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玥懶洋洋地在軟榻上扭了扭身子,尋了個更舒適的姿勢,
“行了老姨,咱們之間就不用來這套虛的了。”
很快,廊下靠近她的位置又安置了一張相同的軟榻,隱蟄從善如流地躺了上去。
兩人并排歪著,享受著難得的秋日閑適。
秦昭玥啜了一口奶茶,語氣帶著點漫不經心的調侃,
“老姨你可真行,從南境賑災開始,愣是能憋著一句不提自己的身份。”
隱蟄臉上毫無慚愧之色,反唇相譏:
“你身負天盤此等重寶,不也跟誰都沒吱聲?”
“呵。”
“哧。”
兩聲情緒、意味都如出一轍的嗤笑,在空氣中輕輕碰撞,算是將這段彼此心照不宣的“隱瞞”就此揭過,誰也別嫌棄誰。
隱蟄低頭喝了口奶茶,甜滋滋的滋味混合著濃郁的茶香在口中化開。
在她先前暫居六公主府那段日子,也沒少喝這新鮮玩意兒,倒是頗為合她口味。
斜睨著身旁慵懶如貓的秦昭玥,忽然問道:
“當初在澄園地宮,我勸你去爭那個位置的時候,你這妮子是不是心里頭一直偷偷嘲笑我呢?”
從璇璣衛后續呈報的詳細戰報來看,小六在南境可謂是翻云覆雨,大殺四方。
回想當初,她勸說時還曾以為小六的處境與自己當年有幾分相似,都需要奮力一搏才能爭得生機與權柄。
可現在再看……那可太不類似了。
小六以驚人的速度踏入了三品境,身負天盤大氣運,未來修為不可限量;
身邊更跟著兩位天衍宗的高徒,皆是二品境宗師,三人合力驅動陣法,連接近一品境的高手都可斬落馬下。
說實在的,具備這份碾壓性的實力,皇位爭與不爭,對她而言確實已經沒那么要緊。
“嘲笑倒也不至于……”
隱蟄頓時懂了,得,看來當時確實是心里笑話來著。
她也懶得計較,轉而問道:“接下來有什么打算?”
“混吃混喝,享受人生唄。”
秦昭玥答得那叫干脆利落。
隱蟄失笑,這答案還真是符合小六一貫的性子。
“我此趟前來,主要有兩件事。”
“等會兒!”秦昭玥瞬間警覺,立刻抬手打斷,
“提前說好,我不干活兒啊。
你們這一個兩個的,是不是打算累死我?
不行,絕對不行!”
隱蟄卻沒理會她的抗議,自顧自說了下去:
“其一,是關于先太子的下落。
此事若不能查個水落石出,終究是懸在心頭的一根刺,關乎朝局穩定。
其二,是那個閆無咎。
此獠術法詭異,興風作浪,絕不能任由他繼續搞風搞雨。
這兩件大事,璇璣衛責無旁貸。”
秦昭玥點了點頭,一本正經道:
“很好,那我這個指揮使,現在就把這兩項重任全權委托給副指揮使大人了。加油!”
隱蟄盯著她,對于這個結果早已料到,無奈道:
“沒說要你親自離京去查案奔波。
只是需要你,還有江宗主、楚令官,三位聯手進行推衍。
好歹給璇璣衛指明個方向,免得我們像無頭蒼蠅般亂撞。”
秦昭玥暗暗松了口氣,白了她一眼,“話你得先說清楚嘛。”
隨即大手一揮,做出一副豪氣干云、大義凜然的模樣,
“行,這個忙本王幫了!”
