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言仿佛未察覺他的怒火,一本正經(jīng)地理了理寬大的袖口,語氣那叫一個坦然:
“殿下,貧道是神棍,神棍就要有個神棍的樣子。涂脂抹粉,怎么彰顯我不慕紅塵的氣質(zhì)?”
“不慕紅塵?”墨境玄幾乎要被氣笑了,他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帶著壓迫感,“那你前幾日穿成那樣……”
他話音戛然而止,意識到自己失言,耳根微微發(fā)熱,立刻強(qiáng)自鎮(zhèn)定地別開臉。
蘇清言心中暗笑,面上卻故作驚訝,眨著眼,無辜極了:“前幾日?哦,殿下是說那身裙子啊?那是侍女們非要給我打扮的,說是新裁的衣裳,讓我試一下。貧道覺得太過招搖,與身份不符,就換回這身道袍。還是這樣自在。”
墨境玄看著她那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神棍模樣,知道跟她在這件事上糾纏不清,只會把自己氣死。
“以后來見本王,把你臉上那層?xùn)|西弄掉,看著礙眼。”
“……礙著你什么了?”
蘇清言面上雖然不解,但心里卻微微一笑,魚已經(jīng)咬鉤了。
墨境玄深吸一口氣,強(qiáng)行將話題拽回正軌,“行了,本王找你來,是有正事商議。”
他在書案后坐下,指著鋪開的地圖:“楚王此次雖敗,但根基未損,遲早會卷土重來。我們困守嶺伢一城,絕非長久之計。必須尋找盟友,打破僵局。”
蘇清言收斂了玩笑的神色,走到地圖前,“殿下想找誰結(jié)盟?”
墨境玄的手指在地圖上劃過,落在一個與楚王領(lǐng)地接壤、但實力稍遜的勢力范圍,“懷安侯,閔宗南。”
“閔宗南?”
蘇清言腦中迅速調(diào)出關(guān)于此人的信息。
懷安侯閔宗南,表面上看不慣結(jié)黨營私、排除異己的做法,但私底下則是當(dāng)朝攝政王那一派的人,一直在為攝政王收集情報。
攝政王和男主都有一個共同點,喜歡女主。
現(xiàn)在她站在墨境玄這邊,那閔宗南就不能和他們結(jié)盟,不然就是給自己找了一個隱患。
可這些信息她不能直接告訴墨境玄,只能想辦法讓墨境玄自己終止這場聯(lián)盟。
她忽然想到閔宗南這顆棋子會成為攝政王的廢棋,就是他太溺愛自己的兒子。
閔宗南的兒子閔向承貪圖美色。
因為自己父親是一方侯爺,又仗著朝中有攝政王撐腰,無法無天強(qiáng)搶民女。
男主去和閔宗南談聯(lián)盟時,閔向承當(dāng)著男主的面討要女主,聯(lián)盟自然是沒談成。
但閔向承私底下強(qiáng)行侵犯女主的事被攝政王知道后,攝政王為了給女主報仇,親手解決了自己這顆棋子。
蘇清言挑眉道:“可以。”
閔宗南雖不站隊,但也不會得罪誰,繼續(xù)佯裝守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肯定會讓閔向承來謝絕這次聯(lián)盟。
三日后,來赴宴的人果然是閔向承。
閔向承踏入嶺伢城宴會廳時,下巴微抬,眼神掃過座上的墨境玄,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
他深知墨境玄如今處境艱難,急需盟友,氣焰顯得極為囂張。他掃到墨境玄下席的女子時,眼神一亮,心里打起了主意。
蘇清言今日將自己打扮得比那日還要美上三分。
酒過三巡,閔向承言語愈發(fā)肆無忌憚。
“靖王殿下,”他斜睨著墨境玄,語氣帶著譏諷,“聽說您前些日子被楚王打得屁滾尿流。若不是靠著身邊那位能掐會算的女神棍,現(xiàn)在還是只過街老鼠吧?呵呵,想不到殿下如今,也要倚仗婦人之智了。”
此話一出,滿座皆驚。
墨境玄麾下將領(lǐng)個個怒目而視,手按上了劍柄。
墨境玄臉色瞬間陰沉,握著酒杯的手指因用力而泛白。
蘇清言面上卻不動聲色,她輕輕放下筷子,端起酒杯,對著趙使者嫣然一笑,聲音清越悅耳:
“閔世子此言差矣。古人云,智者不分男女。我家殿下文韜武略,知人善任,能用我等微末之才,正是其胸襟廣闊、雄主之姿的體現(xiàn)。若只因殿下善用人才,閔世子便心生輕視,那閔世子二十有八,不僅一事無成,還在倚仗父勢,不是更容易惹人恥笑嗎?”
