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川棺綻放的凈化白光,如同神罰般湮滅了尸王,也仿佛一記重錘,狠狠砸在了鬼哭洞深處那未知存在的核心上。洞內(nèi)那令人瘋狂的嗚咽聲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褻瀆、被激怒的、如同萬古寒冰摩擦的……死寂。
這死寂,比之前的哭嚎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魂祭壇上,那顆搏動不休的黑色怨核,表面的裂紋如同蛛網(wǎng)般急速蔓延,暗紅色的、如同熔巖般的光從裂縫中透出,散發(fā)出令人靈魂戰(zhàn)栗的不祥氣息。它不再僅僅是怨念的集合體,更像是一個……即將孵化的、恐怖生命的卵!
“它在強行蘇醒!阻止它!”阿月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急迫,幽藍(lán)短刃指向怨核,身形如電,就要不顧一切地沖上去!
老趙也怒吼著,青銅短尺青光大盛,準(zhǔn)備拼死一搏!
“等等!”我猛地伸手?jǐn)r住他們,肩上的納川棺傳來一陣極其混亂、極其復(fù)雜的波動——有對那怨核的極致渴望,有對鬼哭洞深處存在的冰冷敵意,還有一種……仿佛觸及了某種核心秘密的、帶著一絲茫然與震動的“情緒”!
與此同時,我手中那片一直緊握的【鬼】字殘片,突然變得滾燙!它不再僅僅是冰冷,而是仿佛活了過來,與魂祭壇上的怨核,與鬼哭洞的深處,甚至與納川棺本身,產(chǎn)生了某種強烈的共鳴!
殘片上那個古老的【鬼】字,開始散發(fā)出微弱的、與納川棺之前凈化白光同源,卻更加古老、更加本源的光芒!
無數(shù)破碎的、混亂的畫面和信息碎片,如同決堤的洪水,順著這共鳴的橋梁,強行涌入我的腦海!
·不再是鎖龍塔地宮那煞氣魔物的記憶,而是……更加古老,更加恢弘,也更加絕望的景象!
·一片無邊無際的、灰蒙蒙的混沌虛空,一座巨大無比、橫亙天地、由無數(shù)掙扎哀嚎的靈魂鑄就的……門!門扉緊閉,上面刻滿了與【鬼】字殘片同源的古老符文,其中最大、最核心的一個字,便是——【鬼】!
·門的后方,是令人窒息的、純粹的“終末”與“歸墟”的氣息。
·然后……是戰(zhàn)爭!無法想象規(guī)模的戰(zhàn)爭!仙神?魔怪?無法理解的存在在虛空中廝殺,目標(biāo),就是那座巨門!
·巨門在攻擊下崩碎!最大的碎片,帶著那個核心的【鬼】字,墜落向無盡的下方……也就是……我們所在的世界?
·碎片墜落,攜帶的“歸墟”氣息污染大地,衍生出各種魔物(如鎖龍塔下的那個),而碎片本身,則被某些存在得到、研究、或者……封印?
·其中一塊較小的【鬼】字碎片,落在了這片古戰(zhàn)場,它的氣息與戰(zhàn)場上無盡的死亡與怨念結(jié)合,歷經(jīng)千年,孕育出了鬼哭洞中的這個……東西?它不是在守護(hù)碎片,它本身就是碎片氣息孕育出的……“偽鬼”?或者說,“鬼王”的雛形?!
·而納川棺……納川棺……我看到了!在那些破碎的畫面中,在巨門崩碎之前,似乎有一個模糊的、散發(fā)著與納川棺同源氣息的……黑影,靜靜地懸浮在門后那無盡的歸墟之中!它是門的守護(hù)者?還是……門本身的一部分?亦或是……門內(nèi)之“王”的……棺槨?!
“陰嗣歸,萬鬼朝……”
這句讖語如同驚雷,再次在我腦海中炸響!
