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川棺吞噬沙煞后那飽餐般的沉寂,比之前的震動更令人不安。它像一頭饜足的兇獸,暫時蟄伏,但獠牙已露,目光依舊牢牢鎖定著遠處的獵物。
我們稍作休整,兩名向導死活不敢再往前,老趙只好讓他們先開車退回鎮子外圍接應。我們四人——我、阿月、老趙、周璟,背負著裝備和那口愈發顯得深不可測的棺材,徒步走向那片被風沙侵蝕了千百年的鎖龍塔廢墟。
越是靠近,空氣越是凝滯。風似乎在這里止步,熾烈的陽光也仿佛被一層無形的屏障過濾,變得昏黃黯淡。腳下的沙地堅硬了許多,踩上去發出“咔嚓”的輕響,那是混雜在沙礫中的細小骸骨和破碎陶片。
鎖龍塔的輪廓在視野中逐漸清晰。那并非想象中高聳入云的建筑,更像是一個巨大的、用不規則巨石壘砌而成的圓錐形基座,上半部分已經徹底坍塌,亂石堆積,只有幾段殘破的、刻有模糊佛像和奇異符文的石壁還倔強地矗立著,訴說著曾經的莊嚴與神秘。
塔基周圍,散落著更多巨大的、仿佛被巨力撕裂的條石,以及一些銹蝕嚴重的金屬構件,看起來像是……斷裂的鎖鏈?
周璟手中的能量探測儀發出尖銳到幾乎破音的蜂鳴,屏幕上的讀數瘋狂跳動,最終定格在一個令人心驚肉跳的峰值。
“能量濃度……超標了!核心就在塔基下方!而且……它在‘呼吸’!”周璟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它在主動吞吐地脈煞氣!這絕對不是普通的沙煞或者地縛靈能做到的!”
阿月的獨眼死死盯著那片廢墟,瞳孔深處流光急轉,仿佛在穿透巖石,直視地底。“我看到了……混亂的、被撕碎的時間片段……古老的祭祀……龍吼……金色的血液……還有……無盡的黑暗與禁錮……”
她的描述零碎而驚悚,讓這片死寂的廢墟更添了幾分陰森。
老趙握緊了青銅短尺,低聲道:“怎么進去?炸開?”
“不行!”周璟立刻反對,“強行破壞可能引起能量失控,甚至可能直接釋放出下面的東西!”
就在這時,我肩上的納川棺,再次傳來了動靜。不再是震動,而是棺蓋與棺身接縫處,那些幽暗的符文,如同被點燃的冥火,次第亮起,散發出冰冷的光暈。一股無形的力場以它為中心擴散開來,指向塔基某處被亂石掩埋的角落。
“它……在指引方向?”阿月敏銳地察覺到了力場的變化。
我們跟著納川棺力場指引的方向,小心翼翼地繞到塔基的背面。那里堆積的亂石似乎有些不同,石塊的擺放隱約透著某種規律。在納川棺力場的籠罩下,一塊半埋在地下的、刻滿了扭曲符文的巨大石板,表面的沙塵簌簌落下,符文竟然開始微微發光!
“這是一個……封印的入口?或者通道?”周璟蹲下身,仔細查看著石板上的符文,臉色越來越凝重,“這些符文……非常古老,比我見過的任何道教或佛教封印都要古老……它們的力量正在衰退。”
仿佛是為了印證他的話,那石板上的光芒閃爍了幾下,忽然變得明滅不定,石板本身也發出了“嘎吱”的、令人牙酸的聲響,表面出現了細微的裂紋。
“封印要撐不住了!”老趙吼道。
“后退!”阿月當機立斷。
我們剛剛退開幾步。
“轟隆——!!”
一聲巨響,那塊巨大的符文石板猛地從中炸裂!碎石四濺,煙塵彌漫!
一個黑黝黝的、向下傾斜的洞口,出現在我們面前!一股混合著泥土腥味、陳腐氣息以及濃郁地脈煞氣的陰風,從洞口中呼嘯而出,吹得我們衣衫獵獵作響。
洞口深處,一片漆黑,只有那濃郁的、幾乎化為實質的煞氣在其中翻滾涌動。隱隱約約,似乎有鎖鏈拖曳的沉悶聲響,以及……一種低沉、壓抑、仿佛來自九幽深處的喘息聲,從地底傳來。
納川棺上的符文光芒大盛,那冰冷的力場變得極具侵略性,牢牢鎖定著洞口深處。它不再是被動指引,而是散發出一種近乎“興奮”的催促意念。
我深吸一口氣,洞內涌出的煞氣讓我體內的陰生之氣都活躍了幾分,但靈魂卻感到一陣陣冰冷的刺痛。這里面,絕對是一個極度危險的存在。
“下不下去?”老趙看向阿月,臉色凝重。
阿月的獨眼透過彌漫的煙塵,望向那深不見底的黑暗,咬了咬牙:“下!周教授,你在洞口接應,持續監測能量變化,隨時準備請求支援!老趙,開路!陳山,你跟緊我,納川棺是我們的底牌!”
