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你先別急,”秦昭玥見他面色不豫,寬慰道,
“不妨先想想,什么情況會造成眼下這種推衍無果的局面?
是不是人已經(jīng)不在了,所以天機(jī)斷絕,無法推衍?”
“不會,”江無涯立刻搖頭否定,
“若目標(biāo)已逝,天機(jī)反饋會非常明確,是‘空無’或‘終結(jié)’之象,但眼下這種情況……”
他沉吟片刻,梳理著思緒,“依我所見,大致有兩種可能。”
“其一,對方的修為境界已穩(wěn)穩(wěn)踏入了一品境。
自身與天道相合,可蒙蔽天機(jī),非同等境界或更高層次的推衍之術(shù)無法窺探。”
秦昭玥在心中立刻否決了這個聽起來最唬人的猜測。
若那位先太子真有一品境的通天修為,還布什么局、爭什么位?直接碾壓就是了。
“其二,便是有人以極其厲害的法器強(qiáng)行遮掩、擾亂了與他相關(guān)的所有天機(jī)。
使得推衍之術(shù)如同盲人摸象,難覓其蹤。”
遮掩天機(jī)、擾亂命數(shù)之法,天衍宗堪稱個中翹楚,傳承深遠(yuǎn)。
然而此刻,兩位二品境宗師、一位三品境高手聯(lián)手,更借助天地人三盤勾連天地之力,竟依舊推衍不出絲毫關(guān)于先太子下落的線索。
這等情形,若非有一品境親自出手為其遮掩命格,便是對方藏身之處或埋骨之地存在著某種具有隱匿神效的法器。
秦昭玥略一思忖,
“師兄,暫且不論一品境的可能性。
能夠完全屏蔽三盤推衍的法器,世間存世多嗎?”
“自然極為稀少。
除我天衍宗的傳承圣器外,唯有傳承悠久的道門圣地,以及遠(yuǎn)在西域的密宗,擁有同等層次的鎮(zhèn)教之寶。”
秦昭玥的目光轉(zhuǎn)向隱蟄,帶著詢問之意。
“道門向來超然物外,極少插手俗世王朝更迭。
若要在兩地中選擇一方,我更傾向于懷疑西域密宗。”
在陛下昏迷前夕,隱蟄被擢升為璇璣衛(wèi)副指揮使,得以閱覽所有機(jī)密卷宗。
其中自然包括之前聆鐸千戶暗中調(diào)查先太子線索的記錄。
最早以“通天馬”為突破口時,諸多線索便頻頻指向西域方向。
對于一時半會兒解決不了的難題,秦昭玥向來不愿過多糾結(jié),干脆利落地一擺手:
“無妨,此事暫且記下,徐徐圖之便是,咱們繼續(xù)下一項。”
江無涯的臉色卻不太好看,方才信誓旦旦,結(jié)果卻一無所獲,著實有些下不來臺。
此刻聽聞要推衍那閆無咎的行蹤,他幾乎要跳起來,這可是個一雪前恥的機(jī)會。
“來來來,這就推衍。小師妹你且安坐,什么都不必做!”
秦昭玥強(qiáng)忍住了翻白眼的沖動,說得好像她想插手就能插上手似的。
不過看師兄似乎有些紅溫,便也由著他去。
剎那間,那股玄妙的道韻再次彌漫開來。
然而這一次,推衍過程卻異常迅捷,僅僅持續(xù)了短短三息工夫。
江無涯迫不及待地開口,語氣帶著幾分揚(yáng)眉吐氣的興奮:
“找到了!那孫賊此刻就在白虎西道的金城,城東方位!”
結(jié)果快捷,定位精準(zhǔn),沒有絲毫滯澀含糊。
隱蟄點了點頭,拱手向江無涯和楚星瀾致意:“多謝二位相助。”
然而,新的問題也隨之浮現(xiàn)。
白虎西道距離鳳京何止千里之遙,閆無咎本身精于術(shù)數(shù),擅長遮掩天機(jī),又慣于在暗處攪弄風(fēng)云。
此次位置暴露,他必有感應(yīng),定然會立刻遠(yuǎn)遁。
璇璣衛(wèi)根據(jù)北境鎮(zhèn)北關(guān)城門被詭異攻破的跡象推測,此人極可能已晉升二品境。
若派尋常高手前去追捕,莫說追不上,即便追上了,實力不濟(jì)也只是白白送命。
除非……
隱蟄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飄向榻上慵懶歪著的秦昭玥。
除非由小六親自帶隊,既能憑借三盤之力持續(xù)精準(zhǔn)鎖定對方位置,又具備足夠的實力將其擒殺。
可是想讓小六出馬辦事,眼下別說她了,恐怕就連陛下親自開口都未必能請得動。
否則,陛下也不會只將任務(wù)交給璇璣衛(wèi),卻未下達(dá)任何明確要求小六參與的旨意。
以小六現(xiàn)下的實力和身邊的力量,若真鐵了心不聽話,直接撂挑子走人,普天之下誰能攔得住?
