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卷最后的意識，停留在電腦屏幕上那根刺眼的長陽線，以及心臟驟停的瞬間。作為金牌銷售總監，他用自己的猝死，為公司的年度KPI畫上了一個無比圓滿的**。

再睜眼時，他已是個阿飄，輕飄飄地排在一條看不見尾的長隊里。四周灰蒙蒙一片，天空是永恒的黃昏色調，空氣中彌漫著……嗯，是低效和摸魚的味道。

他低頭看了看手里不知何時多出來的一張粗糙號牌，上面用模糊的墨筆寫著：“待審：第114514號”。

“嘖，六位數排隊？這用戶留存策略做得真差勁。”陳卷職業病當場發作，下意識地開始分析。

他環顧四周。只見一條渾濁不堪的土黃色河流橫亙前方，河上一座窄橋，橋上堵得水泄不通。鬼魂們推推搡搡，怨聲載道，幾個穿著古代差役服裝、面色慘白的鬼差有氣無力地維持著秩序，效果堪比隔靴搔癢。

橋頭立著個牌子，字跡倒是清晰：奈何橋。

“奈何橋？這名字太消極，不利于品牌傳播。而且動線設計絕對有問題！”陳卷一邊隨著隊伍龜速挪動，一邊痛心疾首，“入口窄，出口緩，中間連個分流護欄都沒有，典型的單點故障瓶頸！引流方案失敗，客戶體驗極糟！這項目負責人該優化了！”

他前面一個老大爺的鬼魂回過頭，幽幽地說：“后生，新來的吧？習慣就好，這兒都這樣，幾千年了。”

“幾千年都不優化？”陳卷的KPIPTSD（創傷后應激障礙）徹底被引爆了，“這是對潛在客戶的極端不負責！時間就是金錢，效率就是生命……哦，雖然我們已經死了，但死后時間就不值錢了嗎？”

他終于挪到了橋頭，只見一個面容古樸的老嫗，正機械地從一口大鍋里舀出渾濁的湯水，遞給每個過橋的鬼魂。鬼魂們表情麻木地喝下，然后眼神瞬間變得空洞，乖乖被鬼差引向橋的另一端。

鍋邊也立著一塊木牌：孟婆湯，一口忘前生。

“孟婆湯……產品形態單一，缺乏用戶黏性。喝完就失憶，這算什么？一次性買賣？連個回頭客都沒有！”陳卷對著遞湯的孟婆，脫口而出就是一套產品分析，“婆婆，您這湯，就沒考慮過推出個會員制？比如連續喝滿三碗解鎖‘模糊記憶’功能？或者搞個口味創新，像什么‘忘憂芝士莓莓’、‘孟婆生椰拿鐵’，提升一下客戶飲用時的愉悅感？”

孟婆舀湯的手頓住了。她緩緩抬起頭，用看傻子一樣的眼神上下打量了陳卷一番，然后翻了個驚天動地的白眼，把一碗湯“咚”地塞進他手里，沒好氣地說：

“愛喝喝，不喝滾。后面一堆鬼等著呢，別耽誤老娘下班。”

陳卷端著碗，看著里面渾濁的液體，銷售之魂仍在燃燒：“這包裝也太簡陋了，可以考慮定制限量款陶碗，喝完后碗能帶走做紀念，上面刻上‘到此一游’或者‘重新做人’……”

“嘿！那個新來的碎嘴子！”一聲暴喝打斷了他的思緒。

陳卷只覺脖子一緊，一條冰冷沉重的鎖鏈已經套了上來。他回頭，只見一牛頭一人身、一馬面人身的兩位巨漢鬼差，正不耐煩地瞪著他。

牛頭甕聲甕氣地說：“嘰嘰歪歪一路了，就你話多！到了地府還講什么客戶體驗，你以為你是來旅游的？”

馬面打了個響鼻，補充道：“再啰嗦，直接送你去畜生道體驗一下什么叫做‘純天然無添加’的客戶服務！”

陳卷被鎖鏈拽著，身不由己地離開隊伍，但他還是忍不住回頭，對孟婆和那座混亂的奈何橋做出了最后總結：

“痛點太明顯了！商業模式亟待重構！這里的KPI，簡直是一片藍海啊！”

孟婆看著被牛頭馬面拖走的陳卷，面無表情地繼續舀湯，低聲嘟囔了一句：

“又是一個卷死的，死了還不消停。看來今年的KPI瘋子份額超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