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迪車內(nèi)死一樣的寂靜,電話已經(jīng)掛斷,只有大嫂謝流煙因為過度緊張而顫抖的呼吸聲。
“他……他成功了。”
她喃喃自語,聲音輕得像夢囈。
剩下的七位嫂子,一個個都像是被抽走了魂魄,僵在座位上。
震驚、恐懼,還有一絲從骨頭縫里鉆出來的、令人戰(zhàn)栗的快感。
車門“咔噠”一聲被拉開,葉天龍坐了進(jìn)來。
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身上甚至沒有沾染一絲灰塵,更別說血跡。
看起來就像是飯后出去散了個步,平靜得可怕,可他帶進(jìn)車?yán)锏哪枪勺雍畾鈪s讓車內(nèi)的溫度驟然降了好幾度。
一個黑色的手提箱被他隨手扔在副駕駛座上,箱子沒有鎖好,彈開了一條縫。
一沓沓嶄新的鈔票,還有幾本房契地契從縫隙里露了出來。
“王天明這輩子的積蓄。”
葉天龍的聲音很淡,他發(fā)動了汽車。
V8引擎發(fā)出一聲壓抑的咆哮。
“我們回家。”
……
回別墅的路上,沒人說話。所有人的目光都有意無意地瞟向那個手提箱,又或是瞟向葉天龍那張冷峻的側(cè)臉。
這是她們的小叔子,是那個五年前還需要她們保護(hù)的青澀少年。
現(xiàn)在,他也是一頭從地獄歸來的復(fù)仇惡鬼。
車子停在破敗的別墅前,這棟藏在城市角落里的避難所,此刻看起來愈發(fā)蕭索。
眾人走進(jìn)落滿灰塵的大廳,空氣里還殘留著后院焚燒嫁衣時留下的焦糊味,那是屈辱被燃盡的味道,也是復(fù)仇開始的味道。
葉天龍將手提箱和那本黑色的賬本一起放在桌上,發(fā)出“咚”的一聲悶響。
“吃飯。”
桌上還擺著早晨剩下的白粥和饅頭,已經(jīng)涼透了。
可嫂子們卻像是沒感覺到一樣,默默地圍坐過來,拿起碗筷。
她們機械地吃著,咀嚼著,眼睛卻死死地盯著桌上那本黑色的賬本。
仿佛那不是一本書,而是決定她們所有人命運的審判書。
二嫂蕭媚茹終于放下了碗,她的聲音有些沙啞。
“天龍……接下來呢?”
葉天龍吃完了最后一口冰冷的饅頭,他慢條斯理地擦了擦嘴。
然后,伸出手拿起了那本賬本。
他的手指翻過一頁,上面王天明的名字已經(jīng)被一道刺目的紅痕劃掉,他的指尖停在了新的一頁上。
“收第三筆債。”
嫂子們的呼吸都停滯了。
葉天龍的目光落在那個名字上,一字一頓地念了出來。
“馬衛(wèi)國,京都銀監(jiān)司,司長。”
這個名字像一顆炸雷,在大廳里轟然炸響。
大嫂謝流煙端著碗的手猛地一抖,粥灑了出來,她卻毫無察覺。
“馬衛(wèi)國……天龍,你不能動他!”
她的聲音里帶著一絲驚惶。
“他和王天明不一樣!他不是商人,他是……他是體制核心的人!”
“動他就等于捅了整個京都的馬蜂窩!”
葉天龍緩緩抬起頭,看著她。
他的眼神像兩個深不見底的黑洞,能吞噬一切光亮。
“馬蜂窩?”
他笑了,笑意里沒有一絲溫度。
“五年前,他們毀了我整個葉家,毀了我的天。”
“現(xiàn)在,我就要燒了他們的馬蜂窩,把天給他們捅破!”
他的聲音很平靜,可那股子焚盡天地的殺意卻讓空氣都開始微微扭曲。
葉天龍的手指輕輕敲了敲賬本上“馬衛(wèi)國”的名字。
“就是他簽的字,一道命令,三十分鐘內(nèi)凍結(jié)了葉家所有的銀行資產(chǎn),斷了我們所有的后路。”
“他為敵人爭取到了瓜分葉家的黃金時間。”
“事后他拿到了一家新銀行百分之五的干股,還有境外一筆無法追查的巨額資金。”
葉天龍?zhí)鹧邸?/p>
“這些,這里都記得一清二楚。”
他拍了拍那本黑色的賬本,每一個字都是釘死馬衛(wèi)國的一顆棺材釘。
嫂子們都沉默了,她們明白了,這不是單純的殺戮,這是清算,是一筆一筆帶著血淚的清算!
