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泉池上落著雨,不遠處居然還有一個藏起來的山洞。
洛淵用洞里的干柴點了火,橘黃的火光將洞內填滿。
洞里面還有一小方泉眼。
洛淵給她拿了一套衣服,“去里面洗。”
蘇一冉歪著頭問:“不一起洗嗎?”
“……我”洛淵耳朵一熱,“我……要去處理肉。”
他快步出了山洞,眨眼就沒有蹤影。
蘇一冉站在池邊,褪下衣物,濕透的衣服堆疊在腳邊。
洞中漸漸飄起肉香味,火邊插著用樹枝串起來的肉串,滋滋冒油。
洛淵坐在火堆前,身上已經換了一身干的衣服,聽到身后的動靜才回頭。
她一手抓著滴水的頭發(fā),過大的衣服套在身上,松松垮垮地垂下來。
“坐這。”
洛淵拍了拍身前的石頭。
誰要坐那。
蘇一冉努了努嘴,走近,拉開他的手,在洛淵腿上坐下。
木頭爆開火花,火星噼里啪啦的聲音細微地響著。
洛淵靜靜看著她擠進懷里,任由她在身上舒展小胳膊小腿,最后柔軟的身體貼上胸膛。
柴火生出的暖意滲透進皮膚里,在血液無聲流淌。
洛淵的動作自然而專注,用干燥的布巾,一遍遍耐心地絞著她長發(fā)上殘留的水珠。
他的指尖偶爾會穿過她微涼的發(fā)絲,觸碰到她的頭皮,帶來一陣難以言喻的、令人昏昏欲睡的舒適感。
蘇一冉將下巴搭在他肩膀上,貼著他的臉頰蹭了蹭,他身上暖烘烘的,散著皂角清淡的香氣。
她伸手撥動洛淵背后未干的墨色長發(fā)。
雨水淅淅瀝瀝的聲音被隔絕在洞外。
烤肉誘人的油脂香氣逐漸濃郁。
洛淵取出一串,在滋滋冒油的烤肉上撒了一層薄鹽,遞到她手里,“小心燙。”
蘇一冉口水分泌,鼓著腮幫子呼呼地吹氣,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
表皮焦酥,淡淡的咸味激發(fā)味蕾。
她埋頭吃得正歡,忽然感覺發(fā)間落下一點溫熱柔軟的觸感。
蘇一冉扭頭看去,洛淵看著前方,橘色的火光在他眼中添了一層暖意。
她舉著手里的烤肉,在他眼前晃了晃,眼中亮晶晶的,“你也吃一口。”
洛淵順從低頭下來咬,她挪開肉串,在薄唇上吧唧一口。
空曠的洞穴只剩余音回蕩。
她低頭吃著東西,腮幫子一動一動的。
洛淵緩慢地抿緊薄唇,耳尖泛著緋色,隨后勾起蠱人的笑。
洞外的雨聲漸停。
她吃飽喝足打起瞌睡,洛淵把她抱在懷里烤火,臉貼在她額頭上。
“要打仗了,我不放心你。”
“你和張二娘她們,進城好不好?”
蘇一冉混沌的腦瓜子頓時清醒,抱著他的脖子輕聲道:“我等將軍凱旋。”
他低聲應道:“會的。”
勝兵先勝而后求戰(zhàn),敗兵先戰(zhàn)而后求勝。
后半夜,蘇一冉熬不住了,昏昏沉沉地睡過去,醒來時已經回到了平安鎮(zhèn)的四合院。
脖子上多了一個疊成三角的黃符,用紅繩串起來掛在脖子上。
她將黃符塞進衣領里,抱起床角的小耳朵,推開門走出去。
門口站著全副武裝的士兵,人數還不少。
張二娘在灶臺蒸包子,全部包起來,見她醒了,“快來,肉包子,熱乎著呢。”
蘇一冉接過包子,“二娘,我?guī)湍恪!?/p>
“乖孩子,先吃,不急,二娘還有幾籠在蒸。”
各家的灶臺都忙活著籌備路上的吃食,路上是不會生火做飯的。
第二日一早,平安鎮(zhèn)的人消失一空。
婦人們扛著扁擔,挑著最重要的吃食,走在隊伍中段,神色惶惶不安,四下低語。
除了巡邏的士兵,其它的士兵都下馬步行,把她們帶出來的重物安置到馬背上。
蘇一冉抱著偷出來的天書,騎在馬上,回頭望著從軍營方向升起的紅色日輪。
歷經幾日的跋涉,來到了燕洲城,一座歷經戰(zhàn)火洗禮的城池,斑駁的墻壁歷經歲月洗禮,血跡在墻上深深刻印,宛若一只匍匐在地的雄獅。
她們在燕洲知府縣衙的后院安頓下來。
張二娘和蘇一冉一個房間,“將軍可和我說了,上次進屋的那個是妖怪,讓我一步都不要離開你。我們就睡一塊,晚上起夜你不要一個人,記得叫醒二娘。”
張二娘恨不得將她拴褲腰帶上。
蘇一冉問:“二娘不怕嘛?”
“怕什么?怕妖怪?”
張二娘手中的動作不停,笑道:“妖怪哪有人可怕。”
“妖怪殺多少人,一場戰(zhàn)爭又死多少人?要說殺人最狠的,還得是人。”
這妖殺得,還不及人殺的萬分之一。
“二娘備了火,它要敢來,先潑它一身酒,再把火折子一丟,你啊,就放心睡吧。”
在燕州的生活的節(jié)奏一下子就慢下來了。
蘇一冉跟著張二娘在廚房當燒火丫頭,偶爾幫忙包包子給府里值守的士兵。
“二娘是北地人,父親死前將我嫁到李樹家,只剩他和阿爺兩個,就這都還要征兵呢。”
“他哪肯讓阿爺去啊,那不是去送死嗎?”
張二娘揉著面團,“他就自己去參軍了。”
“阿爺死后,我就賣了家當,一路尋來了,沒想到那小子居然能當上將軍的親兵,真出息。”
她的眼淚揉進面團里,又咸又苦。
蘇一冉安慰道:“會停的。”
孤雁南飛,百里外的戰(zhàn)場血腥之氣崩起。
幽州的城門從內往外打開,乾軍的騎兵涌入。
周國大將軍蕭天德收到消息暴怒,乾軍的人比周軍少,不好攻城。
可現在已經從兩軍交戰(zhàn)改為巷戰(zhàn),人數的優(yōu)勢已經不明顯,還得謹防自己人背后插刀。
“為什么!你的家人還在國都。”蕭天德大聲質問叛變的將領。
“早就接出來了。”
將領道:“將軍要怪,就怪你不扛事,手下的弟兄跟著我,還得餓著肚子挨罵!”
幽州城后是劍門關,易守難攻。
周軍的潰兵一路奔逃,為首的人舉著兵符,大喊:“給我開門——”
守關的大將是蕭天德的親信,聽到聲音相似無幾,心下惶急便下令打開了門。
南術揚起笑容,帶兵踏入劍門關。
玄色的“乾”字軍旗在黎明中升起,幽州城的軍旗也被換下來。
奪回幽州和劍門關的捷報傳回燕洲,京都。
張二娘拉著蘇一冉到城門外,迎接回城的隊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