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的死寂之后,打破這凝固空氣的,依然是弗拉塔塔。
她那雙如蔚藍湖泊般清澈的眼眸里,此刻寫滿了更深的恐懼與不解。
她的小手緊緊攥著裙擺,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我……我還聽說了一件事。”
少女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她像是鼓起了畢生的勇氣,才問出這個問題:“我聽說……您已經對東邊的朝和國宣戰了。而且,您在宣戰公告里說……說要對他們,進行……進行種族滅絕?”
這個問題,像一顆投入滾油的冰塊,瞬間在壓抑的辦公室里炸開。
弗拉保爾的心猛地一沉,他下意識地想去阻止妹妹,但已經來不及了。
這個問題比之前任何一個都更加尖銳,更加致命。
它不再是關于政治路線的探討,而是直指人性最黑暗的深淵。
他緊張地看向沐瑤,準備迎接一場預料中的雷霆之怒。
然而,沐瑤的反應,再一次顛覆了他的所有預判。
她甚至沒有絲毫的驚訝,仿佛這個問題本就在她的預料之中。
她從窗前回過身,重新坐回那張巨大的黑色辦公桌后,雙手十指交叉,輕輕放在桌面上,臉上那抹公式化的微笑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改變。
“沒錯。”
沐瑤大方地承認了,語氣平淡得像是在確認今天的天氣。
“是我說的。”
兩個字,輕描淡寫,卻比任何咆哮都更具分量。
弗拉保爾感覺自己背后的衣衫瞬間被冷汗浸濕。
他終于忍不住開口了,聲音因為極度的震驚而顯得有些沙啞:“為什么?”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試圖用沐瑤的邏輯去理解她:“沐瑤女士,恕我直言……從我們踏入海州開始,我所看到的一切,您所說的一切,都讓我相信,您是一位……一位徹頭徹尾的資本家,一位將利益奉為圭臬的統治者。”
“對朝和國發動戰爭,或許有利可圖。吞并他們的土地,掠奪他們的資源……這符合邏輯。”
弗拉保爾的語速越來越快,他迫切地想要找到一個合理的解釋,來安撫自己那顆狂跳不止的心臟:“但是……種族滅絕,這并無利可圖。這只會耗費您更多的資源,招致無盡的仇恨,甚至在歷史上留下洗刷不掉的污點。這……這不符合您一貫的行事準則。”
這不符合利益。
這不符合一個冷靜到將國家都視為試驗田的理性主義者的行為。
聽完弗拉保爾的分析,沐瑤臉上的微笑,第一次,有了一絲真實的變化。
那不是贊許,也不是嘲諷,而是一種近似于……憐憫的神情。
“弗拉保爾王子,”她輕輕開口:“你說的都對。我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逐利者,在我眼中,萬事萬物,皆可衡量其價值。”
她頓了頓,那雙深邃的鳳眸中,閃過了一絲弗拉保爾兄妹從未見過的、冰冷刺骨的火焰。
那不是算計的冷,而是發自靈魂深處的、純粹的憎惡。
“但是,”她的聲音陡然轉冷:“總有一些事情,可以不看利益。”
“在我的眼中,朝和國,并非人類。他們是披著人皮,尚未開化的野蠻畜生。”
沐瑤的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
她似乎懶得去列舉朝和國曾經的罪行——比如那個被她親手擊斃的、建議蕭逸塵用人命去填壕溝的顧問板垣五郎,比如他們在戰爭中表現出的種種殘忍與卑劣。
在她這里,那些都只是現象,而非本質。
她只是在下一個最終的定義。
“對待野獸,你不會跟它講道理,也不會試圖去教化它,更不會計算馴服它的成本與收益。”
“對待會主動攻擊人類、傳播瘟疫的野獸,最有效,也是最仁慈的方法,就是徹底地,將它們從這個世界上抹去。”
“滅絕他們,就是最好的選擇。這與利益無關,這只是……清理垃圾。”
辦公室里,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弗拉保爾和弗拉塔塔呆呆地看著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們終于明白了。
眼前這個女人,并非沒有感情。
恰恰相反,她擁有比任何人都要熾烈的情感,只是她的情感,被包裹在層層疊疊的、冰冷的理性之下。
尋常事物,無法觸動她分毫。可一旦有什么東西,觸碰到了她那條絕對的底線,她所爆發出的,將是焚盡一切的、不計任何代價的毀滅意志。
他們并不明白沐瑤為何會對朝和國有如此深不見底的仇恨,那仿佛是刻在骨子里的、跨越了時空的憎惡。
但他們從沐瑤那不經意間流露出的態度中,敏銳地捕捉到了一個對他們來說至關重要的信息——至少,在沐瑤眼中,他們天胡國,并不屬于“垃圾”的范疇。
這可怕的認知,竟然讓弗拉保爾心中升起一絲荒謬的慶幸。
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將話題從那個令人不寒而栗的深淵中拉了回來。
他知道,是時候問出此行的終極目的了。
“沐瑤女士,”弗拉保爾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緒,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不卑不亢:“感謝您的坦誠。那么……關于我們天胡國,您又是什么樣的態度?”