以往或許還能以利相誘,可南境一行,聽說她可是結(jié)結(jié)實實中飽私囊了一大筆。
如今荷包鼓脹,還能拿什么利誘?
權(quán)勢?
人家根本不在乎。
璇璣衛(wèi)指揮使的職位夠顯赫了吧,可她自南境回來,連一次下屬都沒召見過。
錢財?
這丫頭現(xiàn)在富得流油。
短短半年光景,怕是掙得比所有皇嗣加起來都多。
更何況,她剛剛立下潑天大功。
平定南境叛亂,促成南疆談判歸附,救回陛下性命。
這三件功勞,區(qū)區(qū)一個親王之位豈能酬盡。
如今只想好生休息、享受生活,怎么了?過分嗎?
隱蟄陷入沉默。
一件案子毫無頭緒,另一件明知目標(biāo)卻似乎無力追捕,這該如何是好。
秦昭玥瞧著她那副一籌莫展的模樣,心中卻沒有半分松動的意思。
穿越過來這半年真是遭了大罪,大半時間都在外奔波。
她誒,立志擺爛的人。
如今好不容易修為有了,錢財足了,功德簿上那幾個大項目也在穩(wěn)步推進(jìn),源源不斷的功德值指日可待。
這時候再讓她離京跋山涉水去冒險?姥姥!
誰愛去誰去,反正她不去。
不過呢,隱蟄到底是看著她長大的老姨。
平心而論,無論是母皇、老姨,還是那些兄弟姐妹,待她都算不錯。
秦昭玥想了想,主動開口打破了沉默,
“師兄,閆無咎那邊,能不能察覺到是我們在推衍他?”
江無涯想都沒想便答道:
“那孫賊本就精擅推衍和遮掩天機(jī)之術(shù),何況如今已是二品境。
天下間能有本事算到他確切位置的,屈指可數(shù)。
他必然能感知到被人窺探,甚至能猜到是我天衍宗的手段。”
他也不得不承認(rèn),同輩之中,天賦最為卓絕的并非自己,也非楚師妹,而是這個叛出宗門的閆無咎。
云渺子若早有突破之機(jī),何必等到壽元將盡時才離宗?
可以推斷,他能叩到一品境的大門,定然與閆無咎脫不了干系。
更何況,閆無咎是在沒有三盤認(rèn)主的情況下,硬生生修煉到了二品境。
單憑這一點,就足以將如今天衍宗內(nèi)所有術(shù)士都比下去。
秦昭玥聞言點了點頭,又問:
“那他能不能反向推衍出我們?nèi)舜丝痰木唧w位置?”
江無涯立刻搖頭,語氣肯定:
“絕無可能,即便他是二品境也不行。
不說別的,此前小師妹你身負(fù)天盤,我與楚師妹聯(lián)手推衍都未能鎖定你的準(zhǔn)確方位。
若非你晉升神武境時引發(fā)的天地波動,我倆也尋不到你。”
這下秦昭玥心中了然了,既然這種推衍是單向的,那么……
“老姨,要我離京去追那廝是絕無可能的,你趁早死了這條心。”
隱蟄沒好氣地翻了個大大的白眼,這她還能不知道?所以連提都沒敢提。
“但是呢,”秦昭玥話鋒一轉(zhuǎn),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
“我這里倒是有個折中的法子,既不用我奔波,或許也能讓那閆無咎不得安生。
要不要聽聽看?”
隱蟄精神一振,拱手道:“還請指揮使大人賜教。”
“既然我們推衍他,他能知道是誰在動手,卻無法反向找到我們的位置。
你說,他會不會以為,我們下一刻就會出現(xiàn)在金城,去追殺他?”
“依常理推斷,應(yīng)該會的,必會立刻遠(yuǎn)遁。”
“那如果我們隔三差五就推他一下子呢?”秦昭玥笑瞇瞇地說。
隱蟄先是愕然,隨即眼中閃過明悟之色。
從閆無咎的角度來看,他只會不斷感知到自己被天衍宗高手鎖定。
為了保命,只能不停地倉皇逃竄,根本無暇他顧。
否則一旦被追上,面對兩位二品境宗師的圍剿,他必死無疑。
但這終究不是長久之計,雙方的距離總有可能被縮短。
要想徹底解決這個威脅,唯有像之前推測先太子下落時提到的方法——找到能完全規(guī)避推衍的秘寶或圣地!
隱蟄甚至懷疑,閆無咎或許正是意識到了這一點,所以才選擇去了白虎西道的金城。
那里,距離西域密宗的勢力范圍可就不遠(yuǎn)了。
“如果他真的被逼得逃入了西域密宗的地盤,受其庇護(hù),那不就相當(dāng)于暫時消除危害了?
而我們只需時不時推他一下子,讓他不敢輕易離開西域,豈不省事?”
隱蟄面紗下的神色變得有些古怪。
這法子聽起來確實像是小六這種懶人能想出來的歪招,但仔細(xì)一想,好像……還真有幾分道理。
至少短期內(nèi),能讓那個危險的家伙焦頭爛額,無暇再到大乾境內(nèi)興風(fēng)作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