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域的風帶著刺骨的冷,鐵籠外的火把將影子拉得扭曲。我跟著沈硯的父親走到最深處,遠遠就看見那座懸浮在半空的黑色結界籠——沈硯就蜷縮在籠中央,銀白色的發絲垂落在肩頭,在火光下泛著細碎的冷光,和我記憶里那個穿白襯衫的少年判若兩人。
“硯兒。”沈父輕聲喚他,聲音里滿是疼惜。
籠中的人緩緩抬頭,血紅色的眼球在黑暗中格外刺眼,鋒利的獠牙從唇間露出,泛著冷光。他的手指蜷縮著,黑色的指甲深深嵌進掌心,留下一道道血痕,可他像是感覺不到疼,只是茫然地盯著前方,像一頭失去理智的困獸。
我的心臟像被一只手攥緊,眼淚瞬間模糊了視線。這就是他為了全族付出的代價——贏了反叛者,救了父親,卻把自己困在了這冰冷的牢籠里,變成了連自己都不認識的模樣。
“他……”我張了張嘴,聲音抖得厲害,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魔毒已經侵蝕了他的理智,只有見到熟悉的人或物,才會有片刻的清醒。”沈父嘆了口氣,目光落在我身上,“你是他唯一放在心尖上的人,或許只有你,能喚醒他。”
林晚站在一旁,臉色蒼白:“上次我試著靠近,他差點傷了我,你真的要進去?”
我沒有回頭,只是盯著籠中的沈硯,指尖攥緊了脖頸上的槐樹吊墜:“我要進去。”
沈父抬手,指尖凝聚起淡藍色的光,輕輕落在結界籠上。“咔嚓”一聲,籠門緩緩打開,一股強大的寒氣撲面而來。我深吸一口氣,一步步走進去,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卻又帶著前所未有的堅定。
沈硯察覺到有人靠近,猛地抬起頭,血紅色的眼球里閃過一絲兇光。他低吼一聲,像野獸般朝我沖過來,速度快得讓人看不清軌跡。
“小心!”林晚在籠外驚呼。
我沒有躲,只是站在原地,看著他越來越近的臉——銀白色的發絲下,是我熟悉的眉骨輪廓,是我曾無數次描摹過的下頜線條。就算他的眼神里滿是殺意,就算他的獠牙泛著冷光,我也知道,他還是那個會在老槐樹下給我熬湯、會在雪夜里把傘讓給我的沈硯。
他猛地抱住我,力道大得像要把我揉進骨血里,長而尖的指甲瞬間插進我的后背,疼得我倒吸一口涼氣,眼淚順著臉頰滑落。他低頭,獠牙對準我的脖頸,呼吸間滿是血腥氣,可我卻輕輕閉上眼,抬手抱住了他的后背,把臉貼在他冰冷的胸膛上。
就在獠牙即將插進我血管的瞬間,他忽然渾身一顫,像是被什么東西蟄了一下,猛地推開我。我被甩在冰冷的地面上,后背的傷口傳來劇痛,可我卻顧不上疼,只是抬頭看著他。
沈硯蜷縮在籠角,不停用手背擦著嘴,像是要把什么臟東西吐干凈,喉嚨里發出痛苦的低吼。他看著我的眼神里滿是恐懼,黑色的指甲深深抓著地面,留下一道道劃痕,仿佛在說“我不是故意的”“我沒有想傷害你”。
我的心像被刀割一樣疼。我扶著冰冷的鐵籠桿,忍著后背的劇痛,一點點挪到他身邊。他看見我靠近,身體下意識地往后縮,血紅色的眼球里滿是掙扎,像是怕自己再傷害到我。
“沈硯。”我輕聲喚他,聲音溫柔得像在哄受驚的孩子,“我是小梔,我來見你了。”
他沒有回應,只是死死盯著我,喉嚨里的低吼漸漸變輕。我使出全身力氣,撲進他懷里,他下意識地想推開我,可當我的眼神對上他的時,他的動作忽然停住了——我的眼神里沒有恐懼,沒有厭惡,只有心疼和想念,像以前無數次那樣。
“我等了你這么久,你還要推開我嗎?”我抱著他的腰,把臉埋在他的頸窩,感受著他冰冷的體溫,“我不疼,真的不疼。你沒有傷害我,我知道,你只是被魔毒困住了。”
“我好想你,沈硯。”我的聲音帶著哭腔,卻滿是堅定,“我知道你認出我了,對不對?”
他的身體漸漸放松下來,銀白色的發絲垂落在我臉上,帶著點冰涼的觸感。他低頭,鼻尖輕輕蹭過我的臉頰,像是在確認我的氣息,然后,一滴滾燙的眼淚落在我的手背上——吸血鬼的眼淚是滾燙的,像他藏在冰冷外表下的溫柔。
“小……梔?”他開口,聲音沙啞得像被砂紙磨過,卻帶著我熟悉的溫度。
我猛地抬頭,看著他的眼睛——血紅色的眼球里,漸漸泛起一絲清明,像烏云散去,露出了底下的星光。他抬手,黑色的指甲輕輕碰了碰我后背的傷口,動作輕得像怕碰碎我,眼底滿是自責。
“疼……嗎?”
我搖搖頭,笑著流淚:“不疼,只要你認出我,就不疼。”
籠外的沈父和林晚看著這一幕,都露出了欣慰的表情。火把的光落在我們身上,驅散了暗域的冷,也驅散了沈硯眼底的混沌。我知道,喚醒他還需要時間,魔毒的侵蝕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化解的,可我不怕。
只要他認出我了,只要他還在,只要我們還能像現在這樣抱著彼此,就算要在這暗域里陪他很久,就算要面對再多的困難,我也愿意。
因為我愛他,不管他是老槐樹下的溫柔少年,還是牢籠里的銀發魔王,我都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