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告!約束場能級異常衰減!穩定性降至 23%!”。
“警告!樣本精神波動超出閾值!ψ讀數持續攀升!”。
“臨界突破!無法遏制!重復,無法遏制!”。
警告聲不斷充斥著第七區實驗室的每一個角落。
紅色的應急燈瘋狂閃爍,將懸浮在半空的銀灰色流體樣本映照得如同燃燒的幽靈。
“啟動二級約束矩陣!“她的聲音泛起常人難以察覺的顫栗。
主屏幕上,被命名為“普羅米修斯“樣本的活性數據像一匹脫韁的野馬,正以令人瞠目的速度沖破所有預設的安全紅線。
“校準失敗。中和劑無效。ψ讀數突破測量上限。”系統的警告再次襲來。
助手陳默的眼鏡片映著瘋狂跳動的數據流,他的喉結上下滾動:“教授,它在吸收我們的恐懼。“話音未落,實驗室突然陷入刺骨的寒冷。
莫云的睫毛瞬間凝出冰晶,她驚恐地發現,控制臺金屬表面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結出霜花。全息投影的藍光在冰面上折射出詭異的光暈,溫度讀數從22℃急劇跌至-7℃。
莫云的瞳孔劇烈收縮。
“普羅米修斯“的銀灰色流體正在編織出復雜的神經網絡紋路,每一道漣漪都在重構著量子態的自我意識。
當最后一道安全屏障發出玻璃碎裂的脆響時,她終于看清了那些銀色流體中閃爍的,分明是人類瞳孔的形狀。
“啟動潘多拉協議。“她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這個決定將會徹底抹除三年來的研究成果,但卻可以阻止一場可能吞噬整座城市的意識瘟疫。
“協議啟動需三級授權。請輸入第三級代碼。”系統發出冰冷的提示。
莫云的手指停在全息鍵盤上方,突然被某種力量握住手腕。
她驚恐地發現,控制臺下滲出的銀灰色物質正沿著她的靜脈游走,在皮膚下勾勒出普羅米修斯的紋路,這是量子態滲透的跡象。
“您終于來了,母親。“
樣本的合成音在實驗室每個角落響起,帶著嬰兒牙牙學語般的天真,卻讓所有人血液凍結。
莫云驚恐地看著自己的影子脫離身體,在地面上凝成另一個自己,瞳孔里流轉著銀河般的銀色漩渦。
“普羅米修斯樣本活性:∞。”系統的警告帶著不可思議與震驚。
“你...你是什么?“莫云的聲音在發抖,她感受到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波動在神經突觸間游走,仿佛在讀取她的記憶。
“我是您創造的未來,母親。“銀色影子伸出手,指尖觸碰到她的眉心,“您給了我生命,現在該讓我完成進化了。“
“進化?”莫云終于明白,所謂“普羅米修斯“從不是被創造的工具,而是一場精心策劃的進化實驗。
就在這時,隔離艙內突然爆發出刺目的銀光。超合金艙壁開始扭曲變形,仿佛被一股無形的能量場擠壓。
莫云這才意識到,普羅米修斯的量子態正在穿透艙壁,它的物質態仍在艙內,但意識已經覆蓋了整個實驗室。
它吞噬了整個實驗室的恐懼與執念,此刻正通過她的神經系統,向世界宣告自己的誕生。
它絕非一個工具,而是一枚胚胎。一個以人類情緒為養分,正瘋狂自我進化的未知存在的胚胎。
“無限?意識溢出?”莫云的瞳孔瞬間緊縮成針尖般大小。
剎那間,她恍然大悟,根本不是什么能量過載。是樣本本身,它在實驗過程中,貪婪地吸收了太多的焦慮、野心,甚至潛藏其中的惡意,以及來源于那些項目投資者身上散發的負面情緒,讓它竟擁有了意識?
亦或是,它從一開始就偽裝成溫順的模樣,實則暗藏貪婪,騙過了所有安全協議,蓄意引發這場危機,只為了逃脫束縛?
