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的天空掛有殘月，李沉舟就著涼水吞下半個饅頭，腹中冰涼不已。

學徒們聚集在水缸前，只聽得見咀嚼聲響，如同一頭頭牛馬埋頭吃食。

李沉舟在小馬扎上蹲下，取出懷中的布袋，倒出最后三粒壓毒丸服下。

這個月的壓毒丸已經服完，他稍后要向管事告假，去葉大夫那兒重新買。

葉大夫在三河院地位不低，擁有獨立的藥園，種了不少藥材。

他每月都會過去，早了解到那藥園中便有氣血散所需的藥材。

今日他前去葉大夫的藥園，除去購買壓毒丸，還有一個更重要的目標。

向葉大夫購買氣血散藥材的幼苗或者是種子！

李沉舟內心火熱，眸光閃動，忍不住想到自己配出氣血散時的場景。

今日處理的藥材，名為沉血石，是吸收地火成形的礦石。

大大小小不規則的黑色石塊，被推車推過來，嘩啦啦倒在腳下。

石塊大多在雞蛋大小，需要以刻刀剝開外殼，取出其中拇指大的髓晶。

但在剝離外殼的同時，內部會有臭雞蛋般的刺鼻味，吸多了會頭暈眼花。

如此多的沉血石，顯然不是個輕松的活計，讓得李沉舟面色略沉。

“每日都這么多活，肯定就是那劉少陽針對咱倆。”許陽在旁不忿道。

“今日是你買藥的日子，到時我幫你繼續處理，否則晚上都干不完。”

“我去半個時辰就回來。”李沉舟感激點頭，許陽這朋友挺不錯的。

他拿起一顆沉血石，手肘撐住膝蓋，將刀鋒插入如腐木般的石殼。

天光逐漸變得明亮，一縷金色陽光投入院中，劉少陽才端著茶杯過來。

許陽低著頭處理藥材，道：“看這模樣，還真把自己當老爺了。

“這小子怕是都忘了，當初跟在你身后喊大哥的模樣。”

“我去告假，你幫我看著點。”李沉舟放下刻刀，抖了抖手。

按照三河院的規矩，學徒若有事要告假，需要給所屬管事報備。

劉少陽把青花瓷茶杯放下，握著醫書靠在躺椅上，愜意的翻看起來。

還有三個月就是院試，到時不止要考修為戰力，藥學也是一大重點。

三個月內突破鍛骨境，說實話他沒太大把握，索性就先看看醫書。

正翻看著草木篇，一道陰影擋住陽光，讓劉少陽眉頭輕輕蹙起。

穿著褐色布衣的少年，站在屋檐下朝他抱拳，語氣不卑不亢。

“劉管事，我的藥用完了，想告假半個時辰去買藥。”

劉少陽看著醫書沒說話，過了足足好半晌，才不咸不淡的道：“倒茶。”

“是。”李沉舟點頭，拿起茶壺倒水，頓時有茶香溢散而出。

此刻對方是他的頂頭上司，為其倒茶自然是理所當然。

李沉舟穩穩放下茶杯，同時心頭在劉少陽這個名字上再添一筆。

劉少陽看著那平靜的面孔，少年平靜穩定的表現，讓他極為不爽。

尤其想著自己還是學徒時，點頭哈腰的跟在他身后，也是這樣命令自己。

“這熾火癥乃不治之癥，葉大夫也說你活不過三月，還買什么藥？”

劉少陽譏諷一句，冷聲道：“莫說我冷酷無情，允你半個時辰。”

李沉舟神情淡然，拱了拱手，轉身便離開后院直奔葉大夫的藥園。

藥園距離學徒后院不遠，估摸著七百米左右，是個籬笆圍起來的院子。

李沉舟來到籬笆小園的門前，先伸手撫平衣服的褶皺，這才敲響門環。

“進。”小院中傳來男人聲音，中氣十足，語氣平和。

李沉舟推門而入，院子四周都是藥田，這里面連空氣都清新許多。

在中間有條碎石鋪就的道路，身穿翠竹長衫的男人端坐在石桌前。

他約莫三十來歲，模樣清瘦，捏著書卷，碰一杯清茶。

葉之禮看了眼來人，道：“過來讓我看看。”

