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年,晚秋。
維多利亞港的夜晚被一場冷雨浸透了。雨水如針般刺穿河流,掀起層層漣漪,像無數道細細的嘆息,在黑暗中無聲蔓延。碼頭上只剩下幾盞昏暗的燈光,在雨幕中搖曳,仿佛隨時都會被無邊的濕氣和寒冷吞沒。
陳昭獨自坐在“九號奶奶”的船頭上,穿著一件舊軍裝,手里拿著“云喚鈴”。鐘身冰冷,但在手掌里卻略顯灼熱,仿佛在回應遠方的呼喚。
他已經三天沒有睡覺了。
自從那天晚上他在永樂院與蘇挽云重聚并取回“兆宇”和“云玉吊墜”以來,他總是在夢中聽到南方的聲音--它不是錄音,也不是廣播,而是真實的聲音,就像從河底飄來,繞在耳邊。
聲音清脆如泉水,悲傷而毫發無傷,仿佛在講述一句被遺忘的誓言。
他低下頭,盯著鐘體。上面刻著“玉魂歸魂”四個字,在雨中閃閃發光。他突然想起九奶奶臨終前的一句話:“如果你聽到南音,看到一個穿著七寶的女人,按下這個鈴,她就會來找你。"
但他不敢動搖它。
他害怕,害怕一旦鐘聲響起,他就再也無法回頭了。
此時此刻--
雨中傳來琵琶聲。
琴弦就像絲綢,穿透雨幕,柔軟而堅定,就像鑰匙,慢慢解開了他心中最深的鎖。
他猛地抬頭。
江面霧氣中,一葉小舟緩緩駛來。舟上,立著一位女子,身披素色旗袍,外罩青灰斗篷,手中抱著一把老式琵琶。她未打傘,任雨打濕發絲,卻依舊指尖輕撥,彈奏著那首《海誓》開篇曲。
蘇挽云。
陳昭心跳驟停。
她如從畫中來,又似從夢中走,步步踏雨,無聲無息,卻像踩在他心上。
小舟靠岸,她踏上船板,腳步輕盈,像怕驚擾了這夜的寂靜。
“你聽見了。”她輕聲道,目光落在他手中的鈴上。
陳昭喉頭滾動,竟說不出話。
她笑了,那笑如初春融雪,清冷而溫柔:“我等這鈴聲,等了三十年。”
他終于開口:“你……為何現在才來?”
“不是現在才來。”她將琵琶輕輕放在船板上,抬眼望他,“是,終于等到你搖鈴。”
雨,忽然停了。
江面如鏡,倒映著殘月與燈火,也倒映著兩人對視的身影。
那一刻,陳昭忽然明白——
這不是相遇,而是重逢。
蘇挽云坐在船艙內,手中捧著一杯熱茶,茶氣氤氳,模糊了她眼底的滄桑。
“你可知道,云裳班為何被滅?”她問。
陳昭搖頭。
她輕嘆:“不是因為戲唱得不好,而是因為——我們唱得太真。”
她緩緩講述:
云裳班,創立于1920年,是港島唯一以“南音敘事”為宗旨的戲班。班主杜承志,原是廣州名伶,因戰亂南遷,收留無家可歸的孤兒,教他們唱戲、習武、識字。
蘇挽云是其中之一。
她本姓沈,是沈玉堂的外孫女。母親蘇云娘,是云裳班的臺柱,以一曲《海誓》名動香江。那夜,她唱至“情難斷,命難違”,臺下掌聲雷動,卻不知,霍家已派人在后臺放火。
火起時,杜師傅抱著年幼的蘇挽云從后門逃出,將一枚“云紋玉佩”塞入她手中:“記住,若你遇見持‘昭玉’的人,便是你命中的歸處。”
她逃了,卻永遠記得母親被拖入火海前的呼喊:“挽云!活下去!替我守南音!”
