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天龍的手搭在門把上,身后是死一般的寂靜,然后,是衣料摩擦的細(xì)碎聲響。
“天龍。”
謝流煙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她走到了葉天龍的身后。
“我們跟你一起去。”
葉天龍沒有回頭。
“不行。”
他的回答簡單干脆,沒有一絲商量的余地。
“這不是去郊游。”
二嫂蕭媚茹也走了上來,她的眼眶還是紅的。
“我們知道!我們不會給你添亂,我們可以……可以在車?yán)锏饶恪!?/p>
“我們只想親眼看著,看著那些畜生,是怎么把吃下去的東西一樣一樣吐出來的!”
她的話語里帶著淬了毒的恨意。
這五年她們不是沒有恨,只是不敢恨,也恨不起來。
現(xiàn)在,葉天龍回來了,她們的恨終于有了可以燎原的火種。
“沒錯!”
“我們必須去!”
剩下的嫂子們異口同聲,眼神決絕。
她們不是金絲雀,她們是葉家未過門的媳婦!
葉天龍終于緩緩轉(zhuǎn)過身,他的目光從八張寫滿了倔強(qiáng)與仇恨的臉上一一掃過,她們的眼睛里有火焰在燃燒。
他沉默了片刻。
“好。”
一個字重千鈞,他沒有再多說一個字的廢話,轉(zhuǎn)身拉開了別墅那沉重的木門。
陽光刺眼。
車庫里,那輛撞得稀爛的奔馳G靜靜地趴著,像一頭死去的鋼鐵巨獸。
旁邊還停著一輛蒙著厚厚灰塵的黑色奧迪A8,是大哥葉天麒生前最喜歡的座駕。
葉天龍走過去,手指在車窗上劃過,留下一道清晰的痕跡。
他拉開車門坐了進(jìn)去,鑰匙就插在上面。
五年了,大哥似乎早就料到,會有人回來,開著它去走完那條未盡的復(fù)仇路。
葉天龍扭動鑰匙,沉睡了五年的V8發(fā)動機(jī),在短暫的沉寂后發(fā)出了一聲低沉而憤怒的咆哮!
嗡——!仿佛一頭被囚禁的猛獸,終于掙脫了牢籠!
八位嫂子坐進(jìn)了車?yán)铮瑢挸ǖ暮笞鶖D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但沒有人覺得不適。
她們只是死死地盯著葉天龍的背影,這個男人是她們?nèi)缃裎ㄒ坏囊揽浚ㄒ坏男叛觥?/p>
黑色的奧迪A8像一道黑色的閃電,沖出了破敗的別墅,匯入了京都的車流,車內(nèi)只有引擎的轟鳴和壓抑的呼吸聲。
葉天龍開著車,眼神平靜地看著窗外。
高樓林立,車水馬龍。
這是他曾經(jīng)無比熟悉的城市,可現(xiàn)在卻陌生得可怕,每一棟高樓的陰影里似乎都藏著一雙雙貪婪的眼睛。
每一張路過的面孔背后,似乎都藏著一顆顆骯臟的心。
王天明,葉天龍的腦海里浮現(xiàn)出這個名字。
這個名字只是一個開始。
他要做的,就是把這些藏在陰影里的蛀蟲一只一只全都揪出來,然后,當(dāng)著全世界的面碾死!
……
城南,爛尾樓。
這里曾經(jīng)是京都最大的棚戶改造項(xiàng)目,后來因?yàn)橘Y金鏈斷裂,成了一片巨大的城市傷疤。
此刻,這片廢墟卻一點(diǎn)也不安靜。
十幾輛黑色的商務(wù)車停在爛尾樓的入口,將這里圍得水泄不通。
車門打開,一個個穿著黑色西裝,戴著墨鏡的壯漢走了下來。
他們手里都提著長條形的帆布包,神情冷峻,行動間帶著一股軍旅的肅殺之氣。
為首的是一個臉上有一道刀疤的男人,黑狼,京都地下世界最頂尖的雇傭兵頭子,手上沾的人命比很多人吃過的米都多。
王天明哆哆嗦嗦地從一輛勞斯萊斯上下來,他臉色慘白,兩條腿一直在打擺子。
“黑……黑狼哥……人,都安排好了嗎?”
