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宴的上半場結束了,現在該去收割了。
葉天龍的聲音不大,卻讓地下室里的溫度驟然降到了冰點。
收割。
這個詞像一把帶血的鐮刀,懸在了每個人的頭頂。
剛剛經歷了一場五千億金融絞殺的嫂子們,臉上的亢奮還未完全褪去,就被這個詞砸得一個激靈。
謝流煙剛剛從金融屠殺的亢奮中抽離,瞳孔猛地一縮。
“徐子鶴?”
她的聲音帶著一絲不可思議。
“天龍,你瘋了?”
這不是疑問,是警告。
“那不是商人,不是政客,他是城衛軍統領!他手里有槍!有軍隊!”
“我們剛剛把趙家逼出來,現在去動軍方的人,等于把我們自己徹底暴露在所有人的槍口下!”
大嫂的分析冷靜而致命,一針見血。其他人也反應了過來,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去大半。
金融戰和輿論戰,玩的是心跳,是智慧。
可現在,葉天龍要把她們直接拉進真正的,子彈橫飛的戰場!
葉天龍沒有反駁,他只是轉過身,靜靜地看著謝流煙。
他的眼神很平靜,平靜得像五年前葉家老宅前,那片被血染紅的雪地。
“大嫂,你還記得嗎?”
葉天龍的聲音很輕。
“五年前的那個雪夜?!?/p>
謝流煙的身體猛地一顫,呼吸都停滯了。
怎么可能忘記,那一夜是她們所有人永生永世的噩夢。
“我記得?!?/p>
葉天龍的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位嫂子,他的聲音仿佛來自那個地獄般的雪夜。
“那一天,八位哥哥被屬下背叛,戰區一片混亂,大哥被亂槍打斷了雙腿,跪在雪地里最終不堪受辱,當場自盡。”
“二哥為了保護媚茹嫂子,就那樣被人被活活打死?!?/p>
“爺爺被人踩著頭,硬生生把那份認罪書按進了泥水里?!?/p>
“最為可笑的是,我葉家滿門忠烈,為龍國立下汗馬功勞,居然有人冤枉是我泄露了軍情而導致八位哥哥身死,最終鋃鐺入獄……百口莫辯!”
他的聲音越來越冷,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冰錐,狠狠扎進嫂子們的心臟。
“我還記得,那個叫徐子鶴的男人,他就站在離我不到十米的地方,穿著一身筆挺的軍裝,披著黑色的軍大衣?!?/p>
“他的軍靴擦得锃亮,亮得能映出葉家人的血?!?/p>
“他什么都沒做,就那么看著,像在看一場與他無關的馬戲?!?/p>
“他的眼神里沒有憐憫沒有憤怒,甚至沒有一絲波動,只有……冷漠,一種看著一群螻蟻被碾死的,神一樣的冷漠?!?/p>
葉天龍閉上了眼睛,似乎在回味那種深入骨髓的絕望和冰冷。
“那一刻我明白了,有時候旁觀者比劊子手更該死?!?/p>
“因為劊子手只是在執行命令,而他,是在用他的冷漠宣判我們的死刑?!?/p>
地下室里一片死寂,只有壓抑的帶著哭腔的抽氣聲。
蕭媚茹的指甲已經深深地掐進了自己的掌心,鮮血順著指縫滴落,她的腦海里全是二哥倒在她面前時那雙死不瞑目的眼睛。
謝流煙的嘴唇被咬得發白,渾身都在發抖。
她想起了自己的未婚夫,葉家大哥,那個永遠溫潤如玉的男人,是如何像一條狗一樣被人打斷雙腿,在雪地里屈辱地爬行,最后含恨自盡。
仇恨!被金融市場的勝利暫時壓下去的,最原始最血腥的仇恨,再次像火山一樣噴發了出來!
“殺了他!”
蕭媚茹第一個開了口,她的聲音沙啞得像一塊破布,眼神里全是瘋狂的血紅。
“天龍!我要他死!我要他死得比二哥慘一百倍!”
“對!殺了他!”
“這個畜生!”
“我們聽你的,天龍!”
所有的理智,所有的權衡在這一刻都被那血海深仇徹底焚燒殆盡。
葉天龍緩緩睜開了眼睛,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里再無一絲情感,只剩下絕對冰冷的殺意。
“動軍隊很難。”
葉天龍的聲音恢復了平靜。
“但殺一個人很簡單。”
他的目光轉向秦詩玥。
“三嫂,我需要徐子鶴的一切。”
秦詩玥早已淚流滿面,她胡亂地抹了一把臉,重重地點頭。
“給我十分鐘?!?/p>
她的手指再次落回了鍵盤。
這一次,她敲下的不再是攻擊性的代碼,而是一根根看不見的觸手,悄無聲息地潛入了京都最高級別的機密數據庫。
城衛軍的人事檔案,戶籍中心的家庭關系,交通司的行車軌跡,銀監司的秘密賬戶……
一張圍繞著徐子鶴的天羅地網,在秦詩玥的指尖飛速成型。
十分鐘,不多不少。秦詩玥停下了手,她抬起那張蒼白而憔悴的臉。
“找到了?!?/p>
她將筆記本電腦轉向眾人,屏幕上是一份加密的檔案。
“徐子鶴,四十五歲,城衛軍統領,家庭住址在軍區大院,安保級別最高。”
“這個人極度自律,生活兩點一線,除了軍營就是回家,沒有任何不良嗜好?!?/p>
謝流煙的眉頭皺了起來。
“一個沒有弱點的人?”
