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宰場的門也該開了。

葉天龍的聲音很輕，輕得像一片羽毛落在這間充斥著代碼和硝煙味的地下室里，卻又重得像一座山，壓在每個人的心頭。

地下室里死一般寂靜，只有鍵盤的敲擊聲，像永不停歇的戰鼓，還有服務器風扇的嗡鳴，像野獸壓抑的喘息。

一夜未眠，嫂子們的臉上都帶著疲憊，但她們的眼睛卻亮得嚇人。那是一種混雜著仇恨、興奮、恐懼和瘋狂的光。

她們不再是五年前那些養在深閨，只知琴棋書畫的葉家準兒媳。她們是復仇的女神，是葉天龍手中最鋒利的刀。

葉天龍沒有動，他就站在那里，站在陰影里，像一尊沉默的神祇。

他的目光掃過每一個人，掃過在鍵盤上十指如飛，臉色蒼白的秦詩玥。掃過緊盯著K線圖，眼神冰冷得不像人類的謝流煙。掃過在角落里，一遍遍擦拭著淬毒手術刀的徐穎絳。

他看到她們眼中的火焰，他很滿意。

“三嫂，情況。”

葉天龍的聲音打破了寂靜。

秦詩玥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她扶了扶鼻梁上那副因為緊張而滑落的眼鏡。

“完成了。”

她的聲音有些沙啞。

“‘陳東的遺作’已經像瘟疫一樣，感染了京都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網絡終端。”

她指向自己面前那塊巨大的顯示屏。

上面是一張實時更新的輿情熱力圖，整個京都的地圖已經變成了一片刺目的血紅。

“官方的所有公關系統全部癱瘓。”

“趙無極這個名字，在三十分鐘內搜索指數暴漲了三千萬倍。”

“京都已經醒了。”

“而且，是以一種最混亂最恐慌的方式醒來。”

秦詩玥的報告簡潔冰冷，像一份死亡通知單。

葉天龍點了點頭。

“很好。”

他的目光轉向了另一邊，那個金融戰場的女王。

“大嫂。”

謝流煙沒有回頭，她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屏幕上那幾條綠色的，代表著下跌的曲線，像一頭即將撲向獵物的獵豹。

“資金就位，二十倍杠桿已經拉滿，所有做空指令預設完畢。”

“就等九點半，屠宰場開門。”

她的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帶著一股血腥味。

葉天龍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他走到那本黑色的賬本前。

他的手指輕輕地拂過“陳東”那個名字，但他沒有拿起那支血紅色的筆。

還不到時候，陳東的復仇還沒有結束，他的尸體，他的“遺作”只是這場盛宴的開胃菜。

真正的主菜是那場即將到來的，用億萬金錢堆砌起來的……血祭。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

地下室里的空氣越來越壓抑，壓抑得讓人幾乎無法呼吸。

每個人都能聽到自己劇烈的心跳聲。

咚咚咚……

九點二十五分，謝流煙戴上了一副無線的藍牙耳機。

“五弟妹，六弟妹，啟動備用服務器，數據流切換到B通道，防止物理斷網。”

“是！”

“七弟妹，八弟妹，監控所有財經新聞頻道，我要知道他們說的每一個字，每一個標點符號！”

“是！”

她的指令清晰而冷靜，像一個身經百戰的將軍。

九點二十九分，謝流煙的十根手指懸停在了鍵盤上方。

她的眼中映著屏幕上那一片代表著跌停的綠色，那不是綠色，那是血，是敵人即將流出的血。

“天龍……”

她輕聲開口，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那是興奮。

“看著，看我怎么把他們……生吞活剝。”

葉天龍走到了她的身后，他伸出手，輕輕地按在了她的肩膀上。

“我在。”

兩個字，卻像擁有無窮的力量，瞬間撫平了謝流煙心中最后一絲波瀾。她的眼神再次變得冰冷銳利，像一把剛剛出鞘的解剖刀。

屏幕右下角的時間，終于跳動了一下。

來了！幾乎在同一時間，謝流煙懸停的雙手猛地落下！

噼里啪啦！一連串密集的鍵盤敲擊聲像暴雨般響起！

“‘天盛集團’！三百億！給我砸穿它的第一道防線！”

“‘無極資本’！五百億！我要它開盤即跌停！”

“還有那十七家信托基金！全部！給我用錢淹死它們！”

她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近乎瘋狂的咆哮！

屏幕上，那十幾條原本靜止的K線，在開盤的瞬間就像決了堤的洪水！

一條斷崖式的刺眼的綠色直線，垂直向下！

沒有一絲反抗！沒有半點掙扎！就是最純粹的，最野蠻的……崩盤！

“轟！”