黑狼吐掉嘴里的煙頭,用腳尖碾了碾。
“放心吧,王司長。”
他的聲音沙啞,像兩塊砂紙?jiān)谀Σ痢?/p>
“天臺我安排了兩個狙擊手,下面每一層都埋伏了我的人,一共三十六個,全都是上過戰(zhàn)場的好手。別說是一個人,就算是一支軍隊(duì)來了,也別想活著從這棟樓里走出去。”
聽到這話,王天明的心才稍稍安定了一些。他看了一眼手里那個沉重的密碼箱,里面是他這些年貪來的所有身家,他的心在滴血。
“黑狼哥,待會兒只要那小子一露面,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給我打成篩子!我要他死!我一定要他死!”
王天明咬牙切齒地說道。
黑狼的嘴角咧開一個殘忍的弧度。
“拿人錢財(cái),替人消災(zāi)。王司長,你就在這里等著聽好消息吧。”
說完,黑狼一揮手,他身后的三十多個壯漢立刻如幽靈般,悄無聲息地融入了爛尾樓的陰影之中。
王天明看著他們的背影,又抬頭看了看那如同巨獸之口般的爛尾樓頂層,緊張地咽了口唾沫。
葉天龍?葉家余孽?
今天,我就讓你知道什么叫天羅地網(wǎng)!
……
遠(yuǎn)處,一個不起眼的街角,黑色的奧迪A8靜靜地停著。
葉天龍的目光穿過擋風(fēng)玻璃,看著爛尾樓的方向,眼神里沒有絲毫波瀾。
“天龍,情況不對。”
謝流煙的聲音帶著一絲緊張。
“那里……好像有很多人。”
葉天龍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笑意。
“三十八個人。”
“兩個在天臺,三樓到頂樓每層四個人,剩下四個守在入口。每個人都配了槍,火力很足。”
他的聲音很輕,卻清晰地傳入了車內(nèi)每一個人的耳朵里。
嫂子們都驚呆了,這么遠(yuǎn)的距離,他是怎么知道的?
葉天龍沒有解釋,在鎮(zhèn)龍獄那個人間地獄里,感知危險(xiǎn)是他活下來的第一項(xiàng)技能。
“你們在這里等我。”
葉天龍說著,推開了車門。
“天龍!”
謝流煙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眼中滿是恐懼。
“那是陷阱!你不能去!”
“是啊天龍,我們報(bào)警吧!”
“我們斗不過他們的!”
嫂子們七嘴八舌,聲音里都帶上了哭腔。
她們剛剛才看到希望,她們不想這希望這么快就破滅。
葉天龍回過頭,他的眼神很溫柔,他伸出手輕輕拍了拍謝流煙的手背。
“嫂子,相信我。這個世界上,能設(shè)陷阱埋伏我葉天龍的人還沒出生呢。”
他看著車?yán)锬前藦垖憹M了擔(dān)憂的臉,笑了。
“等我回來,帶你們?nèi)ナ盏诙P債。”
說完,他關(guān)上了車門,沒有再回頭。
他的身影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劍,義無反顧地走向了那片死亡之地。
……
爛尾樓,天臺。
風(fēng)很大,卷起地上的沙塵,吹得人睜不開眼。
王天明提著箱子,站在天臺中央,緊張地四下張望。
約定的時間,已經(jīng)過了十分鐘。
人呢?那個打電話的小子難道是怕了?
就在他疑神疑鬼的時候,一個平淡的聲音毫無征兆地在他身后響起。
“王司長,你遲到了。”
王天明的身體猛地一僵,渾身的汗毛瞬間倒豎!
他像見了鬼一樣,猛地轉(zhuǎn)過身。
身后,空無一人,只有呼嘯的風(fēng)聲。
“誰!誰在說話!出來!給我滾出來!”
王天明嚇得魂飛魄散,聲音都變了調(diào)。
“我在你頭頂。”
那個聲音再次響起。
王天明下意識地抬頭,只見天臺邊緣那巨大的水泥橫梁上,一道年輕的身影正靜靜地坐在那里。
他的雙腳懸空,下面就是百米高空。
狂風(fēng)吹動著他的衣角,他卻坐得穩(wěn)如泰山,仿佛坐在自家的沙發(fā)上,是葉天龍!
他是什么時候上去的?!
“你……你就是葉天龍?”
王天明的手死死地抓著密碼箱,色厲內(nèi)荏地吼道。
葉天龍從橫梁上輕輕一躍,悄無聲息地落在了天臺上,整個過程沒有發(fā)出一絲聲響。
“賬本我?guī)砹恕!?/p>
葉天龍晃了晃手里的黑色賬本。
“你欠葉家的東西,帶來了嗎?”
