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側門出來坐上馬車,沿著大街往西北方向走,穿過幾道小巷,左拐右拐來到了醉仙樓。
紅燭看門口站著幾個扭著腰肢的姑娘,還有男人勾肩搭背攬著姑娘往里進,嚇得話都說不利索了:“姑,姑娘,這種地方不是您該來的?!?/p>
可虞知寧知道,兩日前那個人就來了,上輩子在她和裴衡定下婚約后,他卻不曾上門,只托人送來了一顆碩大的夜明珠當做賀禮便消失了。
若裴玄能替她解圍,來日必報答。
從懷中掏出一張銀票和一張請帖塞給她打點,并低聲吩咐幾句。
紅燭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這,這......奴婢不敢?!?/p>
“辦成這件事,我就讓你做大丫鬟,每個月三兩月例,頓頓有雞腿......”
聽見有雞腿,紅燭兩只眼睛都冒光了,接過銀票,二話不說往里進。
等了片刻后紅燭匆匆出來了,心有余悸地朝著虞知寧點點頭:“姑,姑娘,事兒辦成了?!?/p>
紅燭還恍惚著掏出一摞銀票:“這些全都是璟王世子賞給奴婢的,姑娘,奴婢從來沒見過這么多錢,像做夢。”
她只是按照吩咐給了銀票給老鴇打聽了璟王世子的去處,見著了人,露出一枚香囊。
璟王世子就攆走了身邊人,讓她上前回話。
“奴,奴婢是姑娘身邊來送請帖的,姑娘說明日笈笄宴上拋繡球選夫,還請世子務必搶下繡球,姑娘的終身大事就拜托世子了?!?/p>
紅燭還記得璟王世子立馬坐直了身子,還晃了晃腦袋,認真地問:“小爺是璟王世子,不是靖王世子!”
“奴婢找的就是您,璟王世子裴玄?!?/p>
裴玄一愣,接過請帖,看見上面熟悉的字跡,又聽聞裴衡今日上門定下了虞二姑娘,方才醒悟,信了她的話。
心情極好地從懷中掏出一摞銀票塞給她:“回去告訴你家姑娘,一定到場!”
飄忽忽地回到馬車后,紅燭還覺得這一切就跟做夢似的不真實。
虞知寧失笑,伸手指尖捏了把紅燭臉頰:“這下可分得清是不是夢?”
“嗚!疼疼疼!”紅燭驚呼,邊用手揉著臉,猛地搖頭,咧嘴笑:“不是夢!”
主仆兩往回走,半路上就聽說百姓閑聊。
“聽說國公府的虞二姑娘跟靖王世子定下婚約了?!?/p>
“不是說要定大姑娘,怎么成了二姑娘?”
“大姑娘恃寵而驕,脾氣暴躁遠不如二姑娘溫柔端莊,我聽說還是靖王世子親自上門提親的?!?/p>
“早些年虞府就放話要在大姑娘笈笄宴上訂婚,現在未婚夫都跑了,跟誰定?”
四周傳來哄然大笑的聲音。
紅燭聞言撩起衣袖就要沖過去:“這幫嘴碎的怎敢背后議論姑娘,奴婢饒不了他們!”
“站住!”虞知寧攔住了紅燭,蹙眉道:“堵得住一個兩個,堵不住所有人,明日再說吧?!?/p>
短短一個時辰,麟州都知道了她虞知寧被靖王世子嫌棄了。
靖王府改定了二姑娘,大姑娘成了燙手山芋。
虞大姑娘要在笈笄宴上拋繡球招親的消息,就跟長了翅膀似的飛了出去。
一夜之間傳遍大街小巷。
寂寥的夜色下,傳來咚咚敲窗聲。
虞知寧揚眉,跳下塌來到窗戶前,支開縫隙,對面露出一張英俊臉龐,身上還沾酒氣。
“阿寧,你當真要我接繡球?”
裴玄一雙眼亮晶晶地望著她,不確定地繼續問:“不是因為賭氣?”
虞知寧鄭重回應:“不是。”
親口聽見答案,裴玄心跳得飛快,從腰間扯下一枚玉佩塞給她:“你放心,明日我一定搶到繡球,你只管拋!”
誰敢搶,他弄死誰!
虞知寧倒是一點也不懷疑裴玄的能力。
上輩子裴玄跟裴衡就是兩個極端對比。
裴衡溫文儒雅,習君子六藝,是京城出了名的謙遜郎君。
反觀裴玄,吃喝嫖賭占了個全,京城赫赫有名的混世魔王。
尤其裴玄的母妃早逝后,璟王另娶,自請全府去了封地,只留下裴玄一個人守著璟王府過日子。
璟王膝下三個嫡子,早就放棄了這位嫡長子。
每隔一段時間,璟王就會上奏求皇上廢黜裴玄,改立次子為世子。
但都被皇上否了,璟王仍不氣餒。
可,那又如何呢?