陰嗣(陰生子)……歸(回歸?歸墟?)……萬鬼朝(朝拜鬼王?還是……朝拜這口棺材?)……
難道……我陳山,這個“陰生子”,存在的意義,就是作為鑰匙或者容器,引領(lǐng)著這口可能與“鬼門”同源的納川棺,回歸它原本的位置?而所謂的“鬼王”,可能并非一個固定的存在,而是……誰掌控了最大的【鬼】門碎片,或者與納川棺結(jié)合,誰就能成為新的“鬼王”?
那鎖龍塔下的魔物,這落魂坡孕育的“偽鬼”,都只是碎片氣息衍生的次級品,是納川棺……回歸路上的食糧?!
這個推測太過駭人聽聞,讓我瞬間如墜冰窟!
也就在我消化這海量信息、心神劇震的剎那——
“咔嚓——!!!”
魂祭壇上的怨核,徹底碎裂!
一個完全由精純怨念和死亡規(guī)則凝聚而成的、模糊的、不斷變換形態(tài)的暗影,從中升騰而起!它沒有具體的五官,只有兩個不斷旋轉(zhuǎn)的、吞噬一切生機的黑洞,以及一張咧到耳根、無聲尖嘯的巨口!
它一出現(xiàn),整個落魂坡的霧氣瞬間被染成墨黑,所有的尸體齊刷刷跪下,如同朝拜它們的君王!恐怖的威壓如同實質(zhì)的山岳,狠狠壓在我們心頭!
這就是鬼哭洞孕育的——“偽鬼”!或者說,借助【鬼】字碎片力量形成的,鬼王雛形!
它那黑洞般的“目光”,第一時間就鎖定了我!更準(zhǔn)確地說,是鎖定了我肩上的納川棺,以及我手中的【鬼】字殘片!
貪婪!渴望!以及一絲……源自本能的、對更高位格存在的……恐懼與臣服?
“吼——!!”
它發(fā)出無聲的咆哮,整個鬼哭洞乃至整個落魂坡的怨氣都被它調(diào)動,化作一道毀天滅地的黑色洪流,朝著我們席卷而來!這一次的攻擊,遠(yuǎn)超之前所有,蘊含著部分“歸墟”的權(quán)能,要將我們連同這片空間一起徹底抹除!
“完了……”老趙臉色慘白,面對這仿佛天災(zāi)般的攻擊,升起一股無力感。
阿月獨眼中也閃過一絲絕望,但依舊倔強地握緊了短刃。
周璟更是直接癱坐在地,儀器上爆表的讀數(shù)讓他失去了所有勇氣。
就在這絕望之際——
我肩上的納川棺,動了!
不是被動防御,也不是被我引導(dǎo)。
它仿佛是終于確認(rèn)了什么,或者是被這“偽鬼”的挑釁徹底觸怒了逆鱗!
“嗡——!!!!!”
一聲貫穿過去、現(xiàn)在、未來的宏大嗡鳴,從棺中響起!這聲音不再局限于我們的聽覺,而是響徹在每一個生靈、乃至每一個存在的靈魂本源深處!
棺蓋,沒有開啟。
但納川棺本身,開始散發(fā)出一種難以形容的光芒。那不再是單一的“歸墟之暗”,也不是純粹的“凈化白光”,而是一種混沌的、包容了一切顏色卻又仿佛沒有任何顏色的……原初之光?
棺身上那些玄奧的木紋徹底“活”了過來,如同一條條微型的星河在流淌、旋轉(zhuǎn)、生滅!一股凌駕于萬物之上、俯瞰諸天興衰、執(zhí)掌輪回終末的……“意志”,緩緩蘇醒!
這股“意志”冰冷、古老、漠然,不帶任何感情,卻蘊含著至高無上的權(quán)威!