周璟點了點頭,快速在洞口布置簡易的監測設備。老趙打開強光手電,抽出青銅短尺,率先踏入了那漆黑的洞口。阿月緊隨其后,幽藍短刃橫在身前。
我扛起躁動不已的納川棺,最后一個踏入黑暗。
洞口向下延伸,是一條人工開鑿的、粗糙陡峭的石階,布滿了濕滑的苔蘚和不知名的黏液。空氣潮濕冰冷,煞氣濃郁得幾乎讓人窒息。強光手電的光柱在這里也受到了極大的壓制,只能照亮前方不到五米的范圍,光線邊緣不斷被翻滾的黑霧吞噬。
石階兩側的石壁上,刻畫著與外面石板上類似的古老符文,但大多已經黯淡無光,甚至出現了斷裂和剝落。越往下走,那股低沉的喘息聲和鎖鏈拖曳聲就越發清晰,仿佛就在耳邊響起。
走了約莫十幾分鐘,前方豁然開朗,是一個巨大的地下空間。
手電光柱掃過,我們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
這是一個巨大的圓形地宮,穹頂高聳,看不到頂。地宮中央,是一個巨大的、深不見底的天坑,天坑邊緣,矗立著八根需要數人合抱的、刻滿符文的青銅巨柱!每根青銅柱上都延伸出無數粗大的、閃爍著幽光的黑色鎖鏈,這些鎖鏈如同活物般蠕動著,縱橫交錯,全部匯聚向天坑的中心,緊緊纏繞、束縛著一個龐大的陰影!
那陰影模糊不清,仿佛由最純粹的黑暗和翻滾的煞氣凝聚而成,只能隱約看出一個類似巨蟒或蛟龍的輪廓!它的大部分身體都沉在深不見底的天坑中,只有一小部分軀干和一顆巨大的、被鎖鏈死死捆縛的頭顱露在外面。
那顆頭顱……并非血肉之軀,更像是某種能量與巖石的混合體,布滿了裂痕,裂痕中流淌著暗紅色的、如同巖漿般的能量。它沒有眼睛,只有兩個不斷旋轉的、吞噬一切光線的黑色漩渦!
此刻,那黑色漩渦正“望”向我們所在的方向!
低沉壓抑的喘息,正是從它那里發出!而那些蠕動的鎖鏈,每一次繃緊,都發出令人牙酸的“嘎吱”聲,仿佛隨時都會斷裂!
“這就是……被鎖住的‘龍’?”老趙的聲音干澀,帶著難以置信的驚駭。這玩意兒的形象,與傳說中神圣的龍相去甚遠,更像是由地脈煞氣和無盡怨念孕育出的……魔物!
周璟的聲音斷斷續續從通訊器傳來,夾雜著強烈的干擾:“能量……無法計算!超越測量上限!小心……它周圍的力場……在扭曲空間!”
就在這時,那被束縛的魔物似乎徹底注意到了我們,尤其是……我肩上的納川棺!
它那兩個黑色漩渦猛地加速旋轉,發出一聲無聲卻直接沖擊靈魂的咆哮!
“吼——!!”
整個地宮劇烈震動起來,碎石從穹頂落下!纏繞在它身上的鎖鏈發出刺目的光芒,符文瘋狂閃爍,顯然封印正在承受巨大的壓力!
與此同時,天坑周圍翻滾的煞氣中,猛地凝聚出數十個更加凝實、體型更大、手持沙礫巨斧或長矛的沙煞將軍!它們一出現,就帶著滔天的兇煞之氣,如同潮水般向我們發起了沖鋒!速度、力量,遠非外面的雜兵可比!
“防御!”阿月厲喝,幽藍短刃劃出漫天藍光,迎向沖來的沙煞將軍!
老趙也怒吼著,青銅短尺青光暴漲,化作一道屏障,死死頂住正面的沖擊!
戰斗瞬間進入白熱化!這些沙煞將軍極難對付,它們的核心隱藏極深,恢復力驚人,而且攻擊中蘊含著撕裂靈魂的煞氣!
