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接近蓮池核心的建造秘密,混在光鮮的仙娥隊伍里是行不通的了。白靈將目標轉向了那些在邊緣地帶默默勞作的精怪們。她尋了個機會,故意“失手”打翻了一盤準備供給監工仙仆的靈果,順勢被管事仙娥呵斥著,打發去了“苦役區”幫忙搬運碎石——那是最底層、最無人愿意靠近的地方。
一踏入苦役區,空氣瞬間變得渾濁。濃郁的仙靈之氣在這里稀薄得可憐,取而代之的是汗味、塵土味,以及一股若有若無的……絕望氣息。與蓮池中心區域的光鮮亮麗相比,這里仿佛是另一個世界。巨大的石材、沉重的靈木堆積如山,無數精怪如同工蟻般在其中穿梭。他們大多現出部分原形,或是皮毛沾滿灰泥,或是鱗片磨損脫落,眼神空洞,動作機械,只有在監工仙仆揮舞著閃爍著電光的鞭子走近時,才會爆發出一點勉強的活力。
“快!快!盛典在即,耽誤了工期,你們擔待得起嗎?”一個尖嘴猴腮的仙仆厲聲喝道,鞭子在空中甩出爆響,“能為‘凈世蓮池’出力,是你們幾輩子修來的功德!別不知好歹!”
“功德?”白靈心中冷笑。她佝僂著背,扛起一塊幾乎比她人還大的石頭,艱難地跟在隊伍里。她刻意放慢腳步,靠近一個看起來年邁體弱的樹精。老樹精的枝干干枯,樹皮開裂,每走一步都異常艱難。
“老丈,慢點。”白靈低聲說,順勢幫他托了一下石塊底部。
老樹精渾濁的眼珠轉動了一下,看了白靈一眼,露出一絲苦澀的感激,聲音沙啞得像風吹過枯葉:“多謝……小姑娘,新來的?”
白靈點點頭,壓低聲音:“嗯,說是來幫忙。這……工程也太趕了,怎么征調了這么多同族?”
老樹精聞言,臉上皺紋更深了,幾乎要哭出來,卻強行忍住:“征調?說是征調,跟強征有什么兩樣!仙使拿著天庭符詔下來,說建造蓮池乃無上功德,征調各族青壯……誰敢不從?不從就是違逆天條,就是破壞三界祥和!”
他看了看左右,聲音壓得更低,帶著哭腔:“我那孫子,才化形不到百年,也被征來了……前幾天抬巨石,腿被砸斷了,就被……就被抬走了,說是送去‘善佑營’醫治,可至今音訊全無啊!”老人的身體微微顫抖起來。
白靈的心沉了下去。她繼續挪動,又從一個滿身泥污的河蚌精那里聽到類似的故事:他們居住的靈澤被強行填平,用以擴展蓮池地基,賴以生存的家園毀于一旦。
“功德?呵……”河蚌精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眼神里是壓抑的仇恨,“用我們的尸骨,鋪就他們的功德路!”
休息的間隙短暫而珍貴。精怪們蜷縮在角落,啃著發放下來的、幾乎不含靈氣的粗劣飯食。氣氛死寂,只有偶爾傳來壓抑的啜泣聲。他們不敢大聲抱怨,因為監工無處不在。所謂的“功德”,成了套在他們脖子上最沉重的枷鎖,讓他們連反抗的念頭都顯得“罪惡”。家園被毀,親人離散,高強度勞役帶來的傷病甚至死亡……這一切,都被掩蓋在“凈世蓮池”圣潔的光輝和“積累功德”的虛偽口號之下。
白靈看著眼前這一幕,仿佛看到了自己被“頂筐游街”時的擴大版。只是,她承受的更多是精神上的屈辱,而這些精怪,是在用血肉和生命,為這場“祥和”盛典奠基。
圣潔的蓮花,并非生長于凈土,而是扎根在無數精怪的血淚與骸骨之上。這淤泥之下的黑暗,遠比她想象的更加血腥和殘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