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四娘帶著人到了陳家。
陳希茍正帶著小妾與家人在一起吃飯,一家人其樂融融。
四個人大咧咧站在他們面前。其中,方四娘和她女兒因為一身濕衣服穿在身上太久,渾身哆嗦,臉色蒼白。
陳希茍看著李冬和方四娘身邊的堂伯母,譏笑道:“想不到你這女人還有這點本事,出去一趟,便招來了男人,請來了長輩。也罷,這休書都寫了。銀子拿來吧。帶著這死丫頭滾蛋。”
跟來的堂伯母錢氏往前一步:“陳希茍,我家侄女嫁與你家時,嫁衣有一件吧,當年還是我跟她母親一起縫制的。如今被休,嫁衣得拿回去,算是她的嫁妝。我這侄外孫女出生至今不會只有一套衣服吧,今日在交接銀子之前,我這個老太婆斗膽向你討要一套衣服給她。她沒有爹爹疼愛,我來疼。”
說完便問方四娘以前住在那個房間,準備進去拿。
方四娘用手指指向那個豬圈一旁搭著的棚子。
錢氏瞧了一眼,嘆了口氣:“你這孩子真是命苦。”便走了進去。
陳希茍的母親趕緊來攔,錢氏回頭盯著她道:“我已經是七十歲高齡了。你要是把我扯倒了,我便賴在你家里吃閑飯。我可不怕你家黑心肝,我有四個兒子,個個能打。”
“我也不拿別的,只拿件衣服給她們換,你要是攔著,我可不依。”
陳希茍的母親不敢再攔了。倒是那小妾挺著一個大肚子過來,嘴里說道:“堂伯母,何必這樣說呢,是四娘不愿意服侍我和相公才鬧到這般地步。不過今日拿了干衣服換,便把那身濕衣服留在這里吧。陳家可沒有虧欠誰,她們身上的衣服可是陳家用錢做的。”
錢氏聽了這小妾細柔嬌作的話語,直接呸了一聲:“你們一個個大活人沒有手沒有腳,要我侄女服侍你們。說的好聽,陳家沒有虧欠她,她好好的一個人,都磋磨成什么樣了。你們的良心被狗吃了嗎!”
錢氏只管在那個擺在棚子一角的箱籠里搜尋起來,結果只看見幾件破破爛爛的衣裳。她無法,只好拿在手上,把靜兒扯進來扒了她身上的濕衣服換了。
孩子穿著不是自己的衣服,顯得像只瘦猴。錢氏幫著她把褲子折起來幾層。寧是這樣,那衣服褲子幾個大洞,把孩子瘦弱的肌膚露了出來。
原來她們只有身上這套綴滿補丁的衣服才能穿!
當錢氏要把方四娘叫進來換了身上的濕衣服時,卻再也找不出可以穿的沒有破的衣服了。
倒是剛才的小妾一身衣服嶄新的很。
方四娘含著淚搖頭:“我沒事,能撐著。靜兒換了就行。”
李冬也著實被感動了一番。
他拿出休書對陳希茍說道:“今日我被委托來處理方四娘被休一事。請陳家把陳希茍的茍字少了的一豎補上去,另外把給了一兩銀子后陳靜歸方四娘的話也寫進休書中。方四娘簽上自己的名字。”
陳希茍看著穿著長袍的李冬:“你誰呀,憑什么在這里指手畫腳!”
李冬是李家村里,與陳家村剛好是兩個方向,所以不認識。
李冬從袖子里拿出一兩銀子道:“我叫李冬,是這兩銀子的主人讓我來的。若是陳家不愿意配合,那便算了,銀子的主子也無所謂做不做這件好事。只是看見母女倆尋死,不忍心起了惻隱之心而已。”
李冬揖了一禮,等待著陳希茍怎么說怎么做。
陳希茍尚且還在遲疑中,他向來精打細算,能從別人身上多得些好處從來不會放過。
“我女兒長大了再賣可不止這點錢,你那位好心人不會是打著她的主意吧。”
李冬一聽便知道陳希茍在試探在提價,他笑道:“銀子的主人只是希望全了她們母女在一起的心意。倒是作為女孩父親的你把賣自己的女兒當作平常事說出來,我實在佩服。話已至此,我也不愿意多費口舌。”
李冬一直在外面做買賣,面對不同的人說不同的話還是挺會的。雖然以前掙的錢少,但是近段時間包池塘賣魚,推銷水豆豉拿提成,掙了一些,越發自信能說會道。
看著李冬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陳希茍沉思起來。他知道,一旦休書上寫好了,再要從中得到好處就難了。
方四娘越是在乎自己生的女兒,他就越能敲詐到銀錢。
李冬也深知這一點,所以他在路上便告誡方四娘,一切聽從他的安排,不要表現的太過渴望,反而被人拿捏住。
看著不松口的陳希茍,李冬斜了一眼方四娘,伸了伸拇指,這是要她帶著女兒哭著去死的意思。
方四娘拉了一把身邊的靜兒哭道:“靜兒,跟娘走吧,我們母女倆不想拖累任何人,我們找個安靜的地方一了百了便是。”
說完真的就拉著靜兒的手往外面走去。
那小妾見了趕忙拉了一把陳希茍,悄悄說:“夫君,妾肚子的孩子馬上就要生了。這請接生婆,坐月子的錢可不少。家里窮哪里拿的出來。一兩銀子不少了。即便我們去賣也賣不到這個錢。”
是哦,賣給人家當童養媳都嫌小,養大還不知要浪費多少吃食。
就是買到勾欄院中去,人家也還是要養的,況且這么小的孩子要是有個不慎,夭折了的可能性都極大,所以也看不上。
要把女兒賣了只是陳希茍嚇唬方四娘的話,就是希望她在被休的時候從娘家拿一兩銀子給自己用。至于這個女兒他和小妾可不樂意養。
陳希茍聽了小妾的話,便同意下來:“好,一兩銀子就一兩銀子,從此這兩個人跟我們陳家一點關系都沒有。”
李冬上前,按照喬疏要求的茍字加上了一豎。休書中也寫明了方四娘給陳希茍一兩銀子后,陳靜歸方四娘帶走。從此再無瓜葛,不再是父女。
方四娘也在李冬一筆一劃的指點下手打著抖在休書上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休書一式兩份,一份陳希茍拿著,一份方四娘拿著。
走出陳家大門的方四娘突然整個人往地上栽去。李冬趕忙扶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