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著這張地圖,朱高煦與朱高燧兩人愣住了。
他們征戰半生,對大明的疆域版圖了如指掌,可眼前這兩幅地圖上的土地,他們聞所未聞。
就在這時,木正居終于圖窮匕見。
他站起身,一只手按在倭國地圖上。
“天下之大,何處不能稱王?”
他的聲音,像是帶著魔鬼般的蠱惑,每一個字都重重敲在兩位王爺飛速跳動的心臟上。
“漢王殿下!您勇冠三軍,善于騎射,先帝都贊您‘英武似朕’!”
“這倭國雖是彈丸之地,但民風彪悍,正缺一雄主鎮壓!您若前往,不出三年,必能將其徹底納入囊中,建立不世之功!”
朱高煦盯著那形如長蟲的島嶼,眉頭緊鎖。
片刻后,他冷哼一聲,將頭扭向一邊:“倭國?蕞爾小邦,本王看不上眼。”
“就算要當開國之君,也不能在這種泥潭里撲騰。”
木正居似乎早有預料,臉上不見絲毫意外。
他笑了笑,手指劃過輿圖,指向了遙遠的西方。
“漢王殿下志向高遠,老臣佩服。那么,西方諸國如何?”
“自蔥嶺以西,邦國林立,雖富庶,卻軍備松弛。以殿下的天威,率一支精銳西征,足以橫掃千里,開創一個不亞于漢唐的巨大疆域。”
朱高煦依舊搖頭,神色間甚至有些不耐:“太遠了,人心各異,打下來容易,守住卻難。”
“本王不想把后半輩子耗在跟一群蠻夷的勾心斗角上。”
漢王爺接連拒絕,涼亭內的氣氛再次變得凝重。
然而,木正居臉上的笑容反而更深了。
他收回手,目光緩緩落在那張被他特意加大的,幾乎占據了半個石桌的“新洲”地圖上。
“那么……這里呢?”
他看向對坐的兩位王爺,一字一頓地說道:“不愿意接受時代變遷的人,是會被永遠固化在過去的。”
朱高煦與朱高燧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到了那片陌生的廣袤大陸上。
“二位殿下,看看這里。”木正居的手掌,重重地拍在了澳洲地圖上。
“一塊全新的大陸,廣袤無垠,物產豐饒,比大明本土還要遼闊!更重要的是,那里幾乎是一片無主之地!”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勇敢的人,先享受世界!”
“拿下它,你們就是開疆拓土的千古一王!!!光耀華夏史冊!”
“而澳洲這塊大陸,就相當于是你倆的國土!”
千古一王!
這四個字,在朱高煦與朱高燧的腦海中轟然炸響!
他們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的眼中看到了壓抑不住的震驚與……狂熱。
一個主武,一個副武副謀;一個勇冠三軍,一個精于算計。他們斗了一輩子,也最了解對方的本事。
如果聯手……
去一片全新的大陸,共同開創一個屬于他們朱家兄弟的國度……
這比在京城里爭奪那張冰冷的龍椅,似乎……更具誘惑力!
一個全新的世界,一扇通往無限可能的大門,在他們面前,轟然打開。
天幕之上。
朱元璋看著涼亭中那指點江山的老人,眼神中混雜著震驚與反思。
“海外分封……”他喃喃自語,“咱也曾立下《皇明祖訓》,定下十五不征之國。”
“不是打不過,而是怕靡費國力,更怕北元卷土重來,腹背受敵。”
在他那個年代,大明初立,百廢待興,每一分錢糧都要用在刀刃上,全部心神都放在了如何徹底鏟除草原威脅,鞏固華夏根基之上。
海外,是遙遠而無益的負擔。
可天幕上那個大明……國力鼎盛至斯,艦隊縱橫四海,火器領先百年,北方的威脅早已化為塵埃。
在這樣的前提下,將手握重兵、野心勃勃的兒子們,從皇權斗爭的漩渦中剝離出來,扔去一片無主的新大陸。
讓他們將滿腔的野心和精力,都揮灑在開疆拓土之上……
這不僅一勞永逸地解決了內亂的隱患,還能憑空為華夏多添一片廣袤的疆土!
“高!實在是高!”朱元璋一拍大腿,激動得滿臉通紅。
“咱只想著如何‘堵’,如何‘壓’,他木正居卻想著如何‘疏’,如何‘用’!”
“這……真是個鬼才!不,是鬼相!名副其實的鬼相!”
......
涼亭之內,只有朱高煦與朱高燧兩人粗重的喘息聲。
許久許久,朱高煦緩緩坐回了那石凳上。
他沒有去看木正居,只是伸出手,顫抖著端起石桌上那杯早已冷掉的酒。
然后,一飲而盡。
酒液冰冷,卻澆不滅他胸中那團熊熊燃起的火焰。
“好。”
他將酒杯重重頓在石桌上,抬起頭,目光灼灼地看著對面的朱高燧,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三弟,你我兄弟,斗了一輩子,到頭來,不如聯手去海外,給后世子孫爭一個萬世基業!”
朱高燧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整個人都松弛下來。他也端起酒杯,對著朱高煦遙遙一敬。
“二哥所言,正合我意。”
那股劍拔弩張的殺氣,如同被戳破的氣球,消散得無影無蹤。
木正居看著兩位王爺眼中那重新燃起的,名為“野心”的火焰,那張古井無波的老臉上,終于露出了一絲笑意。
他撫了撫花白的胡須,慢悠悠地重新坐下,又為兩人斟滿了酒。
只是這一次,他的動作和言語都帶上了欣慰。
“漢王殿下果然是人中之龍,能懸崖勒馬,做出如此明智的抉擇,實在是陛下之幸,大明之幸。”
他頓了頓,話鋒一轉,故作為難地嘆了口氣。
“只是……殿下您這般深明大義,主動為陛下分憂,為大明開疆拓土……這潑天的‘從龍之功’,可讓老臣有些為難了。”
“該如何向新君稟報,如何封賞,才能配得上殿下的功績啊?”
“從龍之功?”
朱高煦剛端起酒杯,聽到這四個字,手一抖,差點把酒灑出來。
他愣愣地看著木正居,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什么從龍之功?
我這前腳剛準備造反,后腳就被你連哄帶嚇地勸去海外,怎么就成了從龍之功了?
這老狐貍,又在玩什么花樣?
旁邊的朱高燧也是一臉錯愕。
只見木正居一臉“誠懇”,繼續說道:“殿下想啊,您與趙王殿下,乃是先帝最英武的兩位皇子,手握重兵,威望甚高。”
“新皇登基,朝野內外,多少雙眼睛盯著?多少人盼著您二位能站出來,‘撥亂反正’?”
“可您二位呢?非但沒有起兵,反而主動請求‘海外就藩’,為大明鎮守海疆,開辟萬世基業!”
“這難道不是以實際行動,擁護新皇,穩定朝局嗎?”
“這難道不是天大的從龍之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