驢車吱吱呀呀,在晌午前抵達了青石鎮。
鎮子果然比屯子熱鬧許多,青石板路兩旁店鋪鱗次櫛比,雖是天寒地凍,依舊有不少行人。叫賣聲、討價還價聲、車馬聲混雜在一起,充滿了市井的活力。
趙鐵柱將驢車停在集市口,對唐莜莜道:“莜莜妹子,我去送山貨,大概一個時辰后回來。你就在這附近逛逛,別走遠。‘陳記雜貨鋪’就在前面那條街拐角,你要買啥就去看看,提我名字,老陳能給便宜點。”
唐莜莜點點頭,目送趙鐵柱趕著車離開。
她并沒有立刻去雜貨鋪,而是先在集市上慢慢走著,觀察著。她需要想想,如何介入這件事。直接去告訴陳老板他兒子欠了賭債,幫派要來找麻煩?對方會信嗎?恐怕只會把她當成瘋子或者別有用心之人。
她走到一個賣燒餅的攤子前,摸出周秀蘭給的兩個雞蛋換來的幾枚銅錢,買了一個熱乎乎的燒餅,小口吃著,目光卻始終留意著“陳記雜貨鋪”的方向。
鋪子門面不大,收拾得倒還干凈。
一個穿著半舊棉袍、面容愁苦、看上去五十多歲的老者正在柜臺后打著算盤,應該就是陳滿倉。偶爾有客人進去,他也只是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招呼,眼神里滿是藏不住的焦慮。
時間一點點過去,接近午時。
街角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和喧嘩聲。
唐莜莜心頭一緊,凝神望去。
只見五六個穿著黑色短打、敞著懷、露出腰間別著短棍的彪形大漢,簇擁著一個刀疤臉的中年漢子,浩浩蕩蕩,徑直朝著“陳記雜貨鋪”走去。
沿途行人紛紛避讓,面露懼色。
來了!黑虎幫!
為首那刀疤臉一腳踹開雜貨鋪的虛掩的門板,聲音粗嘎:
“陳老頭!三天期限到了!錢呢?!”
柜臺后的陳滿倉渾身一顫,算盤珠子被碰落在地,發出噼里啪啦的脆響。
他臉色瞬間慘白,嘴唇哆嗦著,幾乎是連滾帶爬地從柜臺后繞出來,對著刀疤臉連連作揖,聲音發顫:“彪、彪爺……您行行好,再寬限兩日,就兩日!我、我一定想辦法湊錢……”
“寬限?”刀疤臉彪爺嗤笑一聲,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揪住陳滿倉的前襟,幾乎將他提離地面,“老子的話是放屁?五十塊大洋,少一個子兒,今天就把你這破鋪子砸了抵債!”他身后那幾個漢子立刻摩拳擦掌,眼神不善地掃視著貨架上那些瓶瓶罐罐。
“彪爺!使不得!使不得啊!”陳滿倉老淚縱橫,苦苦哀求,“這鋪子是我祖上傳下來的,是我一家老小的命根子啊……我那不肖子……他、他跑了,我也不知道他去哪兒了啊……”
“父債子償,子債父還!天經地義!”彪爺不耐煩地將他摜在地上,啐了一口,“拿不出錢,就拿鋪子頂!兄弟們,給我——”
“慢著。”
一個聲音不高,打斷了他的話。
彪爺和手下愕然回頭,只見一個身形瘦弱、裹著不合身舊皮襖、臉色蒼白的年輕女子站在門口,逆著光,看不清具體容貌,只有一雙眼睛,異常清亮沉靜。
正是唐莜莜。
她一步步走進鋪子,無視那些打手兇狠的目光,彎腰將摔倒在地、瑟瑟發抖的陳滿倉扶了起來。
“哪里來的臭娘們?敢管我們黑虎幫的閑事?”一個手下上前一步,伸手就想推搡。
唐莜莜側身避開,目光直視刀疤臉彪爺,聲音平穩,聽不出絲毫懼意:“這位爺,欠債還錢,確是正理。但強占鋪子,逼人絕路,恐怕也非道上英雄所為。”
彪爺瞇起眼,打量著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女人,覺得有些邪門。這女人太鎮定了,不像尋常村婦。“哼,英雄?老子只管要錢!他拿不出錢,不砸鋪子砸什么?你替他給?”
