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未晞,捕快院的青石板上已落了層薄霜。林越剛練完《鐵布功》,拳頭上還冒著白氣,便見趙猛抱著一摞卷宗,臉憋得通紅地闖了進(jìn)來,懷里的紙卷幾乎要散架。
“林哥,你看這!”趙猛將卷宗“咚”地砸在桌上,紙頁翻飛間,露出泛黃的封皮,“周縣尉剛讓人送來的,說是‘積壓要案’,讓咱們這周內(nèi)必須理出眉目,否則就要參咱們‘辦事不力’!”
林越拿起最上面一卷,封皮上的墨跡都已發(fā)灰,寫著“三年前,城東貨商張全失蹤案”。他隨手翻開,里面只有寥寥數(shù)語:“張全,三十五歲,販絲綢為生,赴鄰縣送貨后未歸,家人報官,查無蹤跡。”再往后翻,竟是空白。
“這叫什么卷宗?”林越皺眉,又拿起另一卷,“五年前,李家村耕牛失竊案”,記錄同樣簡略,連失主的住址都寫錯了。他連續(xù)翻了十幾卷,不是案情記錄殘缺,就是關(guān)鍵證人信息模糊,最離譜的一卷,甚至把原告和被告的名字寫反了。
“這哪是積壓要案,分明是沒人愿意碰的爛攤子!”趙猛氣得直跺腳,“周昌這是故意刁難!咱們剛破了王小三的案子,他就來這手,明擺著不想讓咱們好過!”
林越指尖在卷宗上輕叩,目光沉了沉。周昌自王二柱案后便對他心存芥蒂,尤其在李嵩破格提拔他為捕頭副手后,這位縣尉更是處處透著敵意。克扣經(jīng)費、推諉差事,如今又塞來這些無頭舊案,無非是想讓他在繁瑣事務(wù)中疲于奔命,最好能出點差錯,好讓他抓住把柄。
“他要給,咱們就接。”林越將卷宗收攏,語氣平靜,“但不能按他的規(guī)矩來。”
趙猛一愣:“林哥的意思是……”
“這些案子之所以積壓,要么是線索斷絕,要么是牽扯到難纏的人物,硬查只會碰壁。”林越指著其中一卷,“你看這宗‘前年糧行賬目失竊案’,報案人是縣丞的遠(yuǎn)房表親,當(dāng)初查了一半就被壓下來,顯然有貓膩。咱們?nèi)糍Q(mào)然重查,怕是會得罪人。”
他頓了頓,續(xù)道:“但周昌既然把這些案子推過來,便是給了咱們‘理舊案’的名頭。與其被動應(yīng)付,不如主動挑揀——選那些牽扯不大、卻關(guān)乎百姓生計的案子,辦好了,既能堵住周昌的嘴,也能再聚些民心。”
趙猛眼睛一亮:“我明白了!就像王小三那案子一樣,專撿能讓百姓叫好的辦!”
“正是。”林越從中挑出三卷,“這宗‘去年城南布莊被敲詐案’,受害者是個孤老太太,被地痞訛走了養(yǎng)老錢;這宗‘半年前孩童走失案’,孩子后來被找到,但拐子沒抓到;還有這宗‘三個月前貨郎被搶案’,損失雖小,卻影響了城郊貨郎們的生計。這三個案子,先查。”
正說著,院外傳來腳步聲,周昌的親隨小吏抱著一個空木箱,趾高氣揚地走進(jìn)來:“林捕頭,縣尉大人說了,這個月的辦案經(jīng)費,就這些了。”他指了指空箱,皮笑肉不笑,“最近縣衙開銷緊,還望林捕頭體諒。”
趙猛頓時炸了:“你說什么?空的?上個月還有二十兩銀子,這個月就一分沒有了?!”
