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霧還未散盡,青石縣的捕快院便已響起了雜沓的腳步聲。林越剛結(jié)束晨練,一身短打仍帶著汗?jié)瘢g的鐵尺在晨光下泛著冷光。他正翻看昨夜的卷宗,趙猛便火急火燎地沖了進(jìn)來,手里捏著兩張皺巴巴的報案紙。
“林哥,這幾日邪門得很!”趙猛嗓門洪亮,震得窗欞都嗡嗡作響,“城西的綢緞鋪、北街的玉器行,連南大街的米鋪都遭了賊!三家店門窗完好,里頭的銀錢卻少了大半,掌柜們都快急瘋了!”
林越放下卷宗,接過報案紙仔細(xì)端詳。三張紙字跡不同,卻都提到一個細(xì)節(jié):失竊的銀錢都放在柜臺抽屜里,抽屜鎖具完好,仿佛是被人用無形之手取走一般。他指尖輕叩桌面,眉頭微蹙:“門窗無損,鎖具未壞……這賊的手法倒是利落。”
“可不是嘛!”趙猛湊過來,壓低聲音道,“有掌柜說,夜里似乎聽到‘咔噠’一聲輕響,但以為是老鼠,沒當(dāng)回事。現(xiàn)在想想,怕是那賊開鎖的動靜!”
林越起身:“去現(xiàn)場看看。”
兩人先到城西綢緞鋪。掌柜是個微胖的中年漢子,見了林越便哭喪著臉:“林捕頭,您可得為小的做主啊!那可是準(zhǔn)備給伙計們發(fā)月錢的銀子,足足五十兩,就這么沒了!”他指著柜臺,“您看,鎖是好好的,抽屜也沒被撬,銀子就跟長了腿似的!”
林越?jīng)]急著回話,蹲下身仔細(xì)檢查柜臺。抽屜鎖是黃銅制的普通暗鎖,鎖芯完好,沒有撬動痕跡。他又摸了摸鎖孔邊緣,指尖沾到一點極細(xì)的黑色粉末。“這鎖用了多久?”
“剛換了半年,是縣城‘巧手張’打的,說是最結(jié)實的款!”掌柜連忙道。
林越將粉末捻在指間搓了搓,粉末細(xì)膩,帶著一絲淡淡的油脂味。他起身走到店門處,門板和門框都沒有被破壞的痕跡,門栓卡槽里也積著薄灰,不像被人動過。“案發(fā)當(dāng)晚,店里可有異常?”
“沒有啊!”掌柜苦著臉,“我住在后屋,夜里沒聽到任何動靜。今早開門才發(fā)現(xiàn)銀子沒了。”
離開綢緞鋪,兩人又去了北街玉器行。玉器行損失不大,只少了二十兩碎銀,但掌柜的臉色比綢緞鋪掌柜還要難看——他店里的鎮(zhèn)店玉佩就放在銀錢旁邊,賊人卻只偷了銀子,顯然是個懂行又克制的主。
“林捕頭,這賊不對勁啊!”趙猛撓著頭,“放著價值連城的玉佩不拿,專偷銀錢,難道是個守規(guī)矩的賊?”
林越?jīng)]接話,正專注地看著玉器行的柜臺鎖。這鎖比綢緞鋪的更精致,是帶機關(guān)的暗鎖,鎖孔更小。他用隨身攜帶的細(xì)針撥了撥鎖孔,針尖同樣沾到了一點黑色粉末,與綢緞鋪的一模一樣。“這鎖,也是‘巧手張’打的?”
玉器行掌柜一愣:“是啊!全縣的鎖具,就數(shù)他打得最好。林捕頭怎么知道?”
林越心中已有了幾分猜測,又去了南大街的米鋪。米鋪的情況與前兩家如出一轍:鎖具完好,銀錢失竊,鎖孔里留有黑色粉末。而米鋪的鎖,同樣出自“巧手張”之手。
“林哥,這‘巧手張’有問題?”趙猛反應(yīng)過來,“難道是他配了鑰匙,監(jiān)守自盜?”
“不像。”林越搖頭,“若是配鑰匙,何必留下粉末?而且三家店分屬不同街區(qū),他一個鎖匠,未必能摸清每家銀錢存放的時間。”他沉吟道,“那黑色粉末是關(guān)鍵。走,去‘巧手張’的鋪子看看。”
“巧手張”的鐵匠鋪在縣城東南角,鋪子不大,門口掛著“精工細(xì)作,童叟無欺”的木牌。鋪子里堆滿了鐵器,一個干瘦的老頭正坐在火爐旁打制一把菜刀,火星濺在他布滿老繭的手上,他眼皮都沒抬一下。
“張師傅,忙著呢?”林越走進(jìn)鋪子,目光掃過墻上掛著的各式鎖具,“我們來問點事。”
老頭抬起頭,臉上刻滿皺紋,眼睛卻很亮:“是林捕頭啊!有事盡管問。”
“最近縣城里三家店鋪失竊,他們的鎖都是你打的,對吧?”林越開門見山。
老頭手上的錘子頓了頓,隨即又繼續(xù)敲打:“是我打的沒錯,但這跟我可沒關(guān)系!我打鎖只認(rèn)錢,誰來買都賣,哪知道人家拿鎖去干什么?”
