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出征那日,天光未亮,帝都永安城卻早已沸騰。云蘿一身銀甲,外罩素白戰袍,袍角以暗金線繡著展翅云紋。她并未戴盔,黑發高束成男子發髻,僅以一根素銀簪固定。晨風拂過她略顯清瘦卻堅毅的面龐,那雙鳳眸中是超越年齡的沉穩與銳利。她
胯下那匹通體雪白、唯有四蹄墨黑的“照夜玉獅子”不安地刨著蹄子,鼻息噴出團團白霧,與她一身素白相得益彰。
靖北將軍云釗任前軍先鋒官,一面巨大的、繡著猙獰狼頭的“云”字旗迎風招展,身后跟著同樣戎裝齊整的云錚、云鑠,三兄弟眉宇間皆具殺伐之氣。
謝浩被封為游擊將軍,身邊肅立著殺氣騰騰的親衛隊。云蘿端坐于帥旗之下,身姿挺拔。
云蘿左側是前軍先鋒官靖北將軍云釗,云錚、云鑠亦各率本部人馬,位列陣中。右側是游擊將軍謝浩、破虜將軍韓靜。
而此時,帝都的主干道朱雀大街兩側,早已是人山人海。盡管寒氣逼人,但百姓們依舊扶老攜幼,翹首以盼。小販的叫賣聲、孩童的嬉鬧聲、人們激動的議論聲交織在一起,匯成一股巨大的聲浪。
“快看!是云家軍的旗幟!”“鎮國公府的云將軍們出來了!”“那位就是云蘿嗎?竟如此年輕!此次定能收復失地,揚我國威!”人群中,有白發蒼蒼的老者,喃喃祈禱著兒孫平安;有提著籃子的婦人,將還冒著熱氣的餅子塞到路過軍士手中;更有年輕的學子,激動地揮舞著拳頭,恨不能一同投筆從戎。
辰時正,旭日東升,萬道金光刺破云層,灑在巍峨的城樓和獵獵旌旗之上。皇宮正門承天門緩緩開啟,皇帝身著龍袍,頭戴十二旒冕冠,率文武百官,緩步登上高大的城樓。
大皇子項御宸緊隨其后,眼神異常明亮。城樓下,巨大的校場內,十五萬出征將士已列陣完畢。刀槍如林,甲胄鮮明,肅殺之氣直沖云霄。陽光照射在冰冷的鐵甲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仿佛給整個軍陣鍍上了金邊。
禮炮九響,聲震天地。全場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城樓之上。皇帝俯瞰著下方鋼鐵般的洪流,深吸一口氣,洪亮而威嚴的聲音遠遠傳開:
“大夏的將士們!北涼蠻夷,犯我疆土,屠我子民,占我城池!此乃國仇,亦乃家恨!朕,與大夏萬千黎民,在此為爾等壯行!”
“爾等此去,當奮勇殺敵,揚我國威!收復燕莔關,奪回我大夏三城!朕,在永安,盼爾等凱旋!”
“陛下萬歲!大夏萬歲!” 山呼海嘯般的吶喊聲從軍陣中爆發出來,震得地動山搖。無數兵刃高高舉起,寒光閃爍,匯成一片金屬的海洋。
皇帝接過內侍奉上的黃金酒樽,面向大軍,朗聲道:“飲勝!”
“飲勝!飲勝!飲勝!”
城樓上,百官齊舉杯;城樓下,將士共飲酒。濃烈的酒氣混合著豪情,彌漫在空氣之中。
項御宸的目光,越過千軍萬馬,牢牢鎖定在那面“云”字帥旗,以及旗下那幾個熟悉的身影。他看到沉穩如山的二表哥云釗,看到意氣風發的表弟云錚、云鑠,也看到了那個在一眾悍將簇擁下,面容清冷卓絕的主帥云蘿。
祭祀儀式畢,吉時已到。“咚——咚——咚——”沉重的戰鼓聲如同雷鳴,一聲聲敲在每個人的心上。中軍帥旗下,云蘿緩緩拔出腰間佩劍 “青霜”。劍身如一泓秋水,在陽光下流轉著森寒的光澤。她將劍尖斜指北方,清越的聲音穿透鼓聲,通過內力清晰地傳入每一個將士耳中:
“大軍——開拔!”
“先鋒營,出發!”
云釗一馬當先,手中長槍一揮,率領著五千精銳騎兵,如同離弦之箭,率先沖出校場。黑色的鐵流涌向城門,馬蹄踏地,發出悶雷般的巨響。
緊接著,左右兩翼依次開動。云錚、云鑠各自統領本部人馬,緊隨先鋒營之后。云蘿則居于中軍,在親衛隊的簇擁下,控韁緩行。
謝浩率領的游擊部隊如同靈活的豹群,游弋在中軍兩側,負責警戒策應。當大軍隊伍如一條鋼鐵巨龍,開始蜿蜒通過朱雀大街時,氣氛達到了最**。
“云家軍威武!”
“大夏必勝!”
“將軍們一定要平安回來啊!”
百姓們的歡呼聲、祝福聲、哭泣聲匯成一片。無數的鮮花、香囊、彩帶從兩側的酒樓、窗戶拋灑下來,落在將士們的頭盔、肩甲上。孩童們追逐著隊伍,熱情揮手尖叫。白發老婆婆顫巍巍地端著一碗水,遞給年輕的士兵:“喝口水,多殺幾個北涼敵寇!
那士兵接過碗,一飲而盡,抹了把嘴,鄭重道:“老人家放心!”一位穿著儒衫的夫子,站在街邊,對著行軍的隊伍深深一揖:“壯士出征,為國為民,請受老朽一拜!”長街漫漫,人流如織。這支承載著夏國希望與榮耀的軍隊,在萬千子民的注視下,堅定地向著北方,向著戰場,一步步前行。
云蘿平靜地端坐馬上,目光掃過兩側激動的人群。她能感受到那灼熱的目光,那殷切的期盼,那沉甸甸的信任。這份信任,屬于每一個即將奔赴沙場的兒郎。
她看到人群中有年輕的妻子,緊緊抱著幼子,淚眼婆娑地望著隊伍中的丈夫;看到有母親,強忍著淚水,對著兒子的方向努力擠出笑容……她的心,微微抽緊。戰爭,從來不只是功勛與榮耀,更多的是犧牲與離別。但她不能退縮。她的身后,是夏國的疆土,是萬千的黎民百姓,他們需要守護,她感受到背上壓著沉甸甸的責任。
隊伍行至北城門“安定門”。城門大開,門外是通往北境的官道,也是通往血與火的征途。云蘿勒住馬韁,最后回望了一眼巍峨的帝都城墻,看了一眼城樓上那明黃色的天子身影。他也在希冀她擊潰敵酋,凱旋而歸。
她毅然轉身,青霜劍再次前指:“加速行軍!”一聲令下,中軍速度陡然加快。鐵蹄踏過護城河上的石橋,發出隆隆巨響,仿佛戰鼓的余韻。鋼鐵洪流,終于完全駛離了帝都,如同出鞘的利劍,義無反顧地刺向北方的茫茫天地。
塵土漸漸揚起,模糊了遠去的身影。唯有那面巨大的“云”字帥旗,依舊在風中獵獵作響,如同一個不屈的誓言,直至消失在官道的盡頭。送行的百姓久久不愿散去,空氣中似乎還回蕩著金戈鐵馬的余音與壯懷激烈的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