他抬起頭,迎著沐瑤那已經恢復了平靜的目光,一字一頓地問道:“倘若,我們天胡國,從今日起,選擇與北境的陳慶之先生徹底斷絕一切往來。那么,我們和您……會是朋友嗎?”
這是他能想到的,最直接的投名狀。
也是他代表父親,代表整個天胡國王室,向南境這位真正的統治者,發出的試探。
沐瑤的指尖,在光滑的桌面上輕輕劃過,仿佛在勾勒著世界的版圖。
“朋友?”她玩味地重復著這個詞,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弗拉保爾王子,在我的世界里,沒有永恒的朋友,也沒有永恒的敵人。”
她的目光落在弗拉保爾的臉上,清晰而銳利,仿佛能洞穿他所有的偽裝和盤算。
“只有永恒的利益。”
“只要有利可圖,我們就是最親密的‘朋友’。只要你們能為共和國的建設提供價值——無論是資源、市場,還是一個穩定的、可以作為戰略緩沖的北方鄰邦——那么,海州港的大門,永遠為你們敞開。”
“反之,亦然。”
話已至此,再明白不過。
沒有虛偽的承諾,沒有熱情的拉攏。
沐瑤**裸地將這場國際關系,定義成了一場交易。
價格,由天胡國自己來開。
誠意,由天胡國自己來證明。
弗拉保爾感覺喉嚨有些發干,但他還是點了點頭,緩緩站起身。
“我明白了。”
他微微躬身致意:“那么現在,我和我的妹妹,可以在海州城中自由活動嗎?我們想親眼看一看,這座偉大的城市,是如何運作的。”
“當然可以。”沐瑤的姿態很隨意,仿佛他們談論的只是一件無足輕重的小事:“至少在目前,我們還是‘朋友’,不是嗎?”
她補充道:“如果需要,我可以派一隊衛兵保護兩位的安全,海州的夜晚,對陌生人來說,可能并不那么友好。”
那份“不友好”,弗拉保爾在來的路上已經瞥見了。
那些藏在繁華背后的陰影,或許比草原上的豺狼更加危險。
“不必了,總統閣下。”弗拉保爾禮貌地拒絕了:“我們只想用一個普通人的視角,去看一看這個世界。那樣,或許能看得更真實一些。”
“隨你們的便。”
沐瑤的語氣淡漠,她揮了揮手,示意他們可以離開了,目光已經重新投向了桌上那堆積如山的文件,仿佛剛才那場決定一個國家命運的談話,不過是她繁忙工作中一個微不足道的插曲。
弗拉保爾不再多言,帶著臉色依舊有些蒼白的弗拉塔塔,轉身走出了這間讓他們感到無比壓抑的辦公室。
當那扇沉重的雕花木門在他們身后緩緩合上,將那個女人的世界與他們隔絕開來時,兄妹二人才不約而同地,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
他們站在空曠安靜的走廊里,看著窗外那被工業濃煙染成黃昏色的天空,一時間,都有些失神。
北境之行,像一柄重錘,砸碎了他們舊有的世界觀。
而剛剛這場與沐瑤的會面,則像是將那些碎裂的認知,又投入了熔爐,用一種更加冷酷、更加強大的力量,強行重塑。
“哥哥……”弗拉塔塔輕聲開口,聲音里還帶著一絲后怕:“那個女人……她……她不是人,她是個魔鬼。”
“不。”弗拉保爾搖了搖頭,藍色的眼眸里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復雜情緒:“她比魔鬼,更可怕。”
“魔鬼誘惑人墮落,是為了毀滅。而她……她是在用一種我們無法理解的方式,去創造一個新世界。哪怕,那創造的過程,本身就是一種毀滅。”
他轉頭看著自己的妹妹,眼神無比鄭重:“塔塔,我們必須留下來,看清楚。我們必須看清楚,她口中的‘利益’,究竟是什么。”
“我們必須看清楚,這座用金錢和**堆砌起來的城市,它的力量,到底從何而來。”
這不再僅僅是為了天胡國的未來。
更是為了解答他心中那個終極的困惑——
陳慶之的世界,和沐瑤的世界。
到底哪一個,才是人類真正的未來?
或者說,這兩個看似截然相反的世界,最終,是否會走向同一個,由那個女人早已預設好的終點?
