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落雪之巔,一片雪白之中,紅色綢緞飄搖耀眼。
房間內,葉舞正在為聞梨梳妝打扮。
“你今日怎么心事重重的?”
聞梨好一會才回神,搖頭說:“沒事。”
“真的沒事嗎?”葉舞有些擔心。
“真的沒事。”
聞梨微微垂眸,心中想著,婚禮結束應該去長霽澤還有莫家找找線索,其實按她現在的想法,她都想推遲典禮,但是明顯,她不能這么做,那樣裴行之肯定不知道又會腦補些什么。
她看著身上的婚服,顏色艷麗,恍然好似看到了昨晚看到的那兩條交織的命運絲線。
命運……能如何改變呢?
還剩不到四個月的時間,來得及嗎?
葉舞看著聞梨,問:“這個要戴上嗎?”
她手中拿著的是那支定情的梨花簪。
聞梨看著那支簪子,臉上浮現笑容:“戴上吧。”
然后葉舞將發簪簪入了她的發間。
按照青云宗歷來的習俗,兩位新人需要先去主峰的宗祠祭拜先輩,然后再回到落雪之巔完成結契之禮。
在聞梨與葉舞準備的時候,裴行之也已穿戴好了婚服。
他一襲大紅喜服,玉帶束腰,勾勒出挺拔身姿,墨發由一頂金冠高高束起,整個人豐神俊朗,平日里幾分的疏離此刻盡數化為溫潤笑意。
他剛推開門,一弟子來到了他面前。
“小師叔,掌門找你。”
裴行之道:“師兄有何事?”
弟子低頭道:“不知,只說有急事找你。”
“知道了。”
裴行之側目看了一眼旁邊的小樓,然后隨那弟子離去。
那弟子走在裴行之前方,眼中一抹暗芒轉瞬即逝。
……
聞梨看著鏡子里面的自己,那張點上胭脂的臉精致美麗,頸間戴著金蓮吊墜,身上喜服金絲銀線繡成的鸞鳳流光溢彩,她抬手,指尖拂過衣襟上的并蒂蓮,觸感微涼。
葉舞彎眸夸贊:“很美。”
聞梨笑了笑。
而就在此時,一道涼涼的聲音響在她耳畔:“小梨花,為你準備的新婚賀禮,希望你會喜歡。”
聞梨臉色僵住,“莫玨,你做了什么?”
“當然是,合理利用每一顆棋子。”
聞梨驟然起身,心中發寒。
她現在沒有事,那出事的就是裴行之。
“聞梨,你去哪?”葉舞在她身后喊。
聞梨慌慌張張來到旁邊的樓中,裴行之沒有在這里。
“裴行之……”她跑下落雪之巔,抓住一個路過的弟子問,“你看到裴行之了嗎?”
那弟子愣了一下,說:“剛才好像看到小師叔同一個人去掌門的洞府了。”
聞梨立馬往掌門的洞府跑去。
同一時間,主峰上的云既白和虞子嘉還在忙活祭祖的場地。
虞子嘉道:“這里要擦干凈,那里也是。”
這吹毛求疵的模樣讓云既白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師弟,這里前幾天就已經整理過不下十遍了。”
虞子嘉頓了頓,說:“我就是想著,好不容易有一件喜事,得把事情做完美一些。”
聞言,云既白瞬間說不出話了,安慰地拍了下他的肩膀。
就在這時,一個人跌跌撞撞跑來,慌張大喊:“大師兄不好了,長明殿里掌門的命燈滅了。”
“什么?!”
