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華揚聲道:“上官家滅門那日,我確實在場,見到了伯父伯母,還見到了假扮成你的小翠,若我不向著你,又怎么會幫你隱瞞身份。”
黏稠的血液一滴滴從劍上滴落,血水暈開。
上官彤緊盯著公孫華的眼睛,握劍的手松了幾分力道。
她強壓著顫抖的聲音:“為什么那日你會在場!”
“我……”公孫華愧疚地閉上眼,冰涼的雨水沖刷在臉上,“對不起……”
“說!”
公孫華的腰彎下來,無奈道:“夏侯杰……用父母的性命威脅我,讓我說服你,將陵墓的的位置說出來。”
上官彤追問:“夏侯杰那日也在場?”
“他不過是八級門手中的棋子而已,當時官府圍剿,他沒進府里。”
公孫華解釋道:“和他們離開后,我便趁機逃出來尋你,路上見到玉鬃,才找到這里,還好你沒事。”
玉鬃是上官彤騎的那匹馬。
公孫華察覺到手中的劍失了力道,松開手,捂著胸口虛弱地咳嗽,“有夏侯杰在,他們很快就會發現小翠是假的,這里不宜久留,我們快走。”
“咕嚕嚕——”
上官彤的肚子不合時宜地叫起來,她已經一日一夜沒吃過東西了,還被人追著跑了那么久。
公孫華在身上摸了摸,從胸口拿出一張手帕,里面包著幾顆化掉的糖。
他將帕子遞過去,“只有這個了。”
這是上官彤最喜歡吃的,七寶齋的糖。
上官彤將糖果含在嘴里,淚水混合著雨水落下,這大概是……她這輩子吃過最苦的糖了。
上官彤揮劍將公孫華背后的箭羽砍斷,兩人相互攙扶著下山。
距宛城最近的縣城,是山陽縣。
小醫館里,老大夫取出箭簇,“這箭再深幾分,恐怕就回天乏術了。”
上官彤滿心復雜,“我出去買些干糧。”
“彤兒……”公孫華叫住她。
上官彤拿著幕籬:“什么事?”
公孫華神態溫和:“小心點,我等你回來。”
上官彤沒有回答,腳步匆匆,逃似的離開醫館。
她要自己走,哪怕不是公孫華伙同八級門的人作案,話都是從他口中說出去的,她無法原諒他!
街上車水馬龍,人來人往。
上官彤將買好的干糧背在身后。
“你們知道嗎?今早我去宛城,都鬧翻天了。接連兩天,兩家人相繼被滅門,知府震怒,已經封城了。”
大漢驚奇地問:“什么仇什么怨要滅人滿門?”
“誰知道呢?”
老翁嘆氣地捶著腿,“世道不太平啊。”
“被滅門的……是哪兩家?”
老翁扭頭看去,說話的是一個戴著幕籬的小姑娘。
“不太清楚……”
老翁皺眉回憶,“好像一家姓公,另一個叫什么我忘了。”
“上官和公孫。”
“對對對,就是這兩家!你怎么知道!”老翁連連點頭。
上官彤如遭雷擊,公孫家居然……也被八極門滅門了。
如果不是公孫華撒謊幫她隱瞞身份,公孫家不會有此一劫。
她渾渾噩噩地回到醫館。
公孫華的傷口已經處理好了,看見她失魂落魄的樣子,不由關心道:“彤兒……你怎么了?”
公孫華眼下青黑,顯然已經好幾天沒睡過好覺了。
他現在還不知道公孫家被滅門的事。
上官彤不知如何開口,“公孫華……”
“公孫家……沒了。”
屋中靜寂了好一會。
公孫華握著她的手:“從我跑出來找你,我就做出了選擇,公孫家是這個結果,我早有預料。”
“我不后悔!”公孫華堅定道:“彤兒,世間,只剩你我二人可以互相依靠了。”
上官彤緊緊回握著他的手,想不到,這世間,竟然有人可以為了她,放棄自己的家人。
“公孫華,我會為上官家和公孫家報仇,殺了八極門和夏侯杰。”
公孫華擰眉,“夏侯杰還好,他習武不精,但八極門高手眾多……彤兒,報仇的事交給我,你不要沖動。”
上官彤:“你能有什么辦法報仇?”
公孫華的武功是三人之中最高的,但也只勉強擠進了二流高手之列,八極門二流高手眾多,甚至有一流高手坐鎮,公孫華不是八極門的對手。
公孫華:“那我也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去送死!”
“我不是去送死。”上官彤壓低聲音道:“我會練好武功,再去報仇!”
公孫華心中一熱,上官彤的功夫就是三腳貓,說是三流都抬舉她,除非……她有絕世的武功秘籍。
她果然知道皇陵的下落。
公孫華按捺著激動的心情,臉上是一副不贊同的樣子,“我不同意,彤兒,你好不容易才活下來,絕對不能冒險!”
“我不是冒險,公孫華,我有把握的!”
上官彤說道:“我會等有把握再去報仇,相信我!”
“我怎么相信你!彤兒,不要做傻事!”
公孫華抓著她,“想想伯父伯母,他們肯定不會愿意讓你后半生都活在復仇中!”
“你知道蠱師嗎?”上官彤說道,她也是前世才知,巫祈雨修行的功法特殊,靠陰氣修煉,修行一日千里。
“為什么說他?”公孫華走南闖北,當然知道此人,“你……知道他的功法!”
蠱師是江湖后起之秀,憑借一己之力,壓得江湖年輕一輩抬不起頭,未到及冠之年,就已經半步宗師,成為宗師只是時間問題。
蠱師的功法,江湖中多少人覬覦。
見公孫華信了,上官彤才道:“他修煉的功法是老蠱師所創,我知道功法的原本在哪。”
她幼時跟隨父母在云家小住,見過那個瘋瘋癲癲的老蠱師和云爺爺說話,兩人離開后,她偷偷溜進書房,見到了那本還沒來得及收好陰蝕真經。
因為這事,她被云爺爺教育了一頓,因此上官彤記得很清楚。
巫祈雨都能靠著陰蝕真經修煉成半步宗師,她當然也可以。
“好,我們現在就走。”公孫華掩去眼里的貪婪,說道:“山陽縣離宛城太近了,保不齊他們什么時候就會找過來。”
上官彤蹙眉:“你傷成這樣,應該找個地方安靜養傷。”
“可是我不放心你。”公孫華看著她道:“路上我們兩個也好有個照應。”
“你看,我已經好了。”
他站起來轉了一圈,扯到了傷口,疼得嘶了一聲。
上官彤臉上終于有了一絲笑意:“別逞強了,我們走小路,這樣安全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