我站在后方,肩上的納川棺已經不再是震動,而是在……轟鳴!棺蓋上的幽暗符文如同燃燒的黑色火焰,那股針對性的、冰冷的“敵意”和“食欲”幾乎化為實質!
它要吞噬!吞噬眼前這個被封印的、由地脈煞氣孕育了無數年的……魔物!
我感覺自己幾乎要控制不住它!棺內那股“歸墟之力”在沸騰,在咆哮,想要破棺而出,將那天坑中的魔物連同這整片地脈煞氣,一同吞噬!
“陳山!”阿月在激烈的戰斗中回頭喊道,獨眼中充滿了血絲,“控制住它!或者……引導它!目標是那些沙煞將軍!先清理雜兵!”
我明白她的意思,直接對上那魔物本體太危險了!
我強忍著納川棺傳來的、幾乎要將我撕裂的拉扯力,將意念再次沉入,試圖引導那沸騰的吞噬**,指向那些洶涌而來的沙煞將軍!
“嗚——!!”
納川棺似乎發出了一聲不滿的低吼,但最終還是遵從了(或者說,暫時將就了)我的引導。恐怖的吸力再次爆發!
這一次,目標明確——沙煞將軍體內精純的地脈煞氣核心!
那些兇悍無比的沙煞將軍,在納川棺的霸道吸力下,如同遇到了天敵,沖鋒的勢頭猛地一滯,身體不受控制地扭曲、崩解,核心處的煞氣光團被強行抽出,哀嚎著被吸入納川棺中!
清理效率極高!
然而,就在納川棺大肆吞噬沙煞將軍,棺身幽光越來越盛,甚至棺蓋都開始微微震顫,仿佛里面的存在即將按捺不住時——
天坑中心,那被鎖鏈束縛的魔物,似乎被徹底激怒了!亦或是……它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脅?
它那顆巨大的、由能量和巖石構成的頭顱,猛地昂起,對準了我們所在的方向,張開了那并不存在的“巨口”!
沒有聲音,但一股毀滅性的、凝聚到極點的暗紅色能量,如同貫穿天地的魔槍,撕裂空氣,帶著湮滅一切的氣息,朝著我們——更準確地說,是朝著我肩上的納川棺——暴射而來!
所過之處,空間都在扭曲、模糊!
這一擊,蘊含著它被封印無數歲月的憤怒和掙扎,足以將我們所有人,連同這半個地宮,都化為齏粉!
“小心!!”阿月和老趙的驚呼聲被能量的咆哮淹沒。
死亡的氣息,瞬間籠罩!
我瞳孔緊縮,看著那毀滅性能量疾射而來,納川棺在我肩上發出前所未有的、近乎瘋狂的嗡鳴與震動,棺蓋縫隙處,那極致的“暗”已經開始不受控制地溢出!
躲不開!擋不住!
要么被魔物的能量湮滅,要么……徹底放開對納川棺的束縛,賭上一切,看看這口神秘的棺材,能否吞下這毀天滅地的一擊!
沒有時間思考!
在那暗紅魔槍即將臨體的剎那,我眼中閃過一絲狠厲,放棄了所有壓制,將全身的陰生之氣,連同我的意志,孤注一擲地,全部轟入了納川棺中!
“開!!!”
“轟——!!!!!”
這一次,不再是縫隙!
納川棺的棺蓋,在一聲仿佛來自太古洪荒的巨響中,猛地向上掀開了一掌寬的寬度!
無窮無盡的、吞噬光、聲、時間、空間,乃至一切存在的“歸墟之暗”,如同決堤的冥河,從棺中奔涌而出,迎向了那毀滅的暗紅魔槍!
黑暗與暗紅,兩種截然不同卻同樣恐怖的力量,在這古老的地宮中,轟然對撞!
“歸墟之暗”與“暗紅魔槍”的對撞,沒有想象中的驚天爆炸,沒有能量沖擊的狂瀾。
有的,只是極致的“湮滅”與極致的“吞噬”之間的無聲角力。
魔槍所過之處,空間被灼燒出扭曲的痕跡,帶著毀滅一切的暴戾意志,試圖將前方的黑暗連同其后的我們徹底貫穿、汽化。
而納川棺中涌出的“歸墟之暗”,則如同最深沉的宇宙背景,包容一切,又否定一切。它沒有形態,沒有屬性,只是純粹地“存在”與“不存在”的邊界。暗紅魔槍那毀滅性的能量洪流,在沖入這片黑暗的瞬間,就像熾熱的鐵水墜入了絕對零度的冰淵!