“不?!?/p>
秦詩玥搖了搖頭,她的指尖在觸摸板上輕輕一點,屏幕上的畫面切換到了一家高級私人會所的內部監控畫面。
“他唯一的弱點,或者說唯一的愛好就是女人。但他從不和那些官太太或者女明星鬼混,他只喜歡……干凈的女大學生?!?/p>
“每個月的十五號,他都會來這家叫‘靜雅軒’的會所,見一個叫‘白露’的女人?!?/p>
“這個白露是京都舞蹈學院的校花,今年才二十歲,是徐子鶴半年前包養的秘密情人?!?/p>
“為了不被人發現,他每次來這里都只帶一個司機,并且會從一條專用的秘密通道進入?!?/p>
“今天……”
秦詩玥抬起頭,看了一眼屏幕右下角的時間。
“正好是十五號?!?/p>
所有人的呼吸都停住了。
真是天意,連老天都想讓他死。
葉天龍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殘忍的弧度;“二嫂。”
蕭媚茹站了出來,她已經擦干了眼淚,那張妖冶的臉上重新浮現出一種病態的興奮。
“在?!?/p>
“你能模仿那個叫白露的女人的聲音嗎?”
蕭媚茹笑了,笑得像一朵盛開的罌粟花。
“天龍,這個世界上沒有我模仿不了的聲音?!?/p>
“很好。”
葉天龍將一部新的手機遞給了她。
“我要你現在給她打電話,告訴她今晚的約會取消,讓她不要出門?!?/p>
“然后……”
葉天龍的眼神轉向了徐穎絳,那個沉默的醫學天才。
“四嫂,我需要一份禮物。”
徐穎絳點了點頭,她走到那個銀色的金屬箱前,打開。
她從里面拿出了一支極細的,幾乎看不見的玻璃針管,里面裝著半管透明的液體。
“河豚毒素的改良版?!?/p>
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讓人不寒而栗的專業。
“見血封喉,三秒鐘之內就會造成心臟驟停,法醫鑒定只會得出心源性猝死的結論,不會留下任何痕跡。”
葉天龍接過了那支針管,小心翼翼地放進了口袋里,他再次看向蕭媚茹。
“然后,我要你用白露的聲音,給徐子鶴發一條短信。”
“告訴他,今晚想玩點刺激的,讓他去靜雅軒頂樓,那個從不對外開放的露天泳池等她。”
“就他一個人?!?/p>
蕭媚茹的眼睛越來越亮,她已經完全明白了葉天龍的計劃。
這不是暗殺,這是一場……精心設計的死亡約會。
她接過手機,毫不猶豫地撥通了那個叫白露的女人的電話,電話響了兩聲就被接通。
“喂,是子鶴嗎?”
一個清脆又帶著一絲嬌憨的女聲從聽筒里傳了出來。
蕭媚茹的喉結輕輕滾動了一下,當她再次開口時,她的聲音已經變得和徐子鶴一模一樣,甚至連語氣里的那份威嚴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她五年前就牢牢記住了徐子鶴這個仇人的聲音,一輩子……都忘不了。
“寶貝,是我?!?/p>
“今晚我有點不舒服,約會可能要取消了,你乖乖在家等我電話好不好?”
電話那頭的女孩明顯有些失落,但還是乖巧地答應了。她沒有絲毫的懷疑,很快掛斷電話。
蕭媚茹沒有片刻停頓,立刻用那個號碼,撥通了徐子鶴的電話。
“子鶴哥,今晚我想你了,特別想。我們去頂樓的泳池好不好?那里沒人,我想給你個驚喜……你一個人來,不許帶司機哦?!?/p>
她的聲音與白露沒有半分區別,連其中的嬌憨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地下室里再次陷入了死寂,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著那最后的審判。
一秒,兩秒,三秒……
一聲深沉的男人聲音傳來,赫然便是徐子鶴,他同樣沒有絲毫懷疑:
“好,晚上見!”
隨后電話就掛斷了,嘟嘟嘟的聲音傳來。
成功了!
魚,上鉤了!
葉天龍緩緩站起了身,他走到地下室的門口,拉開了那扇沉重的鐵門。
外面,清晨的陽光第一次照進了這個陰暗的角落,刺得人眼睛生疼。
“大嫂,三嫂。”
葉天龍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京都這場大戲的舞臺已經搭好,接下來就看你們怎么唱了?!?/p>
“其他人在家里等我消息?!?/p>
說完,他的身影便消失在了那片刺目的陽光里,像一個融入光明的……鬼魅。
地下室里,謝流煙和秦詩玥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一絲決絕。
她們知道,葉天龍口中的“唱戲”意味著什么。
那意味著,從現在開始,她們要用盡一切手段,吸引住趙家,吸引住六扇門,吸引住整個京都所有勢力的目光。
為葉天龍的刺殺創造出那絕無僅有的……黑暗三秒鐘。
……
夜,京都,靜雅軒。
頂樓的露天泳池,水波在月光下蕩漾著粼粼的波光,像一片揉碎的星河。
一個穿著浴袍,身材依舊挺拔的中年男人,正端著一杯紅酒,站在泳池邊,他就是徐子鶴。
他的臉上帶著一絲愜意的微笑,等待著他那只溫順可愛的小金絲雀。
他完全沒有察覺到,在他身后的陰影里,一個黑色的身影正像幽靈一樣,無聲無息地向他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