她流落街頭,靠賣唱為生。十三歲那年,被一位老琴師收留,習琵琶、學南音。老琴師臨終前,將一把百年老琵琶交予她:“此琴,曾為蘇云娘所用,今傳于你。南音不滅,魂不散。”
她自此以“南音孤女”之名行走江湖,暗中調查霍家罪證,等待“昭玉”現世。
“我聽過許多關于你的傳說。”她望著陳昭,“說你父親為查賬本而死,說你自幼流落碼頭……我一直在找你,卻不敢相認。”
“為何?”陳昭問。
“因為玉未合,鈴未響。”她輕撫琵琶,“我怕,若我提前現身,反害了你。”
陳昭沉默良久,終將“昭玉”取出,與她的“云紋玉佩”并置。
玉身微光流轉,梅花與云紋交疊,紅寶石與青珠相映,仿佛在回應某種古老的契約。
“現在,”他低聲道,“鈴,響了。”
1945年,抗戰勝利,香江重光。百廢待興,人心思安,而文化之火,亦在廢墟中重燃。云裳班,正是在這時登上了它命運的巔峰。
那夜,是“香江戲曲復興大會”的壓軸之夜。永樂戲院座無虛席,政商名流、江湖大佬、洋行買辦,皆齊聚一堂。舞臺之上,紅綢高掛,金漆雕欄,燈火通明如白晝。云裳班傾巢而出,上演壓軸大戲《海誓》——一出講述亂世中戀人以命守信、玉魄歸魂的南音傳奇。
臺柱蘇云娘,一襲月白色旗袍,外罩輕紗,發髻高挽,珠翠點點。她手持玉簫,立于臺心,嗓音清冽如泉,唱至動情處:
臺下掌聲雷動,霍家家主霍鎮東坐在包廂正中,手中雪茄輕晃,嘴角含笑,卻眼神冰冷。他身旁,站著三位“紅頭巾”高手,皆著黑衣,手按刀柄,目光如鷹,掃視全場。
沒人知道,那掌聲與喝彩之中,已埋下殺機。
演出至第三幕,蘇云娘與男主角對唱《初遇》,弦樂悠揚,情意綿綿。就在此時,后臺突然傳來一聲巨響——是油桶被踢翻的聲音。
緊接著,一股濃烈的煤油味彌漫開來。
負責燈光的伙計阿福驚叫:“火!后臺著火了!”
可火勢蔓延極快,不是意外。火舌如蛇,瞬間吞噬了布景與道具,濃煙滾滾,觀眾席頓時大亂。
“別慌!有序離場!”杜承志——云裳班班主,躍上舞臺,手持銅鑼猛敲,試圖穩住場面。
可就在此時,三道黑影從包廂躍下,如鷹隼撲兔,直撲舞臺。
是霍家“三鷹”——紅頭巾中的頂尖殺手,專司滅口與暗殺。
為首者“鐵面”冷喝:“奉霍先生令,云裳班勾結抗日分子,私藏軍火,即刻查封!”
杜承志怒斥:“胡說!我們只是唱戲的!”
“唱戲?”鐵面冷笑,“你們唱的,是煽動民心,蠱惑百姓!今日,便是你們的終曲!”
話音未落,三鷹同時出手。鐵面一刀劈斷主梁,舞臺轟然塌陷。另一人“毒手”拋出三枚鐵蒺藜,封住出口。第三人“鬼腳”踢翻油燈,火勢瞬間失控。
觀眾四散奔逃,踩踏聲、哭喊聲、爆裂聲交織成地獄圖景。
蘇云娘抱起年僅六歲的女兒蘇挽云,沖向后門。
“娘,我怕……”小女孩顫抖。
“別怕,挽云,記住,玉佩要藏好,等一個叫陳昭的人……”她將一枚月白色玉佩塞入女兒衣襟,又迅速解下頸間“云紋玉佩”,塞入女兒手中,“這個,是你外公留下的,若你活下來,就去找‘昭玉’……”
話未說完,鐵面已至。
“蘇云娘,霍先生有請。”
“請?你們是來殺人的!”她將女兒推向暗道,“快走!別回頭!”
她轉身,抽出藏在戲服中的短劍,劍身刻著“南音不滅”四字。
她以一敵三,劍舞如花,南音步法與劍術融合,竟一時逼退三鷹。
可就在此時,霍鎮東緩步走來,手中握著一把西洋左輪。
“蘇老板,你唱得好,可惜,戲,該落幕了。”
“砰!”