沒有巨響,只有一種令人靈魂凍結的、物質與能量被強行從“存在”層面抹除的詭異聲響——“滋……”。
暗紅色的能量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黯淡、分解、消散,如同被無形的巨口啃食、吞咽。那毀滅性的沖擊力,在觸及“歸墟之暗”的領域后,如同泥牛入海,未能掀起半分波瀾,就被徹底吞噬、同化,成為了那無邊黑暗的一部分!
整個過程,快得不可思議,又慢得仿佛永恒。
不過眨眼之間,那足以湮滅地宮的恐怖魔槍,就在納川棺開啟的那一掌寬的縫隙前,消失得無影無蹤。只剩下那涌動的、仿佛更加“飽足”了幾分的“歸墟之暗”,在棺槨開口處緩緩流轉,散發著令萬物終結的寂寥氣息。
地宮內,一片死寂。
連那被鎖鏈束縛的魔物,那兩個不斷旋轉的黑色漩渦都出現了瞬間的凝滯,仿佛無法理解自己傾力的一擊為何會如此輕易地被“吃掉”。
阿月和老趙僵在原地,額頭冷汗涔涔,剛才那一瞬間,他們真切地感受到了死亡的觸摸。周璟從通訊器里傳來的呼吸聲粗重得嚇人,顯然也被這超越理解的一幕震撼得失語。
而我,作為納川棺力量的“管道”和“鑰匙”,感受最為深刻。在魔槍被吞噬的剎那,我感覺到一股精純、龐大、卻充滿了暴戾與怨恨意念的能量,順著我與納川棺的連接,倒灌而入!那不是陰生之氣,而是更為原始、更為狂野的地脈煞氣本源!
“呃啊——!”
我忍不住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感覺自己的身體仿佛要被這股外來的、充滿侵略性的能量撐爆!經脈如同被灼燒,意識海被無數的瘋狂囈語和毀滅景象沖擊!這魔物的核心能量,遠非那些沙煞可比,其中蘊含的負面意念太過強大!
納川棺似乎察覺到了我的痛苦,棺內傳來一股更加冰寒、更加深邃的力量,如同過濾器般,將那倒灌而入的狂暴煞氣強行壓制、提純,剝離其中大部分的瘋狂意念,只留下最本源的精純能量,再緩緩融入我的陰生之氣中。
這個過程痛苦而緩慢,但我能感覺到,我的力量在以一種驚人的速度增長、蛻變!原本冰寒的氣息中,多了一絲大地般的厚重與一絲……屬于那魔物的、灼熱的暴戾!
“它……它在利用那魔物的能量……反哺你?”阿月敏銳地感知到了我氣息的變化,獨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這口棺材,不僅能吞噬,還能轉化,甚至……培養它的持有者?
就在這時,那被封印的魔物似乎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感受到了力量被吞噬、甚至被“竊取”的恥辱與暴怒!
“嗷——!!!”
它發出了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絕望的咆哮!整個地宮瘋狂震動,八根青銅巨柱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上面刻畫的符文明滅不定,甚至開始出現裂痕!纏繞在它身上的幽光鎖鏈繃緊到了極限,發出即將斷裂的“嘎嘣”聲!
它要拼命了!不惜代價,也要掙脫封印!哪怕只是短暫的一瞬!
“不好!封印要破了!”老趙嘶聲大吼。
“陳山!阻止它!納川棺能不能徹底封印它,或者……吞了它!”阿月厲聲喊道,這是唯一的機會!一旦讓這魔物完全掙脫,后果不堪設想!
我強忍著體內能量沖突帶來的劇痛,看向那躁動不安、仿佛下一刻就要徹底暴走的納川棺。吞噬?封印?
我感覺到棺內那股“歸墟之力”在咆哮,在渴望!它想要的是吞噬,是徹底的占有,而不是費力不討好的封印!
而我自己,在經歷了剛才的能量反哺后,一種莫名的、源自靈魂深處的沖動也在滋生——靠近它!接觸它!奪取它的一切!
這個念頭讓我不寒而栗,卻又無法抑制!
“它要……吞噬!”我幾乎是咬著牙,從喉嚨里擠出這句話。
話音未落,納川棺仿佛接收到了最終的指令!
“轟——!!!”
棺蓋不再是掀開一掌,而是猛地向上彈起近半!更加磅礴、更加恐怖的“歸墟之暗”如同黑色的海嘯,從棺中奔涌而出,不再是防御,而是主動進攻,化作無數道扭曲的、仿佛擁有生命的黑暗觸手,朝著天坑中心那被鎖鏈束縛的魔物,鋪天蓋地地纏繞而去!