五嫂和六妹那邊傳來一聲驚呼！

“大嫂！‘天盛集團’有大筆資金入場護盤！規模……預估超過一千億！”

謝流煙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殘忍的冷笑。

“終于來了嗎？想用錢和我玩？”

“好啊！我陪你玩！”

她的手指再次化作了殘影！

“把我們剩下的所有資金，全部！給我換成‘天盛’的空單！”

“他托多少！我們就吃多少！我倒要看看，是他趙家的金庫硬，還是我葉家的仇恨……更硬！”

瘋狂！徹徹底底的瘋狂！這是一場豪賭！賭上了葉家最后的家底，賭上了她們所有人的命！

地下室里的空氣仿佛被點燃了！

所有人的呼吸都停滯了！她們看著謝流煙那瘦削卻挺得筆直的背影，仿佛在看一尊神！一尊執掌著千億資金，正在向仇人發起死亡沖鋒的……戰爭女神！

屏幕上，代表著買入的紅色和代表著賣出的綠色像兩支軍隊一樣，展開了最原始最血腥的絞殺！

一千億的資金墻，如同一座大山，死死地頂住了那崩盤的趨勢。

K線開始劇烈地，反復地抽搐！每一次跳動都代表著數以億計的資金在瞬間化為烏有！

“大嫂！對方的資金量太大了！我們快頂不住了！”

謝流煙的額頭上也滲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她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那根反復拉扯的K線，眼球上布滿了血絲。

“怕什么！他敢拿一千億出來，就證明他已經慌了！這已經是他的全部家底了！”

“他是在用自己的血肉之軀來堵這個窟窿！”

“給我繼續砸！砸到他……骨頭渣子都不剩！”

她猛地一拍回車鍵！“砰”的一聲脆響！

像是發令槍！又是一筆天文數字般的資金，像一顆核彈狠狠地砸進了那片血紅色的絞肉機里！

屏幕上那根頑強抵抗的K線猛地一顫！然后……

它停住了，就那么靜止在了半空中，足足三秒鐘。

整個地下室，也跟著靜止了三秒鐘，仿佛時間都被凝固了。

然后……

轟！那根綠色的線就像被壓垮的最后一根稻草，再也沒有了任何支撐！

它以比剛才更猛烈，更決絕的姿態轟然墜落！

跌破了10%的紅線！跌破了20%的熔斷線！跌破了所有人想象的極限！

“贏……贏了……”

六妹的聲音顫抖著，帶著哭腔。

她們贏了！她們用葉家最后的家底，硬生生砸穿了趙家千億的護盤資金！

謝流煙像是被抽走了全身所有的力氣，整個人癱軟在了椅子上。她的胸口劇烈地起伏著，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臉上卻綻放出一個蒼白而妖冶的笑容。

她抬起頭看向葉天龍。

“天龍一個小時。”

“趙家在金融市場上的所有布局，全部……灰飛煙滅。”

“初步估算，他們至少蒸發了……五千億。”

五千億！這個數字像一顆炸彈，在每個人的腦子里轟然炸響！

這就是復仇的代價嗎？

葉天龍緩緩地點了點頭，他走到謝流煙身邊，伸出手輕輕地幫她擦去了額角的汗水，他的動作很輕很柔。

“辛苦了，大嫂。”

然后，他轉過身走回到了那本黑色的賬本前。

這一次，他拿起了那支沾著曹重明鮮血的筆。

在“陳東”那個名字上，畫下了一個重重的，淋漓的叉。

然后，他的筆尖緩緩下移，掠過了一個個熟悉的名字。

劉謙棱六扇門門長。

季夜星那個眼神復雜的女警官。

最后，他的筆尖停在了一個名字上。

徐子鶴，城衛軍統領。

那個五年前，帶著軍隊封鎖葉家，眼睜睜看著葉家人一個個倒在血泊中的……劊子手。

葉天龍的眼神瞬間變得比西伯利亞的寒冰還要冷。

金融戰爭只是敲山震虎，輿論戰爭只是撕開一道口子。

現在，錢和聲勢都有了。

那么……葉天龍抬起頭，他的目光掃過角落里那個正在把玩著藍色毒劑的徐穎絳。又掃過另一邊，那個眼神里重新燃起戰意的蕭媚茹。

“嫂子們。”

他的聲音不大，卻讓剛剛取得一場史詩大捷的眾人，心頭猛地一凜；“盛宴的上半場結束了，現在該去收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