槍聲響起。
蘇云娘胸口綻開一朵血花,卻仍站立不倒。她望向女兒逃去的方向,嘴角含笑,輕聲吟唱:
第二槍,擊中她心口。
她倒下時,手中仍緊握那枚“云紋玉佩”,玉身沾血,卻在火光中泛出幽藍微光。
火勢已吞噬整座戲院。云裳班三十七人,除少數從暗道逃出,其余皆葬身火海。
杜承志斷了一臂,仍背起重傷的琴師,護著三名孩童沖出重圍。他在碼頭將孩子們托付給一位艇戶老婦——阿婆九。
“九娘,若我死了,這班就交給你……還有,那孩子,蘇挽云,她若活著,必會回來……”他遞出一個布包,內藏《南音秘譜》與半枚“喚云鈴”。
阿婆九含淚點頭。
杜承志轉身,迎向追兵,以斷臂持刀,戰至最后一息。
而蘇挽云,在混亂中被阿婆九的漁船救起。她渾身濕透,手中緊握玉佩,昏迷中仍喃喃:“娘……南音……”
阿婆九將她藏于船底,冒雨駛離碼頭。她回頭望,永樂戲院已成一片火海,火光映紅半邊天。
她聽見風中,似有南音殘調,如泣如訴。
事后,官方通報:“云裳班因電路老化引發火災,全員不幸罹難。”
可江湖中人皆知,那是霍家的“清洗”。
原因有三:
1. 賬本之秘:云裳班表面是戲班,實為沈家情報中轉站。沈玉堂借戲班巡演,收集霍家走私、販毒、勾結日偽的證據,藏于《南音秘譜》夾層。
2. 玉佩之約:沈家與陳家早有婚約,以“昭玉”與“云紋玉佩”為信物。霍家欲滅沈家,必先斷其血脈與盟約。
3.南音之危:南音不僅是藝術,更是底層百姓的“暗語”。霍家懼其煽動力,故以“肅清異端”為名,滅班毀譜。
可他們沒想到——
玉未碎,鈴未斷,南音,未滅。
蘇挽云:被阿婆九送至內地偏遠戲班,隱姓埋名,苦練南音與琵琶,暗中收集霍家罪證。
陳昭之父陳海:原為沈家賬房,攜《航海日志》逃亡,后與阿婆九接頭,托孤于她。
杜師傅:重傷未死,隱于永樂戲院廢墟之下,重建“地下云裳班”,等蘇挽云歸來。
多年后,蘇挽云重返永樂戲院舊址。廢墟中,她拾起半塊焦木,上刻“海誓”二字。
她將木片供于神龕,每夜彈奏《海誓》,像母親仍在臺上,父親仍在臺下凝望。
她對陳昭說:“那夜的火,燒了戲臺,卻燒不滅南音。因為——”
雨后初霽,江面如洗。
蘇挽云取出琵琶,調弦試音。
“我為你彈一曲《初遇》。”她說。
陳昭點頭。
弦起,音落——
曲調婉轉,如訴如泣,卻透著一絲溫柔的堅定。陳昭聽得入神,看見年少的自己,在碼頭奔跑,而她,在戲臺之上,回眸一笑。
“這曲子……”他喃喃,“是我母親教你的?”
“不是。”她抬眼,“是我昨夜夢中所作。夢里,你站在雨中,手中握鈴,像在等我。”
陳昭心頭一震。
他忽然想起,母親臨終前,曾哼過一段旋律,與這曲子極為相似。那時他年幼,只當是搖籃曲,如今才知——那是南音,是信,是命。
陳昭站起身,將“喚云鈴”高舉過頭。
“我陳昭,以南音為信,以玉為誓——”他聲音低沉而堅定,“若此生不能與蘇挽云共守江湖,若不能查明霍家罪證,還沈陳兩家清白,便讓玉噬我心,鈴碎我魂!”
鈴聲驟響,三聲清越,劃破長空。
蘇挽云起身,與他并肩而立,將琵琶輕靠胸前:“我蘇挽云,以南音為諾,以玉為憑——若此生不能與陳昭共赴生死,若不能重振云裳班,便讓弦斷指裂,魂歸江海!”
兩人對視,無需多言。
江面泛起漣漪,天地也在回應這誓言。
次日清晨,碼頭傳來消息:霍少派“鐵爪”率二十打手,圍剿“阿婆九號”。
“紅頭巾余孽,藏匿逆黨,即刻剿滅!”
