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瓊久在軍伍中,沒那么多講究。
但她清楚自己這個妹妹愛干凈,所以特意抽出時間沐浴,這才進屋。
“我還沒有睡哦,快過來吧。”
聽到妹妹的呼喚,秦昭瓊扭扭捏捏走到了床邊。
“愣著做什么?”秦昭玥拍了拍身旁空處的位置,“我是無所謂,但長姐明日還要早起處理公務吧。”
見妹妹神色如常,秦昭瓊暗嘆了口氣,心說自己這是怎么了。
她當即躺下,躺得板板正正,與妹妹隔開了半個身位。
秦昭玥鼻尖輕嗅,聞到了清清涼涼的香味,一個側身就貼了上去。
“姐姐沐浴了?用的是什么澡豆?”
秦昭瓊瞬間繃緊了身子。
妹妹就貼在她的右側,手臂肆無忌憚搭在腹部,小腦袋湊了過來,噴吐的氣息弄得脖頸癢癢的。
她不習慣戴香,一來是軍營戰場上沒有那個條件,二來戴著特殊的氣味容易暴露行蹤。
今日鬼使神差的要了份澡豆,沒想到被妹妹發現了這個秘密,一時竟有些羞意上涌。
“沒……沒什么,大概是加了些薄荷吧。”
“這樣啊……”秦昭玥半瞇著眼睛,尾音拖長帶著肆意的慵懶。
秦昭瓊一時緊張到忘了如何呼吸。
記得小時候在潛邸的時候,幾個妹妹偶爾也會與她同榻而眠。
但母皇繼位入宮之后,大家各自分到了宮殿,之后再也沒有如此親近的時候。
一晃十幾年,如今竟然會因為六妹妹的靠近而感覺到緊張,不禁內心唏噓。
“六妹妹……昭玥?”
“嗯……”困意上涌似呢喃得答應了一聲。
秦昭瓊卻拍了拍她的小腦袋,“昭玥,姐姐有話想要問你。”
“問唄……”
秦昭瓊不知她是否完全清醒,但如此私密的機會罕有,想要問一問妹妹的真心。
“你真的無意儲位嗎?”
出行一月,秦昭瓊對她徹底改觀,不知給了自己多少次驚喜。
腦子靈活一點就透,臨危不亂有決斷,武功也是天賦異稟,真氣還有治傷的異能……
秦昭瓊知道母皇心思,這一輩傳位于皇女才有希望保住她施行的國策。
出發賑災之前,她也認為自己是最適合的那個人,但是現在……
“若是妹妹有意,姐姐可以輔……”
“拉倒!”
睡覺都睡不安穩,秦昭玥粗暴打斷,立時撇了長姐蛄蛹回去。
“都說八百遍了,我不爭我不爭,鬧呢。”
轉過身來的秦昭玥表情臭臭的,難道她這段時間的表現還不足以打消長姐的疑心?
不應該啊,搶險救堤的時候穿的是她的盔甲、自己耗費功德值救回了她的小命,就這還不夠?
姥姥的,儲位之爭還真是麻煩吶,皇嗣人均八百個心眼子。
躺一張床上都快睡著了,這時候還試探呢,哼!
也不知道老五那貨是真傻還是假傻,知人知面不知心,誰知道呢。
“昭玥,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真心的……昭玥?”
秦昭玥撅著腚閉著眼,就是不搭理,深夜姐妹同床共枕的小氛圍頓時消散一空。
呼喚了好幾聲不見回應,秦昭瓊張著嘴神情怔愣。
她說的是實話啊,如果六妹妹有爭奪儲位的打算,她甘心輔佐。
那篇“女子當自強”的手稿她偷偷留了一份,翻來覆去地看。
六妹妹明明胸中有溝壑,手腕能力都不缺,理念又與母皇契合,找不到不爭儲位的理由。
今晚是個坦誠相見的機會,秦昭瓊卻感覺自己搞砸了。
暗嘆一聲,她重新躺了回去,望著帳頂垂落的纓絡怔怔出神。
接下來的三日,白鹿州風平浪靜。
派往周圍諸縣的騎兵皆有回返,并未見有流言泛濫。
第一波各縣均是二十騎,一日回返五騎可管四日消息不斷,稍后可用輪換之法形成慣例,一日一報。
白鹿縣各坊提高警惕,武侯全體取消休沐,三班倒盯著。
百姓無比配合,甚至自發組織了臨時巡邏隊。
他們不懂政事經濟,也不知道為什么欽差會堅定遮掩劣幣之事,只想維持眼下有奔頭的生活。
秦昭瓊、睿王、刺史作為牌面人物,每天都會在城中巡邏露面,表明他們是一條心的立場。
安全起見,秦昭玥和秦景湛都在隊伍之中,不過也就是個隨行而已,秦昭玥都沒出過馬車。
鳳京,御書房。
女帝秦明凰讀完璇璣衛的急報,目光銳利如箭。
該死的術士,一次刺殺不成,竟再次想要挑起內亂!
急報中除了發生的事實之外,還有完整的推論過程,有理有據、令人信服。
原本將鑄造劣幣之事交給昭瓊決斷是一份考驗。
這事兒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主要是主管此事的兩人都極有分寸。
不管昭瓊做出什么決定,她都能夠消弭造成的影響,卻沒想到還有此等意外。
若非她們當機立斷,說不定真會被術士利用挑起民怨。
加上與私鑄鐵器相關的青要州、河內州,三州之地內亂。
再考慮朝中百官、那些收起鋒芒的世家、北境南疆,后果不堪設想!
秦明凰思緒如電,這個時候無法再支援更多神武境強者。
暫時拖住了劣幣之事,站出來為睿王站臺,那么他身邊的那位自然也能驅使,自保應當無虞。
呼……
秦明凰奮筆疾書,二三十息之后完成一封手書。
在位十四載,看來已經有人忘記了元年那個染血的冬天。
只當她是個女流、年紀大了求穩,是時候亮一亮屠刀了。
“用印,給紫微臺送去。”
“是!”
一盞茶不到的工夫,手書送至紫薇臺令官的手中。
楚星瀾微微蹙眉,從力透紙背的字跡中感覺到了森森寒意。
末尾處的鳳喙印如離弦的勁矢,不飲血、不罷休!
“回稟陛下,我會辦成此事。”
說完不等回應,紫薇臺已不見她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