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寶雀和婆子趕到,裴昭松開了沈姝寧,讓寶雀帶人扶住自家主子。
身上一輕,抱著她的男人挪開了一步。
沈姝寧臉色刷得變白。
這是第一次,裴昭放開她。
看到裴昭的視線落在旁邊的宋云棠身上。
那樣的目光她知道,只有在看著她的時候才會出現。
憐惜,心疼,甚至恨不得用文人微薄之軀來為她抵抗世間所有磨難。
這樣獨一無二的偏寵!
曾經讓她引以為傲。
可現在,她居然在裴昭看向宋云棠的視線里看到了!
怎么會這樣?
前所未有的危機感涌上。
她瞪著一雙通紅的眼睛,尖聲喊道:
“阿昭!你被騙了!是她!是這個賤人算計了我!她用火燒我和念念!”
“她還將我踢進了荷花池!不許我上岸!”
“這個賤人狠毒至極!她根本就沒有你看到的這樣良善!”
沈姝寧眼淚滾落,鄭重地指著宋云棠。
“我發誓我說的沒有錯!我的性子你還不知道嗎?我不屑這般潑臟水!”
“她是真的心機深重,就為了留在你身上,就為了趕走我!”
“今晚她做的這局就是為了離間你我!”
裴昭愣住了。
沈姝寧的性子他知道,性子清高,不肯從眾,有時候因為孤芳自賞得罪了不少人。
雖然沈姝寧經常會發小脾氣,但她這樣堅定地說話,會不會他真的不知道事情全貌……
然而,轉過身,裴昭看向了旁邊的人兒。
宋云棠的雙手從披風中伸手,虛弱地看著裴昭。
“世子,今日的事就算了吧,大嫂一定是疏忽了,才會讓念念碰火油。”
“其實大嫂已經買下了東苑,我該早點搬出去的,這樣就不會發生這么多事了……”
裴昭低頭看向宋云棠露出的雙手,瞳孔驟然一縮。
十個手指都包著厚厚的紗布,白色的紗布上有血跡,還有煙灰。
觸目驚心!
他心底如同被一把刀子扎了進去,又狠狠攪動。
昨天他在云棠屋子里的時候就曾起過疑心,為什么云棠的雙手總是藏在衣袖內,很是別扭。
原來她的手指受了這么重的傷!
裴昭語氣帶著顫意,擰緊了眉,快步走到宋云棠身邊,伸手要捧起她的雙手。
“云棠,你的手……”
宋云棠轉過身,避開了他的觸碰。
明夏氣沖沖地撞開裴昭,惱火地吼道:
“世子!有什么沖著奴婢來!我家小姐從王府回來,十根手指都燙傷脫了皮,慘不忍睹!”
“女子本就在意雙手,更何況我家小姐還要煎藥制藥,雙手何其重要!”
“難道我家小姐會用自己的傷來開玩笑嗎?”
裴昭心口一窒。
她的手。
居然傷得這樣重。
裴昭愈加小心,靠近了宋云棠。
不等裴昭伸手扶住宋云棠,沈姝寧急聲吼道:
“苦肉計!宋云棠你好重的心機!你為了爭寵居然這么狠毒!這些話我一個字都不會相信……”
然而,她話音未落,趕到的劉太醫痛心疾首,拍著大腿放下藥箱就擠開了裴昭。
“真是的!怎么就起了火?云棠小姐這手都這樣了,萬一再被火燙,手還能保得住嗎!”
沈姝寧還要再說,裴昭陰沉著臉,開口道:
“來人!將大少夫人送去客院暫歇一晚!”
沈姝寧臉上僅存的血色也一點一點散盡。
“阿昭!你不信我了?阿昭,你說過你永遠都會相信我的……”
裴昭看著一言不發的宋云棠,心底的愧疚越發深重。
他聲音愈加沉肅。
“大少夫人受了驚嚇,神志不清,將她帶去客院,再煮一份安神湯服下。”
幾個婆子連忙半扶半架著沈姝寧離開。
裴昭看著劉太醫處理宋云棠的傷口,他擰緊了眉,恨不得這些傷都在他的手上。
“云棠,你為什么不早些告訴我?”
明夏哼了一聲。
“世子爺每次沒空陪小姐回王府,小姐回來后都會大病一場,難道世子真以為小姐身子這么虛弱?”
裴昭腦袋頓時涌現了前世的許多片段。
一直到鎮南王府倒臺前,宋云棠沒回被趙太妃召去說話,回來就會大病個幾天。
但盡管這樣,宋云棠也從未耽誤過裴家的管家之事,以及他和母親的身體調理。
他呼吸一窒。
原來,每一次他陪著阿寧的時候,云棠都會遭受這些……
皺緊了眉,他沉聲道:
“今晚東苑的火,到底是怎么回事?”
雖然愧對云棠,可他也不想冤枉了阿寧讓她傷心。
宋云棠打斷了裴昭。
“算了,今晚的事別追究了。”
裴昭卻異常堅持。
“不行,一定要查出真相,為你出這口氣。”
宋云棠垂下了眼簾,遮住了眼底的諷意。
到底是為她出氣,還是為了洗脫沈姝寧母女的懷疑?
畢竟,這火不可能是她自己放的,那最大的可能就是前幾天剛住進來的沈姝寧母女。
裴昭是怕心上人的清白被這件事所污吧?
明夏忍不住沖上前。
“世子爺,我家小姐好性兒,可奴婢卻看不下去了!”
“裴念小姐不知道是什么居心,在東苑潑了火油又點了火……”
正說著,修竹揪住一個滿身煙灰的仆婦到裴昭跟前,惱火地喊道:
“世子!這老刁奴招了,念念小姐今天晚飯后去了廚房,要了兩桶火油!”
裴昭臉色一僵。
“什么?你說什么?念念她去要了兩桶火油?”
修竹點頭。
“世子爺,小人清點過,的確火油少了兩桶,只是還沒找到桶在哪里。”
裴昭皺緊了眉。
“怎么可能?念念她才五歲!阿寧一向將她教的很好。”
“她怎么會做出這樣的事來?是不是有什么誤會?”
“這件事務必要盡快查清楚!”
聽到這樣的話,宋云棠失望地撇開視線。
哪有什么誤會,她親眼看到,并且查得清清楚楚。
只是,裴昭的態度她早就該知道的。
偏心就是如此,沒道理可言。
沒有理由地偏袒對方,哪怕證據確診,他也會覺得是個誤會。
“明夏,我累了。”
裴昭回過頭,皺眉說道:
“是,這里又冷,還嗆得慌,云棠,你先去我院子里住一晚……”
宋云棠打斷了裴昭。
“世子,這不合規矩。”
裴昭擰緊了眉頭,說道:
“你沒幾天就要嫁進來,到時候還是會住進去的。”
宋云棠抬起眼眸,清冷的視線讓裴昭手指都輕顫了一瞬。
“世子,我本就該回國公府的,既然今日東苑燒成了這樣,我便先回家了。”
裴昭眸色一僵。
仿佛心口有什么正在被抽離。
他第一次在宋云棠的面前感覺到慌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