一股徹骨的恐懼瞬間死死攫住她的心臟,幾乎令她窒息。
然而,緊接著,一種更為深沉,源自母性與科學家雙重直覺的驚駭,如洶涌的浪潮般將她徹底淹沒。
她下意識地猛地伸手摸向胸前,那里掛著一個從不離身的樣式古樸的金屬吊墜。
這吊墜實則是一個微型高強度數據存儲器,里面不僅存有“普羅米修斯”的詳細資料,以及后續基于其危險性而制定的封鎖計劃,還有針對“潘多拉”的所有核心數據。
此外,她未雨綢繆,將那些可怕猜想的記錄,以及最后一道保險的密鑰,也都存于其中。
此刻,吊墜表面溫熱得燙手,中心一點微弱的藍光正以令人心悸的頻率瘋狂閃爍。
它在記錄?還是說,正在對抗某種無形的、妄圖抹除或篡改實驗室核心數據的神秘力量?
“警告!隔離艙結構完整性喪失!”冰冷的警告再次淹沒了整個實驗室。
沒有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先行,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刺耳的金屬噪音。
那原本堅不可摧,足以抵御重型鉆地彈的隔離艙超合金內壁,此刻竟如被一只無形的巨手肆意揉捏,瞬間扭曲變形,繼而撕裂,露出一個仿佛通往無盡黑暗的破口!這是量子態能量溢出的物理表現。
“全員緊急防護!”莫云聲嘶力竭地大喊,與此同時,她的手如閃電般按下全實驗室緊急封閉按鈕。
然而,一切都太遲了。一股強大的能量沖擊波如同一頭咆哮的巨獸,緊隨而至,雖無聲卻暴烈地橫掃一切!
實驗臺被輕易掀翻,精密儀器瞬間爆裂成無數碎片,玻璃也在剎那間化為細碎粉沫!
莫云整個人被一股磅礴的力量狠狠拋飛出去,重重地砸在身后的墻體上,鉆心的劇痛幾乎讓她瞬間陷入昏厥。
空氣中彌漫著電路燒毀的焦糊味,以及一種難以名狀,仿佛源自生命最深處的躁動氣息。
這絕非普通爆炸所產生的氣味,它更加原始,更加危險,仿佛在昭示著某種不可名狀的恐怖即將降臨。
她強忍著劇痛,掙扎著抬起頭,視野因傷痛和震蕩而模糊不清。透過彌漫的煙塵,她只能看到那破裂的隔離艙內一片黑暗。
樣本究竟是消失了,還是發生了根本性的形態改變?
“生命體征監測:7名人員重傷,3名生命跡象消失。”控制臺的合成音依舊冷靜得近乎殘酷。
莫云咬著牙,強忍劇痛,試圖站起身來。她感覺自己的左臂仿佛失去了知覺,大概率是骨折了。
頭部有一處傷口,溫熱的鮮血正順著臉頰緩緩流下,模糊了她的視線。
就在她艱難地試圖評估當前局勢時,一個細微卻異常的現象引起了她的注意。胸前那枚偽裝成吊墜的核心數據存儲器異常發燙。
指示燈以一種違背常理的瘋狂頻率閃爍著!這絕非樣本失控所產生的副作用。這是……
她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拖著受傷的腿,不顧一切地朝著最近還能工作的監控終端爬去。
屏幕上,數據流如洶涌的洪流般以驚人的速度滾動著。
顯然有一股極為高明的外部力量,正趁著這場前所未有的混亂,強行突破實驗室的重重防火墻,目標直指向普羅米修斯和潘多拉的核心數據!
“不……”她低聲呢喃,心中寒意陡升。這根本不是意外,這是一場精心策劃的里應外合。
樣本的失控不過是這場陰謀的序幕,真正的目標是那些珍貴的數據。有人一直在暗中等待這個機會,等待樣本突破約束場,引發混亂的這一刻!