在場眾人皆震驚。
云既白神情大駭,連忙說:“我去掌門的洞府,師弟你去找其他長老,還有,去確認一下。”
……
全棲遲捧著自己做的食盒走在路上。
“待會就是小師叔和聞梨的典禮儀式了,爹要當證婚人,肯定沒來得及吃早飯。”
“飯我雖然做得一般,不過這點心還算是做得像模像樣的。”
全棲遲自言自語著,開開心心推開門,“爹,這次我做的是點心,不糊不咸了。”
咣當——
食盒掉在了地上,里面滾落出幾個模樣看起來有些粗糙的糕點。
房間里,有三個人。
她的爹爹躺在血泊中,頸間有一道劍傷,旁邊站著兩個身著喜服的人,少女手里拿著一把劍柄處蜿蜒著梨花枝的劍,劍尖還在往下滴著血。
這一瞬間,全棲遲臉上的笑僵住,思緒也凝滯了,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陷入了某種幻境中,不然為什么會是現在的場面。
那少女回頭,神情像是有些無措:“棲遲,對不起……”
后一步來到這里的云既白亦是呆住。
所有的聲音和空氣都仿佛被抽離,靜到人頭皮發麻。
裴行之眨了眨眼,迷茫的眼睛恢復了些許清明,看到他們,脫口而出的便是:“既白你來了,你快看看,師兄出……”事了。
他轉頭的瞬間,喉嚨像是被扼住,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
為什么,他的劍在聞梨手里?
為什么,掌門師兄了無生息?
聞梨垂下眼眸,像是不敢面對一般嘆了口氣。
這里是屬于藥靈峰的地界啊,還是換個地方吧。
那紅衣似火的少女轉身破開窗戶離去了。
那刺耳的聲音在這死一般的寂靜中響起,終于將在場所有人的神思喊了回來。
有弟子倒吸一口涼氣:“聞師姐……殺了掌門?”
全棲遲呆呆地走向那倒在血泊里的中年男子,手僵硬地去探他的鼻息,如遭雷擊。
“爹?”
開始是試探的低聲呼喊,嘴唇顫抖著,卻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后來是無法相信,崩潰的大哭:“爹!”
……
一刻鐘前。
裴行之來到全衡的住處,推門看到房間里的人時,愣住了。
隨后他連忙上前詢問:“師兄,你怎么了?”
全衡抬頭,表情十分的扭曲,像是在忍受著什么極端的痛苦,眼眸猩紅,說出口的話像野獸的低吼聲:“你快走!”
他此時的腦海中有一道幽冷的聲音在響:“殺了你師弟,我就能讓你活。”
“你是誰?”多年前遭受的禁術反噬突然爆發,全衡的思緒正在崩潰中,“當初她對我下的禁咒,是不是你?”
“不愧是一宗掌門,還挺聰明。”
全衡:“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說了,殺了你師弟,你就能活。”
“不可能。”
裴行之見到全衡痛苦的姿態,忙將穩固心神的藥物喂給他,但毫無作用。
全衡驀地咳出了血,聲音發狠:“行之,我讓你走!”
“師兄你等等,我去找藥師兄來。”裴行之迅速明白自己確實束手無策。
但是就在他起身的瞬間,他驟然愣了神,像是被人扼住了神思——這是當初蘇決自爆留下的暗手。
那聲音說:“嗯哼,全掌門,機會擺在你面前了,要好好把握啊。”
說話時,全衡感覺自己的手好像不聽使喚,竟然想要去殺了面前的人。
他只覺身體如墜冰窟,這個人,太恐怖了。
“我不會讓你如愿的。”
全衡眼神發狠,忽然一掌拍上自己額間。
他不愿低頭,竟然扼殺自己的神魂,自絕了。
那聲音輕佻極了:“有血性,全衡,權衡利弊,真是可惜了。”
沒過多久,聞梨來到這里,看清楚房間的情形,瞳孔驟縮。
整潔的房間內,全衡躺在一片血泊中,身著喜服的裴行之站在他對面,劍上滴著血。
聽到聲響,他回過頭,目光十分迷茫,好像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做了什么,甚至看到聞梨也沒有一絲情緒波動。
莫玨哈哈大笑:“深恩負盡,眾叛親離,喜歡嗎?這個新婚禮物。”
聞梨感覺自己的呼吸都停止了。
她幾乎能預見,裴行之將要面對的是什么。
千夫所指,罪不容誅。
“他不會做這種事,是你在栽贓他,莫玨。”
“是啊,我就是在栽贓他,如何呢?你相信他又有什么用,青云宗那么多人,他們每一個人都能相信他?”
莫玨笑得冰冷,語氣十足的嘲諷:“真可憐啊,唯一知道真相的你,卻什么都說不出。”
聞梨心都是顫的,臉色一下就白了下去。
莫玨繼續說:“他們來了哦。”
而聞梨幾乎是在那一瞬間做下了決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