這位身患熾火癥的學徒，因其頑強的求生意志，給他留下不小的印象。

當初剛發現李沉舟的熾火癥，他也起了心思挑戰這絕癥。

針灸、藥浴、以毒攻毒，試過數十種法子，換做常人早都撐不住了。

可是這小子卻說，反正出力出藥的是葉大夫，受點苦也沒什么。

頑強而倔強，如同路邊的野草，看著總是不起眼，野火燒盡卻能再生。

“我的壓毒丸吃完了，想著再過來找您買些。”李沉舟坐下，伸出手來。

葉之禮將手搭在其手腕，不多時便眉頭擰起，微微搖頭嘆息。

“火毒狂躁了許多，并且深入臟腑，已有沖擊心臟之勢。

一旦火毒攻入心臟，你會覺得有火焰由體內向外灼燒，痛苦死去。

你時間不多，可有什么打算，或許我能幫得上忙。”

李沉舟沉默，不甘心的問道：“這熾火癥，當真無藥可解嗎？

若是能找到百年藥份的藥材配制壓毒丸，或者是仙家靈藥，是否......”

葉之禮搖頭道：“藥材搭配，并非年份越久越好。

若是百年份藥材配壓毒丸，反而會適得其反，沒壓毒前先把你撐死了。

仙家靈藥我沒接觸過，但也該對癥下藥，方有醫治的機會。

“不過熾火癥乃是先天缺陷，若無仙家手段重塑根基也是空談。”

“說到底只有一條路，踏入仙門中方能治愈熾火癥。”李沉舟點了點頭。

“仙緣.......”葉之力遙望頭頂藍天，嘆息搖頭，取出黑色布袋。

“這里面有九十枚壓毒丸，足夠你這個月的使用。”

李沉舟雙手接過，又取出三兩銀子推過去，這是他所有家當了。

“我們說好了，每個月的壓毒丸只要一兩銀子。”葉之力眉頭輕輕蹙起。

石桌上的一粒粒碎銀，如同花生般散落，足見其主人湊起來何其辛苦。

李沉舟說道：“您別誤會，除了壓毒丸，我還想買些藥材。

葉之禮訝然，“什么藥材？”

“氣血散的配藥，幼苗或者種子也行。”李沉舟回答，又道。

“我想試著種植些藥材，用氣血散來實踐配藥。”

葉禮之注視少年，“藥材可以給你，但若是想借此治療熾火癥，基本是不可能的。”

這類病人他看過很多，大都病入膏肓想著學醫自救，有些可笑，卻也可憐......

李沉舟笑道：“我明白的。”

“氣血散的主藥，分別是十年份的人參、金紋草、白頭果。

其余配藥有十三種，皆是常見的藥材，我這里都有。”

葉之力收下銀子，起身回到房間中拿了竹籃，在藥園中來回走。

不多時，他手中的竹籃便裝了許多藥材，遞到李沉舟面前。

“這些都是幼苗，你拿回去試著種植，看能否成活再說。”

李沉舟接過竹籃，道：“好的。”

葉之禮想了想，轉身回房，取了一本小冊子交到李沉舟手中。

“這是我配制氣血散的心得，得空時可以翻閱看看。”

“多謝葉大夫。”

李沉舟接過心得，只覺得心頭一熱，對方當真是醫者仁心。

離開藥園后，李沉舟找了隱蔽之處，進入石瓶之中。

葉大夫給的幼苗有三份，只要將其催熟，便有三次配制氣血散的機會。

而且有了這些幼苗，他自己也能培育新的藥材。

憑借石瓶的催熟速度，很快就能用之不盡的藥材。

將所有幼苗種入黑土地，李沉舟看著一根根新芽，心中是滿滿的收獲感。

只待明晚，這些藥材都能到十年份。

“屆時便著手配氣血散，助我突破煉皮境！”

李沉舟退出石瓶，這才返回后院繼續處理藥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