“可是……怎么做?”
四嫂徐穎絳皺著眉,問出了所有人心里的疑問。
“馬衛(wèi)國這種人身邊二十四小時都有保鏢,我們根本近不了他的身。”
“誰說要近他的身了?”
葉天龍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詭異的弧度。
“我要讓他自己走過來,跪著求我。”
他的目光轉(zhuǎn)向了二嫂蕭媚茹。
“二嫂。”
蕭媚茹的身體下意識地繃緊了。
“天龍?”
“我記得,五年前你和馬衛(wèi)國的老婆李靜關(guān)系不錯。”
蕭媚茹的臉色微微一變。
“是……葉家出事之前,我們……算是閨蜜。”
葉家倒臺,樹倒猢猻散,所謂閨蜜早已是過去式。
“很好。”
葉天龍似乎對這個答案很滿意。
“李靜有個習(xí)慣雷打不動,每周二晚上她都會去城東的‘蘭心大劇院’聽昆曲,今天就是周二。”
“她還有一個習(xí)慣,聽?wèi)蚯翱傁矚g去對面那家‘桂雨軒’茶樓點一份她最愛的桂花糕。”
蕭媚茹怔怔地看著葉天龍,她不明白天龍怎么會知道得這么清楚。
“二嫂,我要你去那里,去‘桂雨軒’跟她來一場‘偶遇’。然后,把這個東西放進(jìn)她的茶里。”
葉天龍說著,從懷里拿出了一根東西,用一張薄薄的油紙包著。
他打開油紙,一根細(xì)如牛毛的銀針,靜靜地躺在上面。
在昏暗的光線下,那根銀針反射著一點幽冷的寒芒。
四嫂徐穎絳是醫(yī)生,她看到那根針的瞬間,瞳孔猛地一縮。
“這是……‘七日斷魂’?”
她的聲音里充滿了難以置信。
“嫂子好眼力。”
葉天龍看都沒看她一眼,目光依舊鎖定在蕭媚茹身上。
“放心,它不會要她的命,只是會讓她……生不如死。”
“一種走遍京都所有醫(yī)院,用盡所有頂尖儀器都檢查不出來的劇痛。”
“這種痛每天發(fā)作一次,一次比一次厲害,直到第七天,心脈斷絕。”
葉天龍的聲音很輕,卻像惡魔的低語。
“而能解這種痛的醫(yī)生,全天下只有一個。”
他用手指了指自己。
“馬衛(wèi)國愛他的老婆勝過愛自己的命,為了救李靜,他會帶著他吞下去的所有東西,來我面前跪下,磕頭求我。”
整個大廳一片死寂,這個計劃太瘋狂了,太歹毒了!
它不靠武力,靠的是人心!是用最愛的人作為武器,去刺穿敵人最堅硬的盔甲!
蕭媚茹呆呆地看著葉天龍手里的那根銀針,她的手在抖。
讓她去害一個曾經(jīng)的朋友,一個無辜的女人……
可是……
她的腦海里瞬間浮現(xiàn)出五年前父親被逼得差點跳樓時那絕望的臉,浮現(xiàn)出她那未過門的丈夫慘死荒野的模樣,浮現(xiàn)出這五年來,她們八姐妹如同活死人般的屈辱與煎熬。
無辜?當(dāng)他們享受著葉家的血肉盛宴時,誰又曾想過葉家的冤魂是否無辜?
雪崩的時候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
蕭媚茹眼中的猶豫和不忍一點一點地被冰冷的恨意所取代,她那雙曾經(jīng)只會彈琴畫畫的纖纖玉手緩緩伸出,從葉天龍手里接過了那根冰冷的銀針。
“我去做。”
她的聲音不大,卻無比堅定。
此刻,她的眼里沒有了淚水,沒有了軟弱,只有一片足以凍結(jié)一切的冰寒。
大嫂謝流煙看著她,又看了看其他的姐妹。
她們每個人的臉上都寫著同樣的決絕,從這一刻起她們不再是需要被保護(hù)的受害者,她們是復(fù)仇的利刃!
葉天龍滿意地點了點頭,他緩緩站起身,走到那扇落滿灰塵的窗前,推開。
外面的天色已經(jīng)開始暗了,一場好戲即將上演。
“第三筆債,”
葉天龍的聲音如同來自九幽地獄的審判。
“開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