小吏斜睨著他:“趙捕快急什么?縣尉大人說了,若林捕頭能把那些舊案都破了,經(jīng)費自然會補上。若是破不了……呵,留著經(jīng)費也是浪費。”
林越按住怒不可遏的趙猛,看向小吏:“回去告訴周縣尉,經(jīng)費我們可以不要,但案子,我們會查。只是若查案途中缺了筆墨、車馬,或是需要拘傳證人時少了人手,耽誤了進(jìn)度,可別怪我們呈稟縣令大人。”
小吏臉色微變。他本想拿捏一番,卻沒想到林越軟硬不吃,還搬出了李嵩。他悻悻地哼了一聲,轉(zhuǎn)身溜走了。
“這狗東西!”趙猛看著他的背影啐了一口,“周昌也太過分了,一分錢不給,還想讓咱們辦事?”
“無妨。”林越走到院中,看向正在擦拭兵器的幾個捕快,揚聲道,“兄弟們,周縣尉給咱們派了些舊案,說是經(jīng)費緊張,這個月的銀子怕是沒了。但這些案子,關(guān)乎百姓,咱們不能放著不管。誰愿跟我一起查?”
錢勇第一個站出來,甕聲甕氣地說:“林頭兒,我老錢跟著你!別說沒銀子,就是倒貼錢,只要是為百姓辦事,我都干!”
其他幾個捕快也紛紛響應(yīng):“林頭兒發(fā)話,我們聽令!”“那些舊案早就該清了,省得百姓背后罵咱們吃閑飯!”
林越心中微暖,拱了拱手:“多謝兄弟們信任。經(jīng)費的事我來想辦法,絕不會讓大家白跑腿。”
他轉(zhuǎn)頭對趙猛道:“去我房里,把我上次破獲張萬貫案時,縣令大人賞的那十兩銀子取來,先給兄弟們買些筆墨紙硯和傷藥。”
趙猛一愣:“那是您的賞銀……”
“賞銀再好,也不如兄弟們齊心。”林越打斷他,“快去。”
接下來的幾日,林越帶著捕快們兵分三路,各自查案。他親自負(fù)責(zé)那宗“布莊敲詐案”,先找到那位姓劉的老太太。老人家住在城南的破巷里,見了林越,渾濁的眼睛里泛起淚光:“林捕頭,您真的要管?那伙地痞是‘惡虎幫’的人,連前捕頭都不敢惹啊……”
“惡虎幫?”林越記起這個幫派,成員多是些煉皮初期的閑散武夫,平日里在街頭收保護(hù)費,欺壓商戶,因為沒出過人命,縣衙一直沒深究。
“就是他們!”劉老太太抹著淚,“去年冬天,他們說我布莊擋了他們的路,搶了我攢了十年的五十兩銀子,還把我兒子打傷了……我報了官,可他們送了些銀子給管事的捕快,這案子就沒下文了。”
林越安撫好老太太,立刻帶人去惡虎幫的據(jù)點——城西的“醉仙樓”。剛到樓下,就見幾個袒胸露背的漢子正圍著一個小販要錢,為首的是個獨眼龍,正是惡虎幫幫主,煉皮中期的張虎。
“張虎,跟我們回捕快院一趟。”林越上前,鐵尺在手,語氣平淡。
張虎斜眼看他,嗤笑道:“哪來的毛頭小子,敢管你虎爺?shù)氖拢繚L!”
錢勇上前一步,煉皮中期的氣勢散開:“張虎,這是林捕頭,奉縣令大人令查案,你敢抗命?”
張虎臉色變了變,他知道林越破了張萬貫的案子,不好惹,但仗著人多,還是梗著脖子道:“查案?查什么案?我可沒犯法!”
