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眾皇嗣的目光落在形容枯槁、氣息奄奄的身影時,幾乎不敢相認。
三公主秦昭琬沖在最前,看到母親此刻的模樣,雙腿一軟,噗通一聲跪伏在地。
顫抖著伸出手,握住了那只此刻布滿皺紋的手。
指尖傳來的觸感讓她心如刀絞,眼淚瞬間奪眶而出。
怎么會……怎么會如此!
四公主秦昭樞緊隨其后,一同跪在一旁。
一向沉靜如水的眸子此刻充滿了無法置信的震顫,臉色褪得一絲血色也無,只是死死咬著下唇。
五皇子秦景湛整個人都傻了,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氣,身子一軟癱倒在地。
目光呆滯地望著地上的母親,嘴唇不停哆嗦,無意識地喃喃著母皇二字。
仿佛丟了魂般,一點點用膝蓋往前挪動,仿佛這樣就能離母親近一些,再近一些。
三個最小的孩子更是被這景象嚇得小臉煞白。
壓抑的、破碎的哭泣聲在死寂的御書房內低低回蕩。
眼淚如同斷線的珠子,吧嗒吧嗒地砸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秦明凰的目光吃力地從一個個孩子臉上緩緩掠過。
萬般不舍與牽掛幾乎要溢滿胸膛,卻被她強行壓下。
她知道,自己可能等不到所有人都到齊了。
就在此時,楚星瀾猛然沉了臉色,“不對,我鎖不住陛下的生機,還在流逝!”
以“域”鎮壓,生機流逝的速度確實為之一滯。
原本以為她二品境的實力,無論陛下中了什么毒都可壓制吸取。
可現在的狀況是,生機依然在流逝。
“不行!這是極其陰毒的生機之毒,我只能勉強鎮壓,但堅持不了太久!”
此話一出,盡皆嘩然。
二品境出手,竟然都無法鎮壓?
秦昭玥聞言一怔。
從第一眼瞧見母皇的狀態,她就已經有所猜測。
因為在賑災途中,就已經見識過了一回。
果然那些陰魂不散的術士手段,如出一轍。
她卻不知,此刻陛下所中之毒,遠比當初用在秦昭瓊身上的還要猛烈數倍。
燃燒生機的速度宛如將新柴投入熊熊烈火,迅猛無比。
之所以秦昭玥沒有立刻上手,就是因為楚星瀾搶先了一步。
本以為對方身懷“人盤”,與她的“天盤”份屬同源,而且境界比她高,應當能夠鎮壓才對。
可現在看來,合著她的真氣也沒有那種效用?三盤之中只有天盤有?
秦明凰聞言用盡氣力,目光定在蘇全身上,聲音雖弱,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
“蘇全……立旨……由三公主秦昭琬……監國……”
“不行!”
御書房內那悲壯而壓抑的氣氛驟然一滯,仿佛被無形的手扼住了咽喉。
所有人的目光,帶著驚愕、不解、甚至審視,齊刷刷地聚焦在了突然開口的秦昭玥身上。
竟是她,在這等關頭,斷然出聲反駁了陛下彌留之際的旨意!
任誰都能看得分明,陛下已然是油盡燈枯之相,氣若游絲。
連二品境的楚星瀾傾盡全力,也僅是勉強鎖住那如風中殘燭般搖曳的生機,延緩其徹底熄滅的速度。
陛下跳過遠在北境的鳳儲長公主,直接宣布由三公主監國,分明是在為最壞的情況做準備。
以防自己驟然崩逝導致朝堂動蕩,必須立刻確立一個名正言順的主心骨。
此刻出聲反對,其意味實在耐人尋味。
氣氛瞬間變得無比古怪凝滯,難道……這位素來懶散不羈的六殿下,竟在此刻生出了不該有的奪嫡之心?
一想到這里,無數道目光變得復雜起來。
秦昭玥緊咬著下唇,面色難看至極。
以為她想當這個出頭鳥嗎?
就在方才,她腦海里的功德簿,竟毫無征兆地再次自動翻開,嶄新的一頁上字跡浮現。
【太微十四年,白露,女帝秦明凰于御書房遇刺,命懸一線,危在旦夕。
穩固疆土,國泰民安,四海承平。
功德值:未知。】
經過之前救治裴雪樵和長姐秦昭瓊的經歷,秦昭玥早已深知自身通過功德簿轉化而來的真氣蘊含著何等神異的生機。
毫不夸張地說,只要還剩下一口氣,她就有逆天改命的可能。
更何況對付這所謂的生機之毒,她算得上是有過成功經驗,她能解。
但是有一個至關重要的前提,救治需要消耗海量的功德值。
而她現在最缺的就是這個!
剛剛為了突破到神武境,揮霍了大量的庫存,此刻功德簿上顯示的數字低得可憐,根本不足以支撐一次徹底的治療。
秦昭玥猛地站起身,幾步沖到近前,毫不客氣地用腳尖踢走癱軟在地失魂落魄的五皇子,
“起開,別擋道!讓讓!”
擋在母皇身前的三公主和四公主立刻抬起頭看向她,眼神中不可避免地帶上了幾分警惕,
“六妹妹?”聲音里充滿了不解與疑慮。
秦昭玥直接送給她們一個大大的白眼,語氣帶著慣有的夸張與不耐,
“不會吧不會吧?
不會真有人以為我秦昭玥要在這個時候跳出來奪嫡搶皇位吧?”
她伸出手指,不可思議地反指著自己,
“拜托看看清楚,是我誒!
是那個能躺著絕不坐著,每天睡不醒玩不夠的昭玥誒!
讓我天天天不亮就爬起來上朝,對著一堆堆奏折批到深夜?
你們是嫌我活得太自在了,想用這種法子弄死我嗎?”
御書房內陷入了一片死寂。
這話……粗聽起來確實像是六殿下能說出來的歪理。
她那懶散貪玩的性子滿朝皆知,讓她去處理朝政,那畫面確實有些難以想象。
然而,畢竟是九五至尊之位,天下權柄之巔,面對如此誘惑,人心叵測,誰又能真正保證呢?
秦昭玥的臉色愈發難看,幾乎黑如鍋底。以為她想攬這破事嗎?
“起開!我能救母皇的命!”
震驚瞬間取代了疑慮,“六妹妹,你說的是真的?!”
秦昭玥懶得再跟她們多費口舌,現在時間就是生命。
她直接上手,一手一個拽起兩位姐姐的胳膊。
如今境界壓制,三公主和四公主哪里反抗得了。
被她不由分說地拉開,連連后退,讓出了最緊要的位置。
秦昭玥臭著一張臉,仿佛誰欠了她幾萬兩銀子似的。
蹲下身,手掌輕輕按在母皇心口傷口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