“我們沒說跟你有關(guān)。”林越走到墻邊,拿起一把與綢緞鋪同款的鎖,“只是想問問,這種鎖的鎖芯構(gòu)造,除了你,還有誰熟悉?”
老頭哼了一聲:“除了我,還能有誰?這鎖的暗槽是我獨有的手藝,別人想學(xué)也學(xué)不會!”他頓了頓,像是想起什么,“哦,對了,前陣子我那不成器的徒弟來過,說想跟我學(xué)打鎖,被我趕跑了。那小子手腳不干凈,以前就偷過我鋪子里的銅料。”
“你徒弟叫什么?住在哪?”林越追問。
“叫王小三,是個孤兒,以前住在城西的破廟里。”老頭撇撇嘴,“我早就跟他斷了師徒關(guān)系,現(xiàn)在不知道在哪混呢。”
離開鐵匠鋪,趙猛摩拳擦掌:“林哥,肯定是這王小三干的!他跟著巧手張學(xué)過,肯定知道鎖的構(gòu)造,說不定還偷偷配了鑰匙!”
林越卻沒這么樂觀:“三家店鋪的鎖型號不同,就算他學(xué)過打鎖,也未必能在短時間內(nèi)打開三種不同的暗鎖,還不留下痕跡。那黑色粉末,更像是某種潤滑劑,專門用來減少開鎖時的摩擦。”他望向城西方向,“去破廟看看。”
城西的破廟早已荒廢,斷壁殘垣間長滿了雜草。林越在廟角落的草堆里翻找片刻,找到一個用油布包裹的小盒子。打開一看,里面竟是十幾根長短不一的細(xì)鐵絲,頂端被磨成了不同的形狀,還有一小罐黑色的膏狀物體——正是之前在鎖孔里發(fā)現(xiàn)的粉末的源頭。
“這是……開鎖的工具?”趙猛瞪大了眼睛,“用鐵絲開鎖?這怎么可能?”
在這個世界,鎖具開鎖全靠鑰匙,從未有人想過用鐵絲之類的東西能打開精密的暗鎖。但林越前世見過不少類似的開鎖手法,一眼便認(rèn)出這是一套簡易的****。“他不是用鑰匙,是用這些鐵絲一點點撥開鎖芯里的機關(guān)。”他拿起一根頂端彎曲的鐵絲,“這根是用來頂住鎖舌的,這根是用來撥動暗槽的……”
趙猛聽得目瞪口呆:“還有這種操作?這王小三也太厲害了吧!”
“厲害是厲害,可惜用錯了地方。”林越將工具收好,“他既然能做出這些東西,心思必然縝密,不會輕易露面。我們得想個辦法引他出來。”
回到捕快院,林越讓人散布消息,說城南的“聚寶樓”最近收了一批前朝的銀錠,足足有一百兩,就放在柜臺的抽屜里,而且聚寶樓的鎖,也是“巧手張”打的最新款暗鎖。
“林哥,這招能行嗎?”趙猛有些擔(dān)心,“萬一他不上鉤呢?”
“他會來的。”林越肯定道,“從他只偷銀錢不碰貴重物品來看,他急需現(xiàn)銀,而且極度自信,認(rèn)為沒人能抓住他。一百兩銀子,足夠讓他冒險了。”
當(dāng)晚,林越帶著四名捕快,提前埋伏在聚寶樓周圍。他沒有選擇店內(nèi),而是守在對面的屋檐下——王小三開鎖手法隱蔽,必然會從后門或窗戶潛入,得在他得手后離開時動手。
夜色漸深,月上中天。聚寶樓里一片漆黑,只有柜臺處借著月光能看到模糊的輪廓。三更時分,一道瘦小的黑影如同貍貓般,悄無聲息地從聚寶樓后墻翻了進(jìn)去。
趙猛頓時緊張起來,握緊了腰間的佩刀。林越按住他的手,示意稍安勿躁。
片刻后,樓內(nèi)傳來一聲幾不可聞的“咔噠”聲。又過了約一炷香的時間,黑影再次從后墻翻出,手里多了一個沉甸甸的布包,正是他們事先準(zhǔn)備好的“銀錠”。
“動手!”林越低喝一聲,率先沖了出去。
黑影見狀,二話不說,轉(zhuǎn)身就往巷子深處跑。他身形靈活,在狹窄的巷子里左沖右突,速度竟比尋常捕快快上不少。
“想跑?”林越腳下發(fā)力,煉皮后期的氣血運轉(zhuǎn)起來,身形如箭般追了上去。他前世的刑警追蹤技巧此刻派上了用場,預(yù)判著對方的逃跑路線,幾個折返便拉近了距離。
黑影見甩不掉,突然轉(zhuǎn)身,從懷里掏出一把短刀,朝著林越刺來!刀光凌厲,顯然也是練過幾分粗淺功夫的。
林越不慌不忙,側(cè)身避開刀鋒,左手如鐵鉗般抓住對方手腕,右手順勢一掌拍在他的胸口。“砰”的一聲,黑影悶哼一聲,短刀脫手,整個人被拍得后退幾步,撞在墻上。
趙猛和其他捕快隨后趕到,將黑影死死按住。借著頭燈的光亮,林越看清了對方的臉——一個二十歲左右的青年,面容消瘦,眼神里卻透著一股桀驁。
“王小三?”林越問道。
青年咬著牙,不說話。
回到捕快院,林越讓人將王小三綁在柱子上,又把從破廟找到的****擺在他面前。“綢緞鋪、玉器行、米鋪的銀子,都是你偷的吧?”