陳昭立于船頭,手中無刀,只握著那枚鈴。
蘇挽云立于其后,琵琶在手,指尖輕撥。
“怕嗎?”她問。
“不怕。”他笑,“有你在,南音不絕。”
鐵爪獰笑:“兩個戲子,也敢稱江湖?給我上!”
打手蜂擁而上。
就在此時——
蘇挽云指尖一挑,琵琶弦震,一聲清音如刃,直刺耳膜。
陳昭同時搖鈴,鈴聲與弦音共鳴,竟形成一股無形氣浪,將最前的數人震退數步。
“這……這是什么妖法?!”鐵爪驚退。
陳昭踏前一步,鈴聲再響:“告訴霍少——南音已歸,玉魄將醒,他若再不收手,便等著聽《終曲》吧。”
鐵爪咬牙:“你們等著!”
率眾退去。
消息一夜傳遍九龍城寨。
“紅頭巾后人現身!”
“南音孤女回歸!”
“玉與鈴,終于重逢!”
老江湖們紛紛議論:“三十年前的恩怨,要重演了。”
年輕一代卻好奇:“南音?是什么?能打嗎?”
唯有杜師傅在永樂戲院輕嘆:“好,好,戲,終于要開場了。”
此后數日,蘇挽云暫居“阿婆九號”。
她教陳昭唱南音。
“南音不是唱,是‘訴’。”她坐在船頭,琵琶輕撥,“每一句,都是血淚,都是記憶。”
她教他《海誓》第一段:
陳昭學得笨拙,卻極認真。他總把“淚濕羅衣”唱成“淚濕衣袖”,惹她輕笑。
“你母親唱這句時,”她望著江面,“眼淚從不落下,卻比誰都痛。”
他問:“你見過她?”
“見過。”她點頭,“她來過這船,與你父親,共聽南音。”
一日,玉佩忽現裂痕。
蘇挽云取出母親留下的“云紋針”,以絲線縫合玉身。
“這針,”她輕聲道,“是用南音琴弦與玉屑煉成,專修信物。”
陳昭看著她專注的側臉,忽然說:“若有一天,玉碎了,你會修我嗎?”
她抬眼,眸光如水:“你若碎了,我便以魂補你。”
他心頭一熱,握住她的手。
兩人沉默,唯有江風輕拂,琵琶弦微顫。
杜師傅傳來密信:“霍家將于三日后,在‘海龍號’舊址舉行‘金盆洗手’儀式,實則欲焚毀沈家賬本。若失此機,證據永滅。”
陳昭與蘇挽云對視一眼:“該行動了。”
兩人立于船頭,望月無言。
蘇挽云輕撥琵琶,彈起《初遇》。
陳昭低聲和唱。
曲終,他忽然說:“若此去不歸……”
“你不會不歸。”她打斷,“因為我會等你。”
“若我死了呢?”
“那我便唱一輩子南音,為你招魂。”
他凝視她,終將她擁入懷中。
“蘇挽云,”他低語,“我陳昭,此生非你不可。”
她靠在他肩上,輕聲應:“我亦然。”
江面月光如練,映照兩人身影,仿佛一幅永不褪色的畫卷。
數日后,江湖傳言:
“那夜,海龍號廢船燃起大火,卻有人聽見,火中傳來南音,一男一女,共唱《海誓》。火滅后,賬本不見,只余一枚玉佩與一柄斷弦琵琶,懸于桅桿之上。”
而陳昭與蘇挽云,自此并肩而行,踏江湖路,續南音緣。
江湖人說,每逢雨夜,仍可聽見維多利亞港傳來琵琶聲,與一串清越鈴音。
那是——南音初遇,亦是重逢。
1941年12月25日,港島淪陷。日軍鐵蹄踏破維多利亞城,殖民政府投降,百業凋零。而就在混亂之中,霍家——這個原本只是九龍碼頭小幫派的家族,卻迅速崛起,成為日占時期“華民代表”中的核心勢力。
表面看,霍家是“維持秩序”的“良民”,實則,他們是日偽政權最鋒利的刀,也是出賣同胞的叛徒。
《航海日志》與走私帝國
陳昭之父陳海,原是沈家商行的賬房主管,負責“永昌號”貨輪的賬目。這艘船名義上運輸茶葉、絲綢,實則承擔著一項秘密使命——為抗日組織運送藥品、電臺與情報。
而霍家,正是通過“紅頭巾”組織,掌控了港口的裝卸與稽查權。他們與日軍“特高課”勾結,建立了一套“雙重賬本”系統:
明賬:向日軍提交的“合法貿易記錄”,顯示霍家僅為日方運輸軍需物資。
暗賬:藏于《航海日志》夾層中的真實記錄,由陳海以密語書寫,記載了以下罪行:
1. 毒品走私
霍家以“醫藥原料”名義,從臺灣運入大量嗎啡與海洛因,再通過碼頭苦力、妓院、賭檔層層分銷,毒害平民。僅1943年一年,便向港島輸入超過三噸鴉片,獲利逾百萬港幣。
2.人口販賣
霍家協助日軍“征召”“勞工”,實則將數千名難民、戰俘、婦女兒童,以“勞務輸出”之名,運往臺灣、滿洲、南洋,淪為苦力或“奴隸”。《日志》中記載:“丙字號船,載‘貨物’三百七十二,女童八十九,成年女子一百三十五,抵臺后交‘櫻花會館’。”
3.文物劫掠
霍家為日軍搜刮嶺南古董、字畫、銅器,藏于“永昌號”底艙,運往東京。其中便包括沈家祖傳的南音古譜手抄本與唐代琵琶“云和”——這兩件文物,正是蘇云娘誓死守護之物。
“紅頭巾”本是碼頭工人自發組織的互助團體,頭纏紅巾,象征血性與團結。可霍鎮東卻將其改造為日偽政權的特務武裝。
身份偽裝:紅頭巾成員以“維持治安”為名,實則監視百姓、抓捕抗日分子、焚燒進步書刊。
**:1943年“四·一五事件”中,紅頭巾配合日軍,血洗灣仔工人集會,槍殺三十七人,其中包括云裳班兩名樂師。
情報網絡:紅頭巾在茶樓、戲院、碼頭設立“耳目”,記錄可疑言論。云裳班因常唱《海誓》《抗倭曲》等劇,被列為“思想危險團體”。
與特高課的秘密協議
1944年春,霍鎮東與特高課課長山本一郎簽訂《合作備忘錄》(原件藏于霍家密室),內容包括:
這份協議,正是云裳班被滅的直接導火索。
1945年3月,日軍敗象已顯,霍家為“自保”,決定提前清除所有可能指證其罪行的“證據”。
目標一:云裳班——掌握《南音秘譜》,內藏霍家罪證密語。
目標二:沈家賬本——陳海已將部分賬目抄錄,準備移交盟軍。
目標三:蘇云娘——她曾親見霍鎮東與山本密談,并錄下聲音(藏于玉簫中)。
于是,那夜的“火災”,實為精心策劃的滅口行動:
1. 縱火:紅頭巾成員在后臺潑灑煤油,點燃布景。
2.封門:三鷹封鎖出口,阻止逃生。
3. 滅口:霍鎮東親臨現場,槍殺蘇云娘,并奪走玉簫——可他不知,簫中錄音已由杜承志提前取出,藏于琵琶腹中。
幸存證據:三件信物
《航海日志》:陳海在被追殺前,將關鍵頁撕下,藏于“昭玉”夾層,后交予阿婆九。
玉簫錄音:一段蠟筒錄音,錄有霍鎮東親口承認:“……賬本在沈家,玉佩是鑰匙,云裳班必須滅。”
南音密語:《海誓》唱詞中,暗藏密碼。如“玉碎不改光”對應“賬本藏于永昌號龍骨”,“鈴響不回頭”意為“接頭人持鈴現身”。
沈玉堂假意合作,實則將霍家走私路線繪成密圖,交予盟軍潛艇。
陳海在最后一次出航中,故意觸礁,將“永昌號”沉于海底,帶走全部賬本原件。
杜承志組織“南音信使”,以唱曲為名,傳遞情報。每一句南音,都是一道指令。
多年后,陳昭與蘇挽云在“阿婆九號”船艙中,攤開泛黃的《航海日志》殘頁。
“你看,”蘇挽云指尖輕點,“這頁寫著:‘三月十七,霍鎮東與山本會于紅館,議定火燒戲院,滅口云裳。’”
陳昭沉默良久,將“昭玉”按在賬本上。
玉身微光一閃,仿佛在回應亡魂的控訴。
“他們以為,火能燒盡一切。”他低聲說,“可他們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