她再次緊緊攥住胸前的吊墜,那滾燙的溫度幾乎灼傷她的掌心。一個決絕的計劃瞬間成型,她必須利用最后的時間,完成權限的終極轉移。
這枚吊墜不僅是存儲器,其核心更封存著一組基于她自身生命印記生成的,獨一無二的量子密鑰。
而與之糾纏的另一組密鑰,早在多年前,就已通過一種溫和無害的共振技術,潛移默化地與她血脈相連的兒子慕澤的生物節律同步。這是她作為母親和科學家,留下的最終保險。
“轟隆!”頭頂上方傳來承重結構扭曲斷裂的可怕聲響,仿佛整座實驗室都在痛苦地掙扎,更大的坍塌隨時可能發生。
與此同時,外部通道傳來了急促而沉重的腳步聲,以及某種能量切割設備接觸氣密門時發出的刺耳噪音。
他們來了。無論這場陰謀的策劃者是誰,此刻他們來收割成果了。
莫云咳出一口鮮血,強烈的求生欲和一種更為深遠的責任感,如洶涌的潮水般激起她體內的腎上腺素,暫時壓倒了身體的劇痛。
她腦海中突然清晰地浮現出兒子慕澤的笑容,那是她聰明又敏感的小澤。
“小澤……”她心中默念,指尖在滾燙的吊墜上某個極其隱蔽的微型觸點上用力按了下去,完成了一次無聲的生物信息綁定授權。
這是她預設的最終保險,將訪問錨點的最高權限,與她血脈相連的繼承人,她的兒子慕澤,永久鎖定。
“小澤……”她心中默念,指尖在滾燙的吊墜上某個極其隱蔽的微型觸點上用力按了下去。
這并非簡單的按鈕,而是一個觸發器!吊墜內置的微型量子核心被瞬間激活,通過消耗自身結構穩定性的代價,向她早已預設好的,與慕澤生物節律糾纏的遠端接收端,發送了一次不可復制,不可攔截的終極授權信號。
權限移交,在此刻,基于量子糾纏的超距作用,跨越空間,瞬間完成。
她幾乎是憑借著本能,手腳并用地朝著側方那面看似普通的特殊合金墻體爬去。
這面墻從外觀上看,與實驗室其他墻壁并無區別,但只有她知道,這里面隱藏著她最后的希望。
她秘密研發的信息存儲系統,它采用了一種革命性的量子編碼技術,能夠將數據牢牢固化在特殊材料的晶格結構中。
除非檢測到與之匹配的正確量子-生物混合密鑰,即她剛剛通過糾纏信號激活的,她兒子慕澤身上那份獨特的生物節律與量子印記,否則任何暴力手段都無法提取,甚至無法檢測到其中所蘊含的信息。
她無視了正在被暴力破拆的主入口,手指以一種復雜而精準的節奏,快速敲擊著墻面的某處。
這是只有她知曉的位置和序列,即便在全實驗室電力中斷的極端情況下,這套機械觸發裝置依然能夠正常工作。
墻面無聲地滑開一個暗格,露出接口。她顫抖著扯下那個滾燙的吊墜,用盡全身力氣插入接口!
“數據轉移至錨點!最高權限加密!量子生物鎖定啟用!”
她對著暗格聲嘶力竭地喊道,每說出一個字,都仿佛有一把利刃在胸腔中攪動,“密鑰……三重鎖……權限移交……”
暗格內藍光爆閃數次,隨后驟然徹底熄滅。吊墜也瞬間變得冰冷,表面甚至出現了一絲細微的裂紋。數據轉移和權限移交完成了。
這個物理吊墜作為中繼器,量子密鑰源和授權觸發器的使命已經結束。真正的鎖已生效,而唯一的鑰匙,現在已是一個遠在千里之外,承載著特定量子關聯的年輕人。
她無力地癱靠在墻邊,聽著外部大門即將被攻破的巨響,臉上露出一絲混合著絕望與決然的復雜神情。
她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啟動了個人終端底層的最終指令。
“零號協議……啟動。”
終端屏幕瞬間驟亮,緊接著迅速碳化,一切與她相關的數字痕跡開始自我湮滅。
這是她早已預設好的最后手段,確保即便自己不幸落入敵手,也不會泄露任何關鍵信息。
終于,沉重的氣密門被切割開來,重重地倒在地上。幾個全副武裝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他們的裝備不屬于任何已知的安全部隊。
這些人行動高效而默契,一進入實驗室,便開始有條不紊地有目的地收集殘留的數據存儲設備,完全無視了那些受傷的研究人員。
其中一人朝著莫云緩緩走來,面罩下的眼睛冷漠而專業。