她頓了頓,收起玩笑之色,看向隱蟄,語氣帶著幾分試探:
“老姨,如果……我是說如果,推衍結果顯示,先太子還活著,那你……”
隱蟄眸中波瀾不驚,平靜得像一潭深水,
“我與他本就不甚親近,否則當年也不會借助在你母皇府上尋求庇護。”
關于先帝時期的那些恩怨糾葛,她不愿多評說,只用一句話清晰地劃清了界限。
秦昭玥聳了聳肩膀,上一輩的恩怨情仇,她本就無意深究。
反正母皇既然肯將調查先太子之事依舊交給璇璣衛,本身就代表了一種信任,她瞎操什么心。
不多時,得到傳喚的江無涯和楚星瀾便來到了廊下。
隱蟄簡明扼要地說明了來意,希望借助天地人三盤之力進行推衍。
兩人皆未推辭,爽快應下。
剛回府第一天,小師妹就對著全府上下吩咐了,待他們跟待她自己一樣。
雖說這話難免有點夸大其詞的成分,但聽著讓人心里熨帖不是?
兩人如今住在正院最好的廂房,府中私庫的珍貴藥材隨取隨用。
吃喝用度皆是頂格,還有諸多新奇美味的吃食。
不過是耗費些心神進行一場推衍,還能不答應嗎?
隱蟄顯然有備而來,立刻取出一張仔細折疊的紙條。
上面用工整的小楷寫著一行生辰八字,正是先太子的。
“師兄師姐,我需要做些什么準備?”
江無涯大包大攬地擺手:
“不用不用,師妹你在一旁靜觀即可,交給我們二人。
有生辰八字在,那還不是手拿把掐?”
在他想來,管他什么先太子不太子,天地人三盤齊聚,推衍其下落能有什么難度?
將那張寫著生辰八字的紙條置于案幾中央,江無涯與楚星瀾分立兩側,隱隱將紙條圈在中間。
秦昭玥甚至都沒從榻上起身,依舊維持著歪靠的姿勢,只是神情稍稍認真了些。
當江無涯與楚星瀾悄然激發體內所承圣器之力時,她識海中的功德簿亦自發響應,流轉起朦朧清輝。
對此她早已習慣,這玩意兒都快變成被動觸發的技能了。
流程依舊,由楚星瀾負責精確勾連三盤氣機,江無涯則主導推衍進程。
隱蟄已然退至兩丈開外,屏息凝神,生怕自己的氣息干擾到推衍。
很快,她便清晰地感知到一股特殊的道韻彌漫開來,心中立刻升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敬畏之感。
這就是天衍宗傳承圣器合力之威嗎?
她立刻意識到,這或許是一次千載難逢的機緣。
普天之下,能有幾人得以如此近距離感受三圣器合一的玄奧。
隱蟄立刻收斂所有雜念,全力感知體會著那玄之又玄的道韻流轉,試圖從中捕捉一絲半縷的感悟。
江無涯用余光瞥了她一眼,并未出聲阻止。
畢竟是自家小師妹頗為親近的老姨,讓人家蹭點感悟機緣,也算不得什么。
然而時間一點點過去,約莫半盞茶的工夫后,江無涯的額角漸漸滲出了細密的汗水。
原本從容的神色開始變得凝重,眉頭也微微蹙起。
不對勁,十分里頭有九分不對勁!
想到自己方才信誓旦旦的自信模樣,他咬了咬牙,硬是頂著滯澀感繼續催動功力推衍。
又是半盞茶的時間悄然流逝,廊下的氣氛不知不覺變得有些凝滯。
秦昭玥幾次欲言又止,看著江無涯那張老臉都憋得有些發紅了,最終還是沒忍住開口勸道:
“師兄,看樣子不太順利,要不……咱們先歇歇?”
江無涯下意識就想開口否決,維護自己身為師兄的顏面。
可持續催動了這么久,神識如同撞入一團無邊無際的混沌迷霧。
竟連半點清晰的線索都未能捕捉到,心知短時間內恐怕是難以建功了。
他深吸一口氣,示意楚星瀾停止勾連。
道韻緩緩散去,江無涯的臉上帶著幾分困惑與不解。
按理說,有著如此準確的生辰八字,即便由他獨自推衍,也不該是全無頭緒,更遑論是三盤齊聚之力了。
這結果,實在反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