“錢,或許有別的法子。”唐莜莜不接他的話茬,反而話鋒一轉,目光掃過彪爺和他身后的幾人,“彪爺最近,可是常感腰背酸脹,夜間尤甚,左腿內側時有麻痹之感?”
彪爺臉上的刀疤抽搐了一下,眼神陡然變得銳利:“你什么意思?”
“還有這位兄弟,”唐莜莜看向剛才想動手的那個打手,“三日之內,家中女眷恐有血光之災,或是妻子,或是姐妹,當心利器所傷。”
那打手臉色猛地一變,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胳膊。
“你胡說什么!”彪爺厲聲喝道,心下卻是一驚。他這老腰的毛病有些時日了,找了幾個郎中都說是風寒濕痹,吃藥扎針總不見好,這女人如何得知?還有他手下……
唐莜莜不再看他們,轉向驚魂未定的陳滿倉,語氣放緩:“陳老板,令郎之事,或許尚有轉圜。他此刻并非遠遁,而是躲在鎮南土地廟后的廢屋里,高熱不退,若再不施救,恐有性命之憂。”
陳滿倉猛地睜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唐莜莜:“你、你怎么知道?明遠他、他真的……”
【檢索目標(陳明遠)位置及狀態,消耗能量3點。當前能量:21/100。】
唐莜莜心中微痛,能量又消耗了。
但她面色不變,繼續對彪爺道:“彪爺,陳老板并非有意賴賬。如今他獨子病重,若逼死了人,這鋪子您拿著也晦氣,傳出去對黑虎幫名聲也無益。不如再寬限幾日,讓他先救兒子,再籌錢款。或許,我能幫彪爺看看您這腰背之疾的根源,未必是風寒所致。”
她的話,半是點破隱秘,半是給出希望。
彪爺盯著唐莜莜,眼神變幻不定。這女人太詭異了,句句都說在他意想不到的地方。他這腰背的毛病折磨得他夜不能寐,若真能治好……而且,強占鋪子逼出人命,確實麻煩。幫里最近風聲緊,老大也囑咐少惹是非。
他沉吟片刻,臉上橫肉抖了抖,冷哼一聲:“好!老子就再給你們三天!三天之后,若再見不到五十塊大洋……”他猛地一拳砸在旁邊的貨架上,震得瓶罐亂響,“就別怪老子拆了你這鋪子,連你這多管閑事的娘們一起收拾!”
說完,他狠狠瞪了唐莜莜一眼,一揮手,帶著手下悻悻離去。
鋪子里瞬間安靜下來,只剩下陳滿倉粗重的喘息和劫后余生的虛脫。
他“撲通”一聲跪在唐莜莜面前,老淚縱橫:“姑娘!不,恩人!多謝恩人救命之恩!您、您怎么會知道明遠在哪?還有彪爺他……”
唐莜莜連忙將他扶起:“陳老板快請起,折煞我了。我略通些……卜算之術。眼下還是先找到令郎要緊。”
陳滿倉如夢初醒,連聲道:“對,對!土地廟后……我這就去!這就去!”他慌亂地收拾著,又想起什么,從柜臺里抓出幾個銅板,塞給唐莜莜,“恩人,這點心意您先拿著,等我找回那不肖子,再重重謝您!”
唐莜莜沒有推辭,她現在確實需要錢。她接過銅板,道:“陳老板快去,令郎的病耽擱不得。三日后,我再來。”
陳滿倉千恩萬謝,鎖了店門,步履蹣跚卻又急切地朝著鎮南方向跑去。
唐莜莜看著他遠去的背影,輕輕吁出一口氣。
【成功延緩“陳記雜貨鋪被強占”、“陳滿倉憂憤病故”之惡果,改變其命運軌跡,獲得因果值15點。當前能量:36/1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