它“看”向了那席卷而來的黑色洪流,以及洪流后方的“偽鬼”。
沒有動作,沒有能量爆發(fā)。
僅僅是被它“注視”著。
那毀天滅地的黑色洪流,就如同被投入烈陽的冰雪,無聲無息地……消散了。
不是被吞噬,不是被抵消,而是……被“否定”了其存在的根基!仿佛它從未出現(xiàn)過一般!
而那剛剛誕生、氣勢洶洶的“偽鬼”,如同被無形的巨手扼住了喉嚨,那無聲的咆哮戛然而止。它那不斷變換形態(tài)的暗影之軀劇烈地顫抖、扭曲,散發(fā)出極致的恐懼!它試圖掙扎,試圖逃離,但在那股蘇醒的“意志”注視下,它連動一根手指都做不到!
然后,在所有人(如果那些尸體也算“人”的話)驚駭欲絕的目光中,納川棺的棺身,投射出一道朦朧的、仿佛由無數(shù)世界生滅景象構(gòu)成的虛影。
那虛影,依稀是一座……門的輪廓?
雖然模糊不清,但那宏大的、鎮(zhèn)壓萬古的氣息,與【鬼】字殘片中看到的破碎巨門,同出一源!甚至……更加完整,更加威嚴(yán)!
“偽鬼”在看到這門影的瞬間,發(fā)出了最后一聲絕望的、如同哀鳴般的意念波動,然后它的暗影之軀,就如同風(fēng)中殘燭般,寸寸瓦解,化作最精純的、不帶任何雜念的混沌氣流,被那門影……不,是被納川棺,緩緩吸收。
隨著“偽鬼”的被吸收,鬼哭洞那令人瘋狂的嗚咽聲徹底消失,洞內(nèi)深處那恐怖的氣息也如同潮水般退去。地面上那無數(shù)跪拜的尸體,如同失去了支撐,嘩啦啦倒下一片,眼中的鬼火熄滅,真正變成了無意義的死物。
魂祭壇崩塌,頭骨滾落一地。
落魂坡那濃郁得化不開的霧氣和怨氣,開始緩緩消散,久違的、微弱的月光,透過逐漸稀薄的霧氣,灑落在這片死寂了千年的土地上。
一切,結(jié)束了。
納川棺散發(fā)出的宏大意念和那朦朧門影緩緩收斂,棺身恢復(fù)沉寂,再次變得漆黑而古樸,仿佛剛才那執(zhí)掌生滅、否定存在的恐怖威能,只是一場幻夢。
地上一片狼藉,只剩下我們四個劫后余生、心神俱震的人,以及一片真正的死寂。
阿月、老趙、周璟,都用一種看待……神祇?或者魔鬼?的復(fù)雜眼神,看著我和我肩上的納川棺。
我站在原地,感受著體內(nèi)那又壯大幾分、卻更加難以掌控的融合力量,看著手中那不再滾燙、卻仿佛與納川棺建立了某種更深層次聯(lián)系的【鬼】字殘片,心中沒有喜悅,只有無盡的沉重與冰冷。
鎖龍塔下的魔物,是開胃菜。
落魂坡的偽鬼,是正餐前的點心。
那真正的“鬼王”,那破碎的“鬼門”,那可能與納川棺同源的古老秘密……
一切的線索,似乎都指向了一個更加可怕、更加宏大的真相。
而我這“陰生子”,以及這口神秘的納川棺,在這即將到來的、可能席卷一切的浪潮中,究竟扮演著怎樣的角色?
阿月走到我身邊,看著恢復(fù)平靜的納川棺,獨眼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凝重與……一絲不易察覺的疏離。
“陳山,”她的聲音有些干澀,“我們……或許釋放出了遠(yuǎn)比我們想象中更可怕的東西。”
我看著遠(yuǎn)處天邊漸漸露出的魚肚白,晨曦的光芒卻無法驅(qū)散我心中的寒意。
“不,”我搖了搖頭,聲音沙啞。
“或許……”
“我們只是,掀開了真正噩夢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