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惠村到鎮上的班車晃悠悠地開著，初南坐在靠窗的位置，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稻田。雨后的空氣里滿是泥土的腥氣，偶爾有幾只白鷺從田埂上飛起，翅膀掠過濕漉漉的稻葉，濺起細小的水珠。她低頭看了眼手機，距離和房東約定的時間還有一個小時，應該趕得及。

鎮上的車站永遠是亂糟糟的，拉客的三輪車師傅圍著下車的人不停吆喝，賣早點的小攤冒著熱氣，油條的香味混著汽油味飄過來。初南攥緊手里的帆布包，快步穿過人群，找到去A市的長途汽車。車座上還留著上一位乘客的體溫，她坐下后把包放在腿上，掏出耳機戴上——里面放的是她以前很喜歡的歌，現在聽著卻沒什么情緒，只覺得路途格外漫長。

兩個多小時后，汽車駛入A市的汽車站。初南跟著人流走出車站，熟悉的城市氣息撲面而來，可她心里卻沒什么波瀾。以前在這里實習、工作時，她總覺得這座城市充滿機會，現在卻只覺得陌生。她打了輛網約車，報上以前租房的地址，車子穿過繁華的街道，最終停在一個老舊的居民樓下。

房東阿姨已經在樓下等著了，看見初南就笑著迎上來：“小姑娘，可算來了，我還以為你要遲到呢。”初南連忙道謝，跟著阿姨上樓。出租屋還是她離開時的樣子，只是書桌上落了層薄灰，陽臺上掛著的幾件衣服早就干了，風一吹就晃晃悠悠地飄。她簡單檢查了一下房間，確認沒什么損壞，就把鑰匙遞給阿姨。

“阿姨，麻煩您了，押金的事……”初南話還沒說完，阿姨就從兜里掏出一沓現金遞過來：“知道你不容易，這是一半的押金，你點點。”初南接過錢，心里一陣溫暖，連聲道謝。送阿姨出門后，她關上門，開始整理剩下的東西——大多是張巡以前送的禮物：一對情侶鑰匙扣、一條她從來沒戴過的銀項鏈、還有一個他親手做的木質筆筒。

她把這些東西一一放進一個紙袋里，剛要拿出手機聯系快遞，屏幕卻先亮了——是張巡發來的消息，問她什么時候有空，想約她在“老地方”見面。初南猶豫了一下，還是回復了時間——有些事，總該當面說清楚。

從知道男朋友張巡出軌到現在，過去一個多月了。從剛開始知道的生氣，不解，到后面冷靜接受。初南這期間想了一下，可能自己本身對他沒有多深的感情吧，當時生氣，不過是覺得自己被欺騙了，一時難以接受。

“老地方”是一家藏在巷子里的小飯館，當初初南第一次領到實習工資，就是在這里請張巡吃的飯。那時她興奮地拿著工資條給張巡看，張巡笑著給她夾了一塊糖醋排骨，說：“以后我掙錢了，天天帶你來吃。”現在想起這些，初南只覺得心里空蕩蕩的。

她提著紙袋走進飯館時，一眼就看見靠窗的位置坐著張巡。他穿著一件白色的衛衣，頭發梳得整整齊齊，面前放著一杯熱奶茶——是初南以前最喜歡喝的口味。聽見腳步聲，張巡抬頭看過來，眼神瞬間亮了，連忙招手：“南南，這里！”

初南走過去坐下，把紙袋放在桌角。張巡把奶茶推到她面前，聲音帶著小心翼翼的討好：“我剛點的，還熱著，你嘗嘗。菜單在這，你看看想吃什么，還是老樣子點糖醋排骨好不好？”

初南沒有動奶茶，只是看著他，語氣平靜：“這些東西，都是你以前送我的，我帶來還給你。”

張巡臉上的笑容僵住了，他看著那個紙袋，手不自覺地攥緊了桌布：“怎……怎么了？是不喜歡嗎？要是不喜歡，我再給你買新的，你想要什么都行。”

