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的路上已經(jīng)查明,是阿寧身邊的丫鬟起了壞心思,阿寧也是受害者!”
“你若連這點(diǎn)是非都分不清,這侯府中饋便暫時不要管了。”
裴昭的話沒有波瀾,卻字字透著隱忍和失望。
看著裴昭將沈姝寧珍寶一般護(hù)著,看她的眼神卻淬了一絲寒意,宋云棠只覺得諷刺。
阿寧……
她之前竟從未留意,誰會這么喊自己守寡的嫂子?!
更何況是京都人人稱頌、最為守禮的貴公子裴昭!
心底這口氣堵得厲害。
她攔住抱著人要走的裴昭,沉聲道:
“裴世子,按照裴家家法,縱容身邊奴仆毒害婆母,按家規(guī)當(dāng)受杖刑二十。”
裴昭蹙起眉,溫潤的眸子浮起濃濃的失望。
“云棠,你還沒過門,不該在這里擺世子妃的譜,更不該苛待大哥的遺孀,我以為你與那些拈酸吃醋的女子不一樣。”
一聲聲質(zhì)問如同響亮的耳光,宋云棠卻差點(diǎn)笑出眼淚。
看著裴昭,宋云棠只覺得沒意思透了。
“裴昭,我們……”
“退婚”二字還沒說出口,院門外傳來定西侯嚴(yán)厲的嗓音。
“云棠是我裴家未來的主母,她說的沒錯,家規(guī)不可廢,來人!開祠堂!”
裴昭不敢置信地看向宋云棠,眼底不悅再次涌起。
“你與父親都說了什么?”
定西侯走到宋云棠面前,冷眼盯著裴昭環(huán)抱著沈姝寧。
“與云棠無關(guān),今日是本侯要請家法!裴昭,你給本侯讓開!”
沈姝寧掙扎著從裴昭懷里下來,剛要跪下卻被裴昭拉住。
向來端方溫潤的裴昭再一次失態(tài)。
“不許跪!”
沈姝寧搖頭落淚。
“是我不好,惹世子妃生氣了,父親說得對,我該領(lǐng)家法的。”
門外傳來女孩兒嘶啞的哭聲。
“二叔,求你了,讓他們不要打阿娘好不好?”
眼看沈姝寧的女兒裴念闖進(jìn)來,宋云棠擰起眉,冷然掃過地上跪著的沈姝寧。
“我吩咐過,不許驚動孩子,是誰……”
不消多想,宋云棠便明了,這恐怕也是沈氏的手段。
裴念雖是女孩,但由于是長房遺腹子,一家人心疼得緊從來都是慣著。
拿孩子出來擋事,宋云棠從前真是小看了她。
裴昭擋在沈姝寧身前,擰眉道:
“云棠,念念只是害怕,難道你連孩子也要罰?”
定西侯臉色一黑,指著裴昭怒聲道;
“混賬!做錯事的是長房,你沖云棠發(fā)什么火?”
裴昭捏緊了手指,干脆地跪下。
“父親若執(zhí)意要請家法,兒子替阿寧受罰!”
定西侯氣得一個踉蹌,怒聲道:
“好!好!打!給本侯打!”
惦記孟氏的定西侯顧不得裴昭,甩袖便沖進(jìn)了內(nèi)室。
門外竹板落在身上的聲音一下下。
二十棍打完,裴昭額頭早已冷汗連連。
沈姝寧掙脫開婆子的桎梏,哭著撲上去,搖頭喊道:
“打我吧!還是打我吧!”