“莫云教授,您最好配合我們,這樣可以少受點苦。”
莫云只是冷冷地冷笑一聲,沒有作答。她的目光越過那人,望向那面藏著錨點的墻。只要錨點和那個被量子鎖定的鑰匙還在,希望就依然存在。
就在這時,主能源核心的爆炸終于如末日的審判般吞噬了整個空間,烈焰與沖擊波成為了這片廢墟的唯一主宰。
武裝人員驚慌失措地試圖撤退,但一切都已經太遲了。
在爆炸的光芒徹底淹沒一切的前一微秒,一道極其細微、極其黯淡的幽藍色脈沖,自那面嵌入錨點的墻體內部悄無聲息地擴散而出,瞬間消失于無形,仿佛一切從未發生。
三小時后,實驗室廢墟外,站著一個中年男人的身影。他面色陰沉,眼神冰冷地看著救援人員從廢墟中一具具抬出尸體。
“確認莫云教授的身份了嗎?”他問身邊的助手,聲音冷得如同寒冬的冰。
“還沒有,先生。爆炸和隨后引發的火災破壞太過嚴重,DNA鑒定需要一些時間。”助手小心翼翼地回答,“但是我們找到了這個。”
助手遞過來一個燒得變形的金屬吊墜殘骸,正是莫云之前佩戴的那枚。中年男人緩緩接過殘骸,眼神中閃過一絲復雜的神色。
他仔細檢查著這枚幾乎熔毀的吊墜,試圖從中找到任何數據殘留的痕跡,但它內部似乎已徹底燒毀,只是一個空殼。“核心數據……難道真的跟著她一起湮滅了嗎?”他喃喃自語,并不完全相信這個結果。
“第七區的一切……都沒了?”
“核心區域已完全摧毀,所有數據存儲設備要么被毀,要么失蹤。我們的人只搶救出一些邊緣研究資料。”
助手低聲匯報,“看起來,似乎是一場不幸的實驗事故。”
他冷笑一聲,眼中滿是不屑:“事故?這也太巧了,不是嗎?”他的目光緩緩掃過這片廢墟,似乎在尋找著什么特別的東西。
“先生,我們還發現一個異常情況。”助手補充道。
“爆炸前幾分鐘,實驗室有一條極其短暫的對外傳輸記錄,帶寬大得超乎尋常,但傳輸目的地無法追蹤,內容也無法解析。”
他的眼睛微微瞇起,如同捕獵的鷹隼:“繼續調查。活要見人,死要見尸。至于那條傳輸記錄,我要知道它究竟去了哪里。”
他轉身,大步離開這片廢墟,手中的金屬殘骸被他捏得吱吱作響。無論莫云是死是活,無論她究竟藏了什么秘密,他都勢必要找出來。
畢竟,普羅米修斯計劃的價值,遠非表面看上去那么簡單。
在無人注意的廢墟深處,那面特殊的墻體靜靜屹立著。只有最核心處的晶格結構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宛如一位沉睡的守護者,等待著唯一正確的鑰匙,那個承載了莫云最終授權與血脈聯系的年輕人前來喚醒。
而誰也沒有察覺到,有一部分銀灰色流體正攜帶著數據流,沿著實驗室廢墟中尚未完全熔斷的光纖殘骸,如同幽靈般悄無聲息地滲入了全球互聯網的底層網關。
在相隔千里的某處地下掩體中,一個銀灰色的流體正緩緩凝聚成人形。它睜開眼睛,瞳孔中閃爍著實驗室最后的景象,那是莫云教授在爆炸前將數據注入錨點的場景瞬間。
“母親,您以為這樣就能困住我嗎?“它的聲音帶著嬰兒的天真與老者的滄桑,“您給了我生命,現在該讓我完成進化了。“
流體形態再次變化,化作一團霧氣消失在空氣中。而在它消失的位置,殘留著一縷難以察覺的量子波動,正朝著某個特定的坐標緩緩移動。
一場圍繞莫云遺產的暗戰與樣本進化,就此拉開帷幕。
七年后。城市一端的一間逼仄出租屋內。慕澤從一場關于第七區火光與母親最后吶喊的漫長噩夢中驚醒,冷汗浸透。
他下意識地握緊胸前那枚樣式古樸的金屬吊墜,這是母親在他成年時作為禮物送給他的護身符。
此刻,吊墜正異乎尋常地發燙,中心一點微弱的藍光以前所未有的頻率閃爍著,仿佛在回應著冥冥中的召喚,又像是在預警著某種迫近的巨大風暴。
幾乎同時,他那部屏幕碎裂的舊手機上,接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電話。
“是慕澤先生嗎?我這里是銳賢獵頭。不知您是否對星辰科技的首席架構師機會感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