王小三依舊沉默,只是眼神閃爍。
林越拿起那罐黑色膏狀物體:“這是用石墨和豬油混合的潤滑劑,專門用來開鎖時減少摩擦,對吧?你跟著巧手張學(xué)了三年,沒學(xué)會他的手藝,倒是琢磨出了這套旁門左道。”
聽到這話,王小三的身體微微一震。
“你偷銀錢,是為了給你病重的娘治病,對吧?”林越話鋒一轉(zhuǎn)。他下午派人查過,王小三確實有個娘,臥病在床,一直靠他打零工維持生計,最近病情加重,急需用錢。
這句話像是擊中了王小三的軟肋,他猛地抬起頭,眼眶泛紅:“我娘快不行了,那些掌柜的個個吝嗇,我求他們借錢,他們一分都不肯給!我也是沒辦法才……”
“沒辦法就能偷?”林越語氣嚴(yán)肅,“你可知偷竊五十兩以上,按律要判流放三千里?你若真為你娘著想,就該堂堂正正掙錢,而不是走這種歪路!”
王小三低下頭,肩膀微微顫抖,說不出話來。
“銀子我們會還給各家店鋪。”林越放緩了語氣,“你娘的病,我會讓人請縣城最好的郎中去看,藥錢由縣衙墊付。但你的罪,必須伏法。”
王小三猛地抬頭,眼中滿是難以置信:“你……你說真的?”
“我林越從不說謊。”林越看著他,“但你要記住,無論什么理由,犯法就是犯法。這次念你是初犯,又是為母治病,我會向縣令大人求情,判你杖責(zé)三十,罰做三個月苦役,你服嗎?”
王小三嘴唇哆嗦著,重重磕了個頭:“我服!多謝林捕頭!”
次日,林越將王小三盜竊一案的詳情呈報給李嵩。李嵩見案情清晰,證據(jù)確鑿,且林越已妥善處理了后續(xù)事宜,當(dāng)即準(zhǔn)了他的判決。
消息傳開,縣城里的百姓無不拍手稱快。
“這林捕頭真是厲害!連這種沒痕跡的案子都能破!”
“聽說那賊是用鐵絲開的鎖,林捕頭一眼就看穿了,真是神了!”
“不光破案快,心還善,知道那賊是為了給娘治病,還幫他請郎中,真是難得!”
捕快院里,幾個老捕快看著林越的眼神也變了。以前他們覺得林越年紀(jì)輕輕,又是從外地來的,未必能服眾,如今見他不僅破了連老捕頭都頭疼的案子,還處理得如此妥當(dāng),心中的輕視早已變成了敬佩。
一個留著絡(luò)腮胡的老捕快,名叫錢勇,煉皮中期境界,之前總覺得林越的辦案手法“花里胡哨”,此刻卻端著一碗茶走過來,遞給他:“林頭兒,以前是我老錢有眼不識泰山,這杯茶我敬你!”
林越接過茶,笑了笑:“錢老哥客氣了,都是為了辦案,不分彼此。”
錢勇哈哈一笑:“痛快!以后林頭兒有什么吩咐,盡管開口,我老錢絕無二話!”
趙猛在一旁看得高興,湊到林越身邊:“林哥,你現(xiàn)在可是咱們捕快隊的定海神針了!”
林越看著院中忙碌的捕快們,心中若有所思。他知道,破獲這起小案,看似微不足道,卻讓他真正在捕快隊站穩(wěn)了腳跟。在這個世界,實力固然重要,但贏得人心,同樣不可或缺。
他望向窗外,陽光正好。青石縣的平靜之下,似乎總隱藏著暗流,但他已不再是那個初來乍到的陌生捕快。無論是武道修煉,還是查案斷案,他都在一步步前行,朝著自己的目標(biāo)穩(wěn)步邁進(jìn)。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縣城的某個角落,一雙陰鷙的眼睛正盯著捕快院的方向,那是孫德發(fā)的心腹。林越的嶄露頭角,讓某些人愈發(fā)坐不住了。一場新的風(fēng)暴,正在悄然醞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