從他接到初南的電話，他就有一種預感，初南可能會跟他提分手。可是他不想分手，他真的喜歡初南。他也不知道怎么了，居然會跟公司的李艷發生關系，然后被初南碰上了。那一刻，他真的慌了，他寧愿初南罵他，打他一巴掌，可是她就這么冷冷的看著他，轉頭走了，這一個月，他給她打了無數個電話，發了無數個信息，就是沒有得到她的回復。昨晚突然收到消息的時候，他很高興，初南終于理他了，他好好的跟她道歉，就算她打他也好，罵他也好，怎么樣都行，只要初南能高興，能原諒他就可以。

“這些東西，都是你送給我的。”初南把東西放到張巡的邊上。

“怎...怎么了？是不喜歡嗎？我給你買別的。”張巡慌了，結巴的說道。

“不是喜不喜歡的問題。”初南搖搖頭，目光落在他慌亂的眼睛上，“張巡，這段感情里，一直都是你在付出，我在被動接受。你遷就我的所有習慣，記得我喜歡的口味，甚至連我隨口說的一句話都放在心上。可我呢？我把你的好當成理所當然，連一句認真的‘謝謝’都很少說。”

“南南，我是男人，為你付出不是應該的嗎？”張巡勉強笑了笑，伸手想碰她的手，卻被初南輕輕避開。

“感情不是單方面的付出。”初南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只有一方在用力，另一方在原地踏步，這段關系早晚會失衡。直到你出事那天，我才突然醒過來——我對你的感情，可能從來都不是愛，只是習慣了被你照顧。”

張巡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他放在桌下的手緊緊攥成拳頭，指節泛白：“不是的，南南，你只是還沒適應……那天的事是我錯了，我不該跟李艷不清不楚，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你打我、罵我都可以，別跟我提分手。”

他突然伸手抓住初南的手腕，力氣大得讓初南皺起眉頭。“你看看別人談戀愛，哪對不是牽手、接吻？我每次提想多待一會兒，你都不同意，我都尊重你了！我只是犯了一次錯，你為什么不能原諒我？”

初南愣住了，她沒想到張巡會說出這樣的話——原來他的“好”里，藏著這么多的委屈和算計，原來他的出軌，竟成了她“不夠配合”的借口。她用力想抽回手，語氣冷了下來：“張巡，你先松開我，你抓疼我了。”

“你不答應不分手，我就不松！”張巡不僅沒松手，反而抓得更緊，眼睛里滿是偏執，“南南，我們別分手，我以后都聽你的，你讓我做什么都行！”

“后面我反省我自己，正常人遇到這種情況，就像你說的，要打要罵，這才是正常的反應。”

“所以，這件事，其實不是你的錯，我也有錯。”

“張巡，我們分手吧！我不適合你。”

初南很冷靜的說出了分手這句話。盡管張巡心里已經知道，初南會說分手這話，等說出口來，他聽到后，難以接受。

“為什么？我不過是犯了一次錯，你就不能原諒我一次，讓我改正過來，你怎么能輕易的說出來分手呢？從我們戀愛開始，你只同意牽手。接吻，你也不要，好，我同意。我提出留下來過夜，你說不行，好，我尊重你！”

“初南，我也是男人，我們是在談戀愛，你什么都不同意。你看看別人，人家男女朋友談戀愛，哪一對這些不做的。”

初南震驚了，現在男人出軌的話，都這么多借口的嗎？平時看著很斯文的張巡，原來撕下來偽裝的面具，竟是這樣的惡心。

“我不同意分手，南南，你給我一次機會，我以后不會再犯這種錯誤了。你信我。”

初南被張巡死死握住的雙手，她努力的要抽出來。

“你先松開我，你抓疼我了。”

“你先答應我，你不跟我分手，南南，我們不要分手好不好！”張巡沒有放開初南，反而抓的更緊。

突然，有一只手從初南的頭上落了下來，捏住張巡的手，導致張巡吃痛松開初南的手，初南這才抽回來自己雙手。

“她說她疼，叫你放開，你沒聽到嗎？”

初南聞聲抬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