裴昭忍著劇痛一聲不吭,只安撫地看向沈姝寧。
“不疼。”
裴念掙扎著脫開奶娘的手,撲到裴昭身邊哭著不肯放手。
這一幕倒像是親密無間的一家三口。
宋云棠只覺得無比諷刺。
深吸一口氣,她轉(zhuǎn)身要走,卻被裴昭一瘸一拐追上。
她擰眉不想再聽裴昭任何解釋,可裴昭先一步開口,溫潤的嗓音帶了絲少有的祈求。
“云棠,阿寧和念念都嚇壞了,父親氣還沒消,若她們留在這里實(shí)在受不住,我讓人送她們?nèi)ツ阍豪飼鹤 !?/p>
宋云棠差點(diǎn)諷刺地笑出聲來,挨家法的是裴昭,沈姝寧母女除了哭一場以外,著實(shí)看不出什么損傷。
她打斷裴昭。
“世子忘了,開辟東苑時孟姨說過什么話?不是什么人都能住進(jìn)東苑。”
她與裴昭三年前剛一定親,孟姨就迫不及待地接她回裴家。
東苑就是為她專門辟出的院子,孟姨當(dāng)年親手寫下字據(jù),將這院子連地皮帶屋舍全給了她。
也就是說,她入住的那一日起,東苑便不再屬于裴家,侯府任何人都不得踏進(jìn)!
這是孟姨為了讓她能安心自在地暫住,不受任何拘束管制!
聽到這話,裴昭怔了片刻。
宋云棠一向好說話,從沒有如此駁他的面子。
裴昭怕她真的賭氣不同意,低聲道:
“你不是說還欠我一個人情,就當(dāng)大婚前幫我最后一次,以后再不會了。”
宋云棠眼前閃過年少難堪時裴昭伸手相助的畫面。
最終,她點(diǎn)了頭。
“好,最后一次。”
她并不圖裴家什么,離開后這院子本就要交還的。
裴昭松了口氣,和緩了神色,溫言道:
“等事情過去,你我大婚后,我好好地補(bǔ)償你。”
宋云棠垂下眼簾。
看來裴昭還是太不了解她了,不干凈的東西,她不會再碰。
懶得再與他周旋,宋云棠徑直回到東苑。
剛進(jìn)門,就看到十幾個下人在院子里忙活,家具擺件一件一件地往偏院搬。
她愣了下,眉頭擰起。
這么快的速度,分明是她還沒點(diǎn)頭就開始搬了。
不等宋云棠開口,身邊的大丫鬟明夏沖上前質(zhì)問。
“誰讓你們進(jìn)來的?傷了我家小姐的草藥誰負(fù)責(zé)?”
下人動作不停,解釋道:
“世子爺吩咐了,大少夫人和念念小姐身體嬌弱,用不慣一般物件,因此讓送這些家具來。”
院子里,不少嬌貴的草藥已經(jīng)被踐踏得不成樣子。
宋云棠攔住要炸毛的明夏,淡淡說道:
“讓他們搬吧,踩壞的藥草算好價(jià)錢送去給世子,錢貨兩清。”
這些草藥都是她很久之前栽下的,是為了大婚后慢慢調(diào)理裴昭的身體。
現(xiàn)在看,裴昭確實(shí)不配吃她種的藥草。
但她從不吃虧,這錢一分不能少!
隨后,宋云棠進(jìn)了屋。
門關(guān)上,她身子一沉,跌坐在木榻上。
方才一路回來都淡然鎮(zhèn)定的神色終于繃不住了。
明夏急得沖上前。
“小姐!是不是寒毒又發(fā)作了?”
宋云棠捂著胸口,沉聲道:
“別慌張,拿藥來。”
明夏立刻沖向柜子里取出藥瓶,又倒了水。
宋云棠囫圇咽下,可眉頭依然緊鎖。
明夏熟練地為宋云棠蓋上厚厚的被子,又塞了好幾個湯婆子,可一觸碰到小姐身上的涼意,她就心疼地哽咽。
“怎么好端端大婚又要延期,這寒毒發(fā)作的日子是越來越難熬了,不如就告訴姑爺這事,將大婚提前些日子吧……”
宋云棠額頭一陣陣?yán)浜梗靡粫翰啪忂^氣來。
她軟綿綿地抱著被子,依然如同置身冰窟,但眼底已經(jīng)平靜地如同深潭。
“我不嫁裴昭了。”
明夏愣住了,生怕自家小姐說胡話,急聲勸道:
“裴世子是小姐好不容易挑的夫婿,溫良知禮,是萬里挑一的君子,他又愛重小姐,錯過后悔就來不及了……”
宋云棠緩緩抬眸,聲音依然帶著抹涼意。
“明夏,他心里有其他女人了,還藏了那女人的肚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