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言早料到他有此一問,平靜回答:“我難民的身份暴露了,但我神棍的身份沒有。在陳雷和城中守軍眼里,我依舊是那個偶然窺得天機、擺攤算命的女子。”
墨境玄沉默片刻,權衡利弊。她說的有道理,但放她獨自行動,風險太大。
“可以。”他終于開口,聲音聽不出情緒,“但本王會派一個人跟著你,護你周全,也方便聯絡。”
名為保護,實為監視。他需要確保這只已經開始展露驚人爪牙的鳥兒,不會真的飛走。
蘇清言心中明了,點了點頭:“可以?!?/p>
她看了一眼那個被指派來的、眼神精干的親兵,轉身朝著嶺伢城的方向走去。
蘇清言扛著那面寫著“鐵口斷天”、迎風招展的破布幡,身后跟著墨境玄派給她的親兵黑石,兩人大搖大擺地走到了嶺伢城門口。
守城官兵例行公事地攔住他們:“路引呢?從哪兒來的?進城干什么?”
蘇清言清了清嗓子,將幡旗往地上一頓,擺出仙風道骨的姿態,朗聲道:“貧道乃云游四海之閑云野鶴,這位是我的……道童。此行只為渡化有緣人,紅塵來去,何須那世俗路引羈絆?”
官兵像看傻子一樣看著她,又瞅了瞅黑石那副隨時要掏刀子的模樣,沒好氣地揮揮手:“去去去!什么野鶴家雞的!沒有路引,一律不許進城!再啰嗦把你們抓起來!”
“誒,軍爺,話不能這么說……”蘇清言還想再忽悠。
“下一個!”官兵直接無視了她。
蘇清言嘆了口氣,悻悻地摸了摸鼻子??磥?,裝神弄鬼也有不靈的時候。她只好從懷里將原主的路引掏出來,陪著笑臉遞過去:“軍爺息怒,剛跟您開個玩笑,這是我的路引?!?/p>
官兵查驗無誤,斜了她一眼:“早拿出來不就完了?進去吧!”他目光落到黑石身上,“他的呢?”
蘇清言一臉無奈:“道童頑劣,路上把路引弄丟了……”
“沒有就不能進!”官兵鐵面無私。
蘇清言只好把黑石拉到一邊,壓低聲音:“情況有變,你看到了,不是我不帶你,是你進不去。你立刻回去稟報殿下,讓他按原計劃在指定地點埋伏好。我會想辦法讓陳雷自己走出城門,踏入埋伏圈!”
黑石一臉不情愿和懷疑。
蘇清言瞪他:“愣著干什么?快去!耽誤了殿下的大事,你擔待得起嗎?放心,我跑不了,我在這城里又沒長翅膀!”
她心里補充:至少現在不想跑。
黑石無奈,只得狠狠瞪了蘇清言一眼,轉身快步離去。
蘇清言獨自一人,扛著她的招牌幡旗,順利混進了嶺伢城。
她找到難民聚集、消息靈通的街角,支起了算命攤。
另一邊,黑石火速趕回藏身地點,單膝跪地向墨境玄稟報了情況。
“什么?!你讓她一個人進城了?!”墨境玄聞言,勃然大怒,一腳踹在黑石肩頭,力道之大讓黑石踉蹌了一下,“廢物!連個人都看不住!她若是借機跑了呢!”
墨境玄眼中翻涌著暴戾與一絲連他自己都沒察覺的恐慌。那個女人,太過狡猾,他根本無法完全掌控。
他咬牙切齒道:“傳令下去,全軍戒備!本王只等三天!三天之內,若那陳雷沒有出城,或是她暴露本王行蹤,本王就殺進嶺伢城,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她揪出來——”他幾乎是磨著后槽牙,吐出那四個字,“千、刀、萬、剮!”
城內的蘇清言自然聽不到這死亡宣告。她優哉游哉地擺著攤,目光卻時刻留意著街面。
果然,沒過兩天,目標出現了。守將陳雷心事重重地出現在難民區,例行巡視,體察民情。
蘇清言看準時機,在陳雷經過時,輕輕咦了一聲,聲音不大,卻足以讓心事重重的陳雷聽到:
“怪哉,怪哉!近日天象紊亂,帝星晦暗,然竟有一顆將星異軍突起,雖陷囹圄,卻有紫氣東來之勢,奇哉!”
陳雷腳步一頓,側頭看來。
蘇清言察覺到他的目光,立刻起身,對著陳雷躬身一禮,語氣帶著恰到好處的驚訝與篤定:“這位將軍,觀您印堂紅光隱現,本是升遷之兆,奈何眉宇間煞氣纏繞,紅光之下隱有黑絲,恐……有小人作祟,近身之物防不勝防,不日將有血光之災??!”
陳雷本就因楚王麾下派系斗爭而心煩,聽得此言,臉色微變。他停下腳步,審視著蘇清言:“你這女子,休得胡言亂語!”
“民女不敢妄言?!碧K清言不卑不亢,“將軍是否近日時常感到心神不寧,尤其夜間警覺異常?且您所擔憂之事,應與……東南方向來的消息有關?”
她寫的原著劇情,楚王身邊有奸人作祟,想讓楚王丟失嶺伢城,便設計讓楚王懷疑陳雷的忠誠,而陳雷一直對楚王忠心耿耿,即便知道楚王懷疑他,他也沒有背叛倒戈,反倒視死如歸地守住嶺伢城,堅持到援軍來臨。
準確的說,陳雷也是她筆下的一個炮灰,是用來刺激男主,和引起讀者共鳴的“刀子”。
陳雷瞳孔猛地一縮!他近日確實因一封來自都城的密信而寢食難安!此事極為隱秘,他收到了楚王懷疑他的密報。
他揮退想要上前驅趕蘇清言的親隨,沉聲問:“你如何得知?”
“天機示警罷了。”蘇清言故作高深,“將軍仁心,庇護一方百姓,故上天不忍見忠良蒙難。若信民女,或可避過此劫。”
蘇清言精準地說中了陳雷的心事,讓他不得不重視。“那你且說說,如何化解?”
“近日關于靖王殿下舍身保民的流言四起。民女夜觀天象,此乃‘星應其行’!那靖王命格奇特,雖主殺伐,然此次義舉,竟意外凝聚了一絲微末民望,此消彼長之下,恐對對真正的明君運勢有所沖撞!”
她開始胡說八道,把墨境玄和明君楚王對立起來。
陳雷將信將疑,最近城中一直流傳著靖王墨境玄為保難民自愿被土匪擄走的奇聞,雖然他覺得荒謬,但流言傳得有鼻子有眼,讓他心里也犯嘀咕。
蘇清言壓低聲音,故作神秘,“將軍可知,那靖王如今身在何方?貧道方才起卦,算出他此刻正位于城東三十里外,落鷹澗附近,而且……將星晦暗,孤立無援,身邊護衛不過數十,正是龍游淺水,虎落平陽!”
她報出的地點,正是墨境玄埋伏的地點。
“如果將軍此刻抓住了那反賊靖王,那信件上的內容便不攻自破,甚至還能讓將軍立大功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