王天明看著葉天龍那雙平靜得可怕的眼睛,心中那股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底氣瞬間土崩瓦解。
但他一想到自己埋伏好的天羅地網(wǎng),膽氣又壯了起來。
“東西就在這里!”
王天明將密碼箱扔在地上。
“葉天龍!你很狂!但你今天死定了!”
他猛地后退幾步,臉上露出猙獰的笑容。
“動手!”
他對著虛空,歇斯底里地咆哮!
然而,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預(yù)想中的槍林彈雨,沒有出現(xiàn)。
整個天臺,依舊只有呼嘯的風(fēng)聲。
王天明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怎么回事?”
“人呢?黑狼!狙擊手!你們都死了嗎!”
他瘋狂地對著衣領(lǐng)上的通訊器吼叫,通訊器里只有一片死寂的電流聲。
“別喊了。”
葉天龍緩緩地向他走來,一邊走一邊從風(fēng)衣下抽出了一支還帶著溫?zé)嵫E的微聲沖鋒槍。
“你的人太吵了,在我上來之前,已經(jīng)幫他們都安靜了下來。”
葉天龍的臉上露出了一個讓王天明畢生難忘的、如同魔鬼般的笑容。
“現(xiàn)在該輪到你了。”
王天明的瞳孔猛地縮成了最危險(xiǎn)的針芒!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三十六個職業(yè)雇傭兵!兩個頂尖狙擊手!
怎么可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無聲無息地……
他看著葉天龍那沾著血的槍口,一股冰冷的恐懼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他碰上的不是人!是魔鬼!
“不……不要過來!”
王天明怪叫一聲,轉(zhuǎn)身就跑!
他想跑向天臺的入口,那里還有他最后的希望!
可惜,葉天龍的身影一閃,已經(jīng)鬼魅般地出現(xiàn)在了他的面前,擋住了他的去路。
“王司長,你要去哪?葉家的債,你還沒還呢。”
“噗通”一聲!
王天明雙腿一軟直接跪在了地上!他再也沒有了半分京都建設(shè)司司長的威嚴(yán),像一條喪家之犬瘋狂地磕頭。
“葉少爺!饒命!饒命啊!”
“錢!錢都在箱子里!都給你!全都給你!”
“求求你,放我一條狗命吧!我上有老下有小……”
葉天龍的眼神冷得像萬年不化的寒冰。
他走到王天明面前,一腳踩在了他的臉上,將他那張?zhí)闇I橫流的臉?biāo)浪赖夭仍诒浯植诘乃嗟厣稀?/p>
“你逼死我二嫂父親的時候,怎么沒想過他也有家人?你吞掉葉家地皮的時候,怎么沒想過我葉家滿門的冤魂?”
葉天龍的腳下緩緩用力,王天明的臉開始變形,骨骼發(fā)出不堪重負(fù)的“咯吱”聲。
“現(xiàn)在跟我說上有老下有小?”
“晚了!”
葉天天龍?zhí)崞鹚裢弦粭l死狗一樣將他拖到了天臺的邊緣。
“睜開你的狗眼好好看看。”
葉天龍指著下面那片繁華的城市夜景。
“看看這座你親手‘建設(shè)’起來的城市,它的每一塊磚每一片瓦,都沾著被你這種人吸干了血的白骨!”
王天明被嚇得渾身抽搐,褲襠里一片濕熱。
他看著腳下那萬家燈火,眼中充滿了無盡的恐懼與悔恨。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下輩子。”
葉天龍的聲音如同來自九幽地獄的審判。
“記得做個好人。”
說完,他松開了手。
“不——!”
王天明發(fā)出一聲凄厲到不似人聲的慘叫,身體如同斷了線的風(fēng)箏,從百米高的天臺直直地墜落下去!
砰!一聲悶響,像是摔碎了一個西瓜,世界清凈了。
葉天龍面無表情地站在天臺邊緣,風(fēng)吹動著他的衣角,獵獵作響。
他沒有看樓下那灘模糊的血肉,只是緩緩地抬起頭,看向了京都更深、更黑暗的地方。
那本黑色的賬本,在他的腦海里緩緩翻開了第二頁。
葉天龍拿出那部手機(jī),撥通了奧迪車的號碼,電話秒接。
“天龍?”
是謝流煙帶著哭腔的聲音。
“嫂子。”
葉天龍的聲音恢復(fù)了平靜。
“第二筆債,收完了,我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