虞知寧見識過裴玄一根銀槍,黑巾擋臉,戰八方劫匪,只為討回她遺落的香囊。
也曾見過裴玄隨意幾筆寫下的詩句,被外界流傳,贊譽不斷。
她曾好奇追問過:“你不是壞人,為何要把自己名聲弄得一團糟?”
裴玄瞪了她眼,罵了句多管閑事!
論文,論武,論樣貌,裴玄完全比得過裴衡。
最重要的是,她失蹤了三日。
裴玄當真找了她三日!
不似裴衡,嫌她活著丟人,眼睜睜看著她被逼自刎。
人人都說裴衡好,她偏偏覺得裴玄才是真君子!
“這么晚了,姑娘在跟誰說話呢?”筠香聞聲探過腦袋,四處瞅瞅。
虞知寧聞聲回頭,窗下人早已消失。
“奴婢剛才明明聽見有男人說話的聲音?!斌尴悴凰佬?,鉆入屋子里到處翻找。
見狀,虞知寧反倒慢悠悠坐下。
白日里騰出時間跟裴衡退了婚,這會兒剛好得空,清理鐘靈院的丫鬟了,任由筠香將屋子里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有制止。
“奇怪?!斌尴銚蠐项^,嘴里嘟囔著,下意識地抬頭卻對上了一雙冷幽幽的眸子,頓時腿一軟:“姑,姑娘,奴婢剛才真的聽見了男人說話的聲音?!?/p>
虞知寧耐心耗盡,下巴一揚:“打!”
紅燭應了聲飛快地沖過去,朝筠香狠狠打了一巴掌:“滿嘴胡咧咧,不就是白日姑娘沒有帶你出去,你竟敢空口白牙地污蔑姑娘清譽!”
被紅燭打,筠香瞪圓了眼,捂著臉不敢置信:“你敢打我!”
虞知寧沉著臉,一雙清冷的眸子盯著筠香,嚇得筠香立馬縮了縮脖子,捂著臉委屈抽泣。
云橋聞聲進門。
“去請顧嬤嬤來?!庇葜獙幏愿赖馈?/p>
云橋立即瞥了眼筠香,又看了眼紅燭,低聲勸:“姑,姑娘,都這么晚了,還是別驚動顧嬤嬤了,筠香也是擔心您的安危,不是有心的,您消消氣,別跟奴婢一般見識?!?/p>
她身邊的四個大丫鬟,云橋為首,筠香次之,今日又恰好她們二人當值。
往日云橋總能勸她息事寧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明日就是您的及笄宴了,鬧開了,對您名聲有損,時間也不早了,姑娘早些歇息吧?!痹茦虺尴闶沽藗€眼色。
筠香氣鼓鼓地站起身,弓著腰就要退下。
砰!
虞知寧抄起桌上茶盞狠狠揮下,濺起滿地碎渣,她緊繃臉,呵道:“我何時準你起來了?怎么,我的話一個個都當耳旁風不成?”
筠香被嚇得一激靈,腿一軟又跪下。
這次就連云橋臉色也不太好看。
“紅燭,去請張管家,立刻,馬上!”虞知寧一聲令下,紅燭拔腿就跑:“奴婢這就去請!”
剛才是管事嬤嬤,現在又變成了府上管家,可見虞知寧是真的動了怒。
聞訊趕來的還有另外兩個丫鬟,云笙和云丹兩姐妹,云笙嘴甜,上前哄著虞知寧:“姑娘消消氣,氣壞了身子不值得,您要是發火,就沖奴婢們來?!?/p>
一旁的云丹也恍過神,勸:“是啊,不就是一個世子么,老夫人寵您,一定能給您挑門更好的婚事。”
看著四個貼身大丫鬟齊聚,虞知寧閉著眼就想起了求子三年好不容易才懷上的孩子,她去還愿,被四人引入后山迷了路,她們借口去問路,一去不復返。
原早就吃里扒外被虞沁楚給收買了。
是她瞎了眼,識人不清!
很快張管家來了,朝著虞知寧行禮:“大姑娘有何吩咐?”
“讓牙婆重新選一批丫鬟送來,這四個,全部發賣!”虞知寧下巴抬起,指了指眼前四人。
四個丫鬟一聽頓時傻眼。
“姑娘要賣了奴婢們?”云橋滿臉不可置信。
就連張管家也是詫異,誰不知這四人是虞知寧的心腹?
“姑娘,這么晚了……”
虞知寧懶得聽張管家廢話,似笑非笑地盯著對方:“怎么,我的話當成耳旁風了?”
張管家見大姑娘動了怒,立馬收斂認錯:“大姑娘,老奴這就給您找?!?/p>
撲通一聲。
云橋跪下,倔強地梗著脖子質問:“奴婢們何錯之有,奴婢們跟了您數年,您為何要舍棄奴婢們?”
虞知寧伸出指尖揉了揉眉心,已經沒心思和四個人糾纏不清,語氣冰冷不留情:“奴大欺主,越發不知分寸,尤其是筠香,賣入賤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