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孽障!今日佛爺我法體微恙,不便久戰,且饒爾等一回!”他色厲內荏地尖聲叫道,試圖維持最后一點顏面,“待佛爺我回去焚香沐浴,改日必來超度了你們!尤其是你這具異尸,佛爺我定要將你煉成……”
狠話放到一半,他猛地從懷里掏出好幾張繪制著猙獰鬼面的符箓,看也不看便瘋狂注入法力向后甩去!同時,他又肉痛地丟出一個小巧的、雕刻成骷髏頭的黑色印章,那印章迎風便長,化作一個嘶嚎著的巨大鬼首,張牙舞爪地撲向白未晞,試圖阻攔。
做完這一切,他轉身便跑,只想趕緊逃離這個詭異的地方,連那件破損的袈裟都嫌礙事!
一只腳已然邁出了張家的大門,門外冰冷的夜風似乎帶來了自由的希望。
然而——
就在他另一只腳即將抬起的瞬間!
一道暗影如同毒蛇出洞,悄無聲息卻又迅疾無比地纏上了他的腰腹!一股巨大的拉扯力猛地傳來!
是年輪鞭!
白未晞甚至沒有多看那漫天飛舞的符箓和嘶嚎的鬼首一眼。夙愿傘懸停頭頂,蝕骨瘴自動翻涌,如同擁有生命般將那些符箓邪物盡數吞沒、腐蝕、湮滅,發出滋滋的聲響。
她只是用那根堅韌的藤鞭精準地纏住了企圖逃跑的邪僧。
邪僧只覺得腰間一緊,一股根本無法抗拒的巨力傳來,他前沖的勢頭戛然而止,整個人被勒得差點背過氣去!他驚恐萬狀地回頭,正對上白未晞那雙古井無波的眼睛。
白未晞手臂一揚,長鞭甩動——
那邪僧只覺得天旋地轉,整個人如同一個破布口袋般被輕易地掄了起來,劃出一道狼狽的弧線,越過滿地正在被毒瘴腐蝕消融的邪祟殘骸,精準無比地丟向了夙愿傘外圍那翻涌不休的、濃稠如墨的蝕骨瘴正中央!
“不——!!!”邪僧發出了絕望到極致的凄厲尖叫,暗金色的豎瞳因恐懼而縮成了針尖!他瘋狂地試圖祭出最后的保命法器!
但一切都已經太晚了。
他的身體一接觸到那墨綠色的濃稠瘴氣,那件破損的袈裟瞬間被腐蝕成縷縷黑煙,緊接著是他的皮肉!
“啊啊啊——!!!”
更加凄厲、不似人聲的慘嚎從瘴氣中爆發出來!那瘴氣粘稠沉重,如同沼澤般將他死死纏住,瘋狂地腐蝕著他的血肉,侵蝕著他的魂魄!
不過短短兩三息功夫,那慘嚎聲便戛然而止。
濃稠的蝕骨瘴翻滾了幾下,緩緩平息下來。原地,只剩下幾塊冒著綠泡、迅速化開的殘破骨骼和一件黯淡無光的轉經筒,隨即連那骨骼和轉經筒也被徹底腐蝕殆盡,什么都沒有剩下。
仿佛那個邪異猖狂的僧人,從未存在過。
夙愿傘緩緩停止旋轉,墨綠色的傘面收斂,周遭彌漫的蝕骨瘴也如同潮水般退去,重新隱入傘骨之中。院落里恢復了寂靜,只剩下空氣中尚未散盡的、淡淡的腐蝕性氣息。
鹿淵張大了嘴巴,眼睛亮晶晶的,看白未晞的目光中充滿了崇拜和激動。鹿靈則怔怔地看著那邪僧消失的地方,又看向白未晞,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震撼和一種復雜的、劫后余生的茫然。
縮在廊柱后的張思齊,早已嚇得癱軟在地,褲襠濕了一片,渾身抖如篩糠。他連滾帶爬地從柱子后面撲了出來,手腳并用地爬到院子中央,對著鹿靈的方向就開始瘋狂磕頭,額頭重重砸在冰冷的青磚上,發出“咚咚”的悶響。
“靈兒!靈兒我錯了!我真的知錯了!”他涕淚橫流,再也看不出半分平日里的鎮定和算計,“是我豬油蒙了心!是我不是人!我不是東西!我辜負了你!你原諒我這一次!就這一次!我以后一定當牛做馬補償你!我把所有家產都給你!我辭官!我帶你回鄉下,我們好好過日子……”
他語無倫次,拼命磕頭,試圖用最卑微的姿態喚起鹿靈心中哪怕一絲的舊情。
然而,鹿靈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看著這個曾經讓她傾盡所有、甚至甘愿付出生命的男人,此刻像條搖尾乞憐的癩皮狗,毫無尊嚴地跪在自己面前。那些曾經讓她心動不已的“深情款款”、“無奈痛苦”,此刻看來,竟是如此的虛偽、可笑、令人作嘔。
她心中一片冰冷,沒有任何波瀾,只有一種遲來的、徹底的清醒和厭惡。她甚至有些不解,自己當初究竟是被什么迷了心竅,竟會為了這樣一個人,落到如此田地。
并且一想到那邪僧剛才看向弟弟和白姑娘時那種毫不掩飾的貪婪,再想到他對白未晞那柄詭異傘器的狂熱……鹿靈的心中更是一緊,此事萬萬不可傳出去,招來覬覦。
畢竟這次是僥幸,有白姑娘在。下次呢?張思齊這種為了利益毫無底線的人,這次能找來一個邪僧,下次誰知道他會引來什么更可怕的東西?或者,他為了活命或利益,會不會將弟弟和白姑娘的特殊之處泄露出去?
絕不能留此后患!
張思齊正磕著頭,忽然感受到一股冰冷的、毫不掩飾的殺意籠罩了自己,他猛地抬頭,正對上鹿靈那雙不再死寂、而是充滿了決然殺機的眼睛!
他嚇得魂飛魄散,求饒的話瞬間卡在喉嚨里。他知道,鹿靈眼中那冰冷的殺意絕非作假!情急之下,他腦中電光石火般閃過最后一個念頭,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聲音因極致的恐懼而尖利變形:
“不!你們不能殺我!不能!”他手指顫抖地指著大門外,語無倫次地尖叫道,“剛才!剛才那么大的動靜!那邪僧死得那么慘!叫聲凄厲!左鄰右舍非官即貴!他們肯定都聽到了!官府巡夜的武侯馬上就會來查問!殺了我,你們好說,那個宋瑞和他老娘,官府能查到那里的!會給他們帶來天大的麻煩!”
他越說越覺得有理,仿佛又抓住了生機,語氣變得急促而肯定,“留著我!只有我能幫你們解釋!我就說是府里進了惡賊,已被我帶領家丁擊斃!或者…或者就說是不懂規矩的下人沖撞了貴客,被我失手打殺了!對!就是這樣!我能幫你們遮掩過去!只有我能!”
他聲嘶力竭地喊著,試圖用這最后的“價值”換取一條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