歲之后就沒拉過。

手指很長，掌心有薄繭。

她沒忍住，把媽媽的手掌放在自己臉上。曾經朝思暮想的事情，終于發(fā)生了。

下一秒，額頭被親昵的戳了一下：

“夏夏你干嘛呢，不是看手相呢么，怎么這么肉麻！”媽媽笑著揶揄她。

陸小夏忍住淚意，輕聲道：

“你倆是命中注定的正緣，你名字里有個瀾，他姓名里有個江，你們注定相輔相承，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相守一生。此生你們如果不能結婚，你們倆誰都過不好。你會為他難過一輩子，他會為你終身不娶，孤獨終老?？傊?，千萬不能嫁給姓陸的。”

額頭又被點了一下，媽媽嗔笑道：

“你這個小半仙，凈胡說，哪有男的會為一個女人終身不娶的。哎，你怎么又提姓陸的了！行了，睡吧。”

說著，收起照片，去拉燈繩。

室內暗下來。

在黑暗中，陸小夏眼角濕了，眼淚溢出，流進兩鬢的發(fā)叢里。

回到這個世界，像是命運之手給她的一顆糖。

她有媽了。

……

……

7天后，陸修明被放出來了。

這是陸小夏早就預料到的，當特務需要技術和膽量，她這個慫爹，沒那個本事。

偷竊私人信件說到底也不是什么大罪。只有偷盜公家信件并造成一定損失，才會被判刑。

陸修明偷信的事，頂多是存在主觀故意的偷竊信件，偽造信件，是針對個人的行為，并未危害到公共安全，也未造成實際損失，行政拘留加批評教育后已經是很嚴重的結果了。

但是工作是不可能保住了。

雖然他不是特務，但畢竟犯了罪，回廠的時候，行李已經被胡亂打了個包，扔在門衛(wèi)。

保衛(wèi)科的人在門口守著，嚴禁這個有污點的賊進入工廠，繼續(xù)給廠子抹黑。

工廠宣傳科還在廠門口和職工宿舍拉了條幅：

“偷竊他們信件是違法行為?！?/p>

聽說保衛(wèi)科還有個大塊頭把陸修明給打了一頓，罵他卑鄙無恥下流，竟敢肖想姚瀾。

雖然他技術過硬，但這個身家清白比什么都重要的年代，違法犯罪比出身還嚴重。

附近的幾個廠也沒人敢要他，聽說，他當天就騎著自己那輛二手寶馬，灰頭土臉的出了城，回了幾十公里外的農村老家。

這場風波總算圓滿解決了，姚瀾臉上又恢復了往日的笑容。

陸小夏兜里揣著12張一毛錢，決定先不去發(fā)電報召喚老江同志了。

反正老江同志放暑假就回來了。

而她，因為立了一個小功，綜合廠廠長破格錄用了她，把她分在姚瀾那一組，成了一名新時代的工廠女工。

然而平靜的日子剛過了兩天，廠門口又出了幺蛾子。

下午下班鈴剛敲響，綜合廠門衛(wèi)老吳就拿著喇叭通知：

“二車間三組的姚瀾請出來，門口有人找！”

連著通知三遍。

看著媽媽往外走，陸小夏不放心，跟在后面。

遠遠就看見一個大腦袋，正在朝里張望。

大腦袋穿得很齊整，像是特意做的新衣服，褲縫燙得筆直。

奈何天氣熱了，胖人容易出汗，大腦袋一直伸手抹汗。

大腦袋看著也面熟，但是她一時間想不起來是誰。

完了！

大腦袋手里抱著花，像是在哪里摘的，用一根紅繩扎在一起，這是又一個追求者嗎？

走近了，只聽大腦袋介紹自己：

“姚瀾，那天陸修明從派出所放出來，我打了他一頓，他太無恥了。那個，我決定光明正大的追求你，那個大學生肯定靠不住，你被他耽誤這么多年了，他一畢業(yè)肯定留在令州。你都這么大了，再不結婚就成老姑娘了，我對你的心意你也知道，上學的時候我就喜歡你，我不嫌棄你跟那個大學生搞過對象……”

陸小夏差點笑出來，聽聽，這說的是人話嗎？

大腦袋里裝的都是些啥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