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離開白未晞那煥然一新的小院,朝著石生家走去。沿途經過幾戶人家,確實能看到不少翻修或新建的屋舍,青磚灰瓦,院墻齊整,顯露出這幾年村子的興旺。
然而,當走到石生和月娘家院門前時,那份對比便驟然鮮明起來。
當初分房子的時候,分給他們家的在村里算是中上水平,但四年過去,周圍的鄰里大多都已舊貌換新顏,他家卻幾乎還是老樣子。土坯墻面有些地方已經出現了細微的裂縫,雨水沖刷的痕跡也比別家更深些。院墻依舊是低矮的籬笆,與旁邊新壘的石墻或磚墻相比,顯得格外樸素,甚至有些寒酸。
柳月娘注意到白未晞的目光在自家院墻上停留了一瞬,連忙出聲:“家里都挺好的,這房子住慣了,也挺好,挺寬敞的。” 她的話語里帶著些許不易察覺的緊張,顯然不想讓白未晞為此感到負擔。
石生見此,心中已經有了猜測。但也笑著接話,“月娘說的對,我們住慣熟悉了,都舍不得動了!”
走進院子,里面的陳設也一如往昔,簡單,甚至有些陳舊,但收拾得干干凈凈。
堂屋里,早飯已經擺好。清粥、咸菜、烙餅,還有一盤青菜和一碟臘肉,“你們先吃,我再去加兩個菜。”柳月娘邊說邊往灶房走去。
“邙兄弟,未晞,快坐,別客氣!” 石生連忙熱情地招呼著。
眾人落座后,并沒有動筷,而是等著柳月娘。石安瀾和石安晴兩個孩子在你推我,我推你的,不斷的要把對方推到邙崢身前。
“別玩了,過來坐好?!笔爸鴥蓚€孩子。
“沒玩!虎頭虎腦的石安瀾辯解道,是妹妹讓我跟邙崢叔說句話的?!?/p>
“說什么?”邙崢饒有興趣的問。
石安晴往后縮了縮,并朝著石安瀾瞪了一眼。
“我不說, 憑什么我說?讓她自己說?!笔矠懝闹∪鶐妥樱芎笕ビ职寻睬缤巴屏艘话选?/p>
石安晴在猝不及防下被推了個踉蹌,差點栽倒。
“不許鬧,都坐回去,要開飯了!”端著兩盤菜進來的柳月娘見此,直接來了一嗓子,兩個孩子便噠噠的跑回了座位。
白未晞看著月娘,眼中有絲疑惑,以前的月娘溫婉和善,幾乎沒見過她這么大嗓門或板著臉的。
柳月娘并沒有注意到白未晞的目光,在放下菜后,目光望向里間緊閉的房門,知道安盈這是在家。她喊道:“安盈!出來吃飯了!未晞姨和邙崢叔都在呢!”
屋里靜悄悄的,沒有任何回應。
柳月娘見此又喊了一聲:“安盈!聽見沒有?快出來!”
依舊是沒有聲息。
柳月娘的耐心漸漸耗盡,臉上浮現出幾分慍色。她走到房門前,用力拍了拍門板,語氣帶上了嚴厲:“石安盈!我數三聲,你再不出來,今天這飯就別吃了!一!二……”
“我不餓!”
屋里終于傳出一個悶悶的、帶著明顯賭氣意味的聲音,打斷了柳月娘的計數。
“你!” 柳月娘抬手似乎就想強行推門。
白未晞開口,:“月娘,不必勉強。”
“這孩子!”柳月娘無奈的嘆了口氣后回到座位開始招呼起眾人,“大家快吃……”
早飯在略顯沉悶的氣氛中結束。柳月娘手腳麻利地收拾著碗筷,臉上還帶著因安盈鬧脾氣而殘留的些許尷尬和無奈。
白未晞放下碗筷,站起身,對柳月娘和石生說道:“我去拿東西?!?不等兩人反應,她便轉身朝院門外停著的馬車走去。邙崢也自然地起身跟了上去,他也好奇馬車里裝了什么。
柳月娘和石生面面相覷,都有些愣怔。出來就看到白未晞已經開始從馬車車廂里往外搬東西。
首先拿出來的是一匹布料。那布料一展開,在晨光下頓時流溢出難以形容的華美光澤,雨過天青的底子上,織著繁復精美的暗紋,在陽光下隱隱有流光轉動。
“這,這是……” 柳月娘的眼睛瞬間瞪大了,她活了半輩子,在縣城見過最好的料子,也比不上眼前這匹的萬一!她甚至不敢伸手去摸,生怕自己粗糙的手指勾壞了錦緞?!斑@太貴重了!未晞,這我們不能要……”
“是妝花緞?!?白未晞應了一聲后將其放在一旁干凈的石磨上。接著,她又取出一個匣子,打開后里邊是一些小巧精致的瓷罐和紙包。
柳月娘越看心跳越快,她看著那些散發著淡雅香氣的瓶瓶罐罐,只覺得手足無措。
石生更是看得眼花繚亂,只覺得每一樣都好看得不像凡間物,嘴里只會重復:“這如何使得,太破費了……”
白未晞沒有停頓,繼續從車里拿出東西。
幾壇泥封的酒,壇身上貼著紅紙,上書“金陵春”三字,酒壇未開,已隱約有酒香透出。還有幾個密封的陶罐,寫著“雨花茶”。
“這些是周薇準備的?!卑孜磿動侄顺鲆粋€箱子,打開后里邊是鮮亮如彩虹的“七彩繡線”,潔白柔軟的“松江貢棉”……
“周薇是誰?”柳月娘下意識接話,在看到箱子里的東西后,更是深吸了一口氣!她雖然沒什么見識,但也能明顯看得出,這里邊的東西更加貴重難得。
“在金陵認識的,比安盈年長一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