她一番話,不卑不亢。
閔向承被她堵得面紅耳赤,想要反駁,卻見席間眾人看他的眼神都帶上了鄙夷,只得冷哼一聲,悻悻坐下,但看向蘇清言的目光已充滿了怨毒。
宴會不歡而散。
當(dāng)夜,蘇清言在回自己院落的途中,閔向承突然從陰影中竄出,滿身酒氣,眼神淫邪地盯著她。
“蘇姑娘,好一張利嘴!”他一步步逼近,“不過,女人終究是女人,到了床上就聽話了!”
蘇清言心中警鈴大作,一邊后退一邊嚴(yán)厲警告道:“閔世子,你要干什么?這里是靖王的地盤,我是靖王的人!”
“你以為墨境玄真會為了你一個女人,跟我們懷安侯府翻臉?識相點,從了本世子,少讓你受點皮肉之苦……”
蘇清言恐慌地大叫:“你……你別過來!來人啊!”
“臭娘們!待會兒有得你叫!”
就在那閔向承伸手要抓她之際,一道玄色身影瞬間出現(xiàn),一腳將閔向承踹飛。
閔向承吃痛一聲,倒地看清來人后,立馬威脅道:“墨境玄!你敢打我!不想結(jié)盟了嗎?!啊——!”
墨境玄一腳踹在他胸口,將他后面的話全都踹回了肚子里,聲音冰冷刺骨,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結(jié)盟?不必了!給本王滾!”
蘇清言聽到墨境玄的話驚了一下,隨即不動聲色地笑了一下。
她以為打消墨境玄和懷安侯的聯(lián)盟還需要一些手段,沒想到這么簡單就解決了。
看來她在墨境玄心里已經(jīng)有了不小的地位了。
閔向承被親衛(wèi)帶走后,墨境玄轉(zhuǎn)身看向蘇清言。
她臉色蒼白,顯然被嚇得不輕,身體還在微微發(fā)抖。
他脫下自己帶著體溫的外袍,動作有些僵硬卻不容拒絕地披在她肩上。
“沒事了。”墨境玄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后怕和安撫。
蘇清言深吸幾口氣,強(qiáng)迫自己冷靜下來。
“殿下結(jié)盟失敗了。”她聲音還有些微顫,“楚王在朝中勢大,我們?nèi)缃裼值米锪藨寻埠罡舫鯌Z恿皇上,下令圍攻嶺伢城,斷了我們的生濟(jì)來源……就算嶺伢城地勢再好,也撐不了多久。”
墨境玄沉默,他何嘗不知。剛才的沖動,固然是為了維護(hù)她,但也確實將己方置于了更危險的境地。
“殿下,外部援軍靠不住,我們便內(nèi)生筋骨!”她眼神重新變得堅定明亮,“我們可以興修水利,開鑿運河,既能灌溉農(nóng)田,增加糧食產(chǎn)量,又能方便交通,為商貿(mào)打下基礎(chǔ)。”
“我們可以發(fā)展特色商貿(mào),利用嶺伢城的地理優(yōu)勢和周邊特產(chǎn),減免商稅,吸引各地商人前來。人來了,錢就來了,消息也靈通了。”
她越說,思路越清晰,語速也越來越快:“只要我們讓嶺伢城富起來,讓百姓安居樂業(yè),讓他們真心擁護(hù)殿下!民心所向,便是最強(qiáng)的壁壘!到時候,不用我們?nèi)デ笕私Y(jié)盟,自然會有識時務(wù)者前來投靠!而且,一旦外敵來犯,這些受了殿下恩惠、有了安定生活的百姓,為了保護(hù)他們的家園,會心甘情愿地為殿下拼死一戰(zhàn)!”
墨境玄看著她,聽著她條理清晰、充滿遠(yuǎn)見的規(guī)劃,心中的煩躁和陰霾仿佛被一道陽光驅(qū)散。
他沒想到,在剛剛經(jīng)歷那樣的驚嚇后,她最先想到的,不是自己的委屈,而是如何為他破局。
他看著她在月光下熠熠生輝的眼眸,看著她因為激動而微微泛紅的臉頰,那顆冰冷堅硬的心,仿佛被什么東西徹底填滿了。
他失去了一個潛在的盟友,卻似乎……得到了更重要的東西。
“好。”他開口,聲音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沉穩(wěn)和信任,“就依你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