“劉老太太的銀子,你該還給她了。”林越盯著他,“還有,去年你打傷她兒子,按律該杖責(zé)四十。若你現(xiàn)在認(rèn)了,我可以替你向縣令大人求個情,只罰銀贖罪。”
張虎眼神閃爍,他知道那筆銀子的事確實是自己做的,只是沒想到林越會翻舊賬。他咬了咬牙,從懷里掏出五十兩銀子,扔在地上:“銀子還她!但想讓我受罰,沒門!”說罷,竟帶著手下想跑。
“哪里走!”林越身形一動,擋在張虎面前。張虎怒吼一聲,揮拳打來,拳風(fēng)帶著煉皮中期的蠻力。林越不與他硬拼,側(cè)身避開拳鋒,左手順勢扣住他的手腕,右手鐵尺“啪”地抽在他膝蓋彎。
張虎吃痛,腿一軟跪倒在地。錢勇等人立刻上前,將其他幫眾制服。
押著張虎回捕快院的路上,百姓們紛紛叫好,有幾個曾被惡虎幫欺壓過的商戶,還提著點心水果送到院里,被林越婉拒了。
與此同時,趙猛那邊也有了進(jìn)展。他查到那宗“孩童走失案”的拐子,竟是鄰縣一個慣犯,最近偷偷潛回了青石縣。趙猛帶著兩個捕快,在一個破廟里將其抓獲,還從他身上搜出了準(zhǔn)備再次作案的迷藥。
第三路捕快也沒讓人失望,他們順著貨郎被搶時掉落的一個玉佩,查到了是城中一個賭徒所為,那賭徒輸光了錢,便在路上搶劫,如今已將贓銀揮霍一空。捕快們雖沒追回銀子,卻將人抓了回來,按律治罪。
三案告破,只用了五日。林越將案情整理成卷宗,詳細(xì)記錄了破案過程和人證物證,親自送到李嵩面前。
李嵩翻看卷宗,越看越滿意,撫須笑道:“林越,你果然沒讓我失望。周昌給你出的難題,反倒成了你的功績。”他看向林越,“那惡虎幫,你打算如何處置?”
“張虎敲詐勒索,傷人奪財,證據(jù)確鑿,按律當(dāng)判流放。其幫眾若有劣跡,一并懲處;若只是被裹挾,可杖責(zé)后釋放,令其改過自新。”林越沉聲道,“如此既能震懾宵小,也能分化他們,免得激起更大反彈。”
“好,就依你所言。”李嵩提筆在卷宗上批了“準(zhǔn)”字,“經(jīng)費的事,我已讓人給你補上,雙倍。周昌那邊,我會敲打他,你安心辦案便是。”
林越謝過李嵩,回到捕快院時,正撞見周昌站在院中,臉色鐵青地看著被押在一旁的張虎和拐子。
“周縣尉大駕光臨,有何指教?”林越走上前,語氣不卑不亢。
周昌死死盯著他,眼神里滿是不甘,卻又挑不出錯處。他本想讓林越栽個跟頭,沒想到對方不僅破了案,還得了李嵩的夸獎,甚至連惡虎幫都被端了,這無疑是打了他的臉——要知道,以前惡虎幫每年都會給他上供,他一直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林捕頭好本事。”周昌咬著牙,擠出幾個字,“只是希望林捕頭別太得意,這青石縣的水,深著呢。”
林越淡淡一笑:“水深不深,我不在乎。我只知道,身為捕快,當(dāng)守一方安寧。若有人想攪渾這水,我便清了它。”
周昌被噎得說不出話,狠狠瞪了林越一眼,拂袖而去。
看著他的背影,錢勇忍不住道:“林頭兒,這周昌怕是不會善罷甘休了。”
“我知道。”林越望著院中晾曬的卷宗,目光堅定,“但只要咱們行得正坐得端,他再怎么使絆子,也奈何不了我們。”
夕陽透過窗欞,灑在那些泛黃的舊案卷宗上,仿佛給它們鍍上了一層金邊。捕快院外,百姓們的議論聲隱約傳來,大多是稱贊林越辦案公正,為民做主。
林越知道,這只是開始。周昌的敵意,張萬貫背后可能存在的勢力,甚至這青石縣之外更廣闊的天地,都潛藏著未知的挑戰(zhàn)。但他心中沒有絲毫畏懼,只有愈發(fā)強烈的斗志。
武道上,他已踏入煉皮后期,距離煉肉境只有一步之遙;查案上,他用一個個案子贏得了民心和信任。這條路,他會一步步走下去,無論遇到什么阻礙,都不會停下腳步。
夜色漸濃,林越坐在燈下,開始翻看剩下的舊案卷宗。其中一卷,記錄著“十年前,縣學(xué)先生夜半被刺案”,案情撲朔迷離,連兇器都沒找到。他指尖劃過“兇手疑為江湖人士”幾個字,眼中閃過一絲銳光——或許,這會是個有趣的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