那魔物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脅,瘋狂掙扎,暗紅色的能量如同火山爆發般從它體內噴涌,試圖抵擋、驅散這些黑暗觸手。
但無用!
“歸墟之暗”所化的觸手,無視了能量的沖擊,無視了物理的阻擋,如同虛幻的影子,直接穿透了魔物體表的能量防護和巖石甲殼,深深地扎入了它那由地脈煞氣凝聚的核心之中!
“嗚——!!!”
魔物發出了凄厲到無法形容的哀嚎,那不再是聲音,而是直接作用于所有生靈靈魂層面的悲鳴!它的身體劇烈地抽搐、扭曲,龐大的陰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稀薄、黯淡!構成它身體的精純煞氣和古老意念,被那些黑暗觸手瘋狂地抽取、掠奪,源源不斷地送入納川棺那深不見底的內部!
八根青銅巨柱上的鎖鏈,因為魔物本體的急劇衰弱而失去了拉扯的目標,嘩啦啦地垂落下來。穹頂不再震動,只有那魔物瀕死的哀嚎和能量被抽取的“嘶嘶”聲在地宮中回蕩,顯得格外刺耳。
我們三人站在原地,如同泥塑木雕般看著這匪夷所思的一幕。
一個疑似“滅城”級、被上古封印鎮壓了無數歲月的恐怖魔物,就在我們眼前,被一口棺材,如同享用盛宴般,活生生地……吃掉了!
不過短短幾分鐘。
天坑中心,那龐大的陰影徹底消失不見,連一絲煞氣都沒有留下。只剩下八根寂然無聲的青銅巨柱,和垂落一地的、失去光澤的鎖鏈。
納川棺發出的黑暗觸手緩緩收回,那奔涌的“歸墟之暗”也如同潮水般退入棺中。
“哐當。”
棺蓋重重落下,嚴絲合縫。
一切恢復了死寂。
納川棺靜靜地立在原地,通體漆黑,仿佛剛才那吞噬魔物的恐怖景象只是一場幻覺。但它那似乎更加幽暗、更加深邃的棺身,以及隱隱散發出的、連空間都微微扭曲的力場,無聲地宣告著——它,變得更強了。
我體內的能量沖突漸漸平息,那股被提純后的、混合了陰生之氣與地脈煞氣本源的強大力量在經脈中緩緩流淌,帶來一種前所未有的充實感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暴戾。
我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感覺整個世界似乎都有些不同了。
阿月和老趙走了過來,看著我和納川棺,眼神復雜到了極點。有劫后余生的慶幸,有任務完成的放松,但更多的,是一種面對未知力量的深深忌憚與茫然。
通訊器里,周璟的聲音帶著顫抖和一絲狂熱:“能量反應……消失了!鎖龍塔區域的異常能量場正在快速消散!目標……確認被清除!但是……那口棺材……它現在的能量層級……無法估量!”
地宮內的煞氣開始緩緩消散,雖然依舊陰冷,但那種令人窒息的壓迫感已經不見了。
我們默默地開始收拾裝備,準備撤離。
就在我們即將轉身離開時,我的目光無意間掃過天坑邊緣,那八根青銅巨柱的基座。在其中一根巨柱的底部,似乎鑲嵌著什么東西,在強光手電的余暉下,反射出一點微弱的金屬光澤。
我鬼使神差地走了過去。
蹲下身,拂開積年的塵埃。
那是一片巴掌大小、邊緣不規則、仿佛從某件更大的器物上碎裂下來的金屬片。材質非金非鐵,觸手冰涼,上面刻畫著極其繁復、古老的紋路,那紋路的風格……竟然與納川棺棺身上的一些天然木紋,有著驚人的相似!
而在金屬片的中心,用某種我無法辨識、卻仿佛直指大道本源的古老文字,刻著一個字。
那個字的含義,我明明不認識,但在看到的瞬間,卻自然而然地理解了它的意思——
【鬼】
鬼?!
我拿著這片冰冷的金屬殘片,如同被一道驚雷劈中,僵在原地。
納川棺……鬼字殘片……被吞噬的魔物……我身上那“陰嗣歸,萬鬼朝”的讖語……
無數的線索和疑問,在這一刻,如同沸騰的巖漿,在我腦海中瘋狂翻涌!
阿月注意到我的異常,走了過來:“發現了什么?”
我將那片刻著“鬼”字的金屬殘片遞給她,聲音干澀:
“這下面鎮壓的,可能不是什么惡龍……”
“納川棺吞噬的,也許只是……一道‘開胃菜’。”
“真正的‘鬼’……或許,才剛剛開始蘇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