當沉重的雕花木門在弗拉保爾兄妹身后緩緩合上,隔絕了外界的一切,辦公室里再次恢復了黑洞般的寂靜。
沐瑤沒有回頭,依舊負手立于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著下方那座由鋼鐵、**和金錢構筑的龐大都市。
她的鳳眸中,不起一絲波瀾,仿佛剛才那場足以決定一個王國命運的談話,不過是拂去了桌面上的一粒微塵。
天胡國,陳慶之,弗拉保爾……這些名字在她龐大的思維宮殿中,僅僅是幾個被貼上標簽,分門別類歸入檔案的棋子。
陳慶之是“理想主義試驗品”,弗拉保爾則是“可利用的潛在買家”。
她的目光早已越過了北境的冰原和草原,投向了更遙遠、更黑暗的東方。
她需要一場戰爭。
不僅僅是為了那份刻骨銘心的憎惡,更是為了最純粹的利益。
共和國這臺高速運轉的戰爭與工業機器,已經開始顯露出對資源的無盡饑渴。
而那片被她定義為“垃圾場”的土地上,恰好擁有她此刻最需要的東西。
“篤、篤、篤。”
禮貌而克制的敲門聲響起。
“進來。”沐瑤的聲音依舊清冷。
門被推開,走進來的是一位身穿深灰色職業套裙,頭發梳理得一絲不茍的中年婦人。
她的面容保養得宜,依稀可見年輕時的風華,但歲月更賦予了她一種沉穩干練的氣質。
她手中拿著一個厚厚的文件夾,步履沉穩,眼神銳利,完全是一位精明強干的高級官員模樣。
正是如今炎黃共和國的財務部長,沐王氏。
作為沐家的主母,當沐瑤推翻帝制,讓女性站起來了之后,她也找到了自己的價值。
她不再是那個困在深閨中的首輔夫人,也不再是那個被冠以夫姓的‘沐王氏’。
她叫王鶯鶯,有自己的名字。
“總統閣下。”沐王氏微微躬身,將文件夾放在了那張巨大的黑色辦公桌上。
在公開場合,她嚴格遵守著上下級的禮儀,沒有流露出絲毫母女間的親昵。
“說重點。”沐瑤轉過身,坐回了她的“王座”,沒有去看那份報表。
對她而言,數字只有在超出預判時才有意義。
沐王氏顯然早已習慣了女兒這種高效到近乎冷酷的風格。
她挺直了身子,語速平穩地匯報道:“截止昨日,海軍報告,第一批次五十艘‘欽州’級蒸汽鐵甲巡洋艦已全部完成海試,正式入役南海艦隊。船塢已經開始第二批次五十艘的建造,預計半年后可以下水。”
這是一個足以讓任何國家都為之顫抖的工業成就。
在短短幾年內,從無到有,建立起一支由五十艘蒸汽動力、鋼鐵裝甲的現代化軍艦組成的龐大艦隊。
然而,沐瑤的臉上卻沒有絲毫喜悅,她只是輕輕“嗯”了一聲,示意對方繼續。
“但是,”沐王氏的語氣微微一沉,這才是她今天親自前來的主要目的:“我們的煤炭儲備,出現了嚴重缺口。按照目前的消耗速度——包括工廠、鐵路以及艦隊的日常訓練和戰備巡航——我們的戰略儲備,撐不過三個月。”
她頓了頓,補充道:“我已經下令限制民用和非必要工業的煤炭供應,但即便如此,也只是將時限延長到四個月。這是一個危險的信號,總統閣下。我們的工業心臟,正在因為缺血而減速。”
沐瑤的指尖,在光滑如鏡的桌面上輕輕敲擊著,發出單調而富有節奏的聲響。
來了。
這正是她一直在等待的信號。
資本的擴張,工業的飛躍,最終必然會撞上資源的天花板。
這是她一手催生出的怪物,現在,這頭怪物餓了,它需要吞噬更多的血肉,才能繼續成長。
而她,早已為它準備好了最肥美的獵場。
“戰爭,是時候提前了。”沐瑤平靜地吐出這句話,仿佛在說“下午茶的時間到了”。
沐王氏的眼中閃過一絲了然。
作為財務部長,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這場即將到來的戰爭,不僅僅是總統的個人意志,更是共和國這臺機器發展的必然需求。只是……
她的眼神中,流露出了一絲作為母親的、難以完全掩飾的復雜情緒。
她猶豫了片刻,還是輕聲開口:“總統閣下……關于北辰……”
沐瑤敲擊桌面的手指停了下來。
她抬起眼簾,目光落在自己這位名義上的“后母”臉上,語氣淡漠得聽不出任何情緒:“他還活著?”
這句冰冷的反問,讓沐王氏的心猛地一揪。
她知道,在女兒心中,那個曾經紈绔跋扈、差點毀了沐家聲譽的兒子,早已被劃入了“不可回收垃圾”的范疇。
若不是她當年苦苦哀求,沐北辰的下場,絕不僅僅是被丟進軍營那么簡單。
“活著,而且活得很好。”沐王氏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她的腰桿挺得更直了,語氣中帶著一絲壓抑不住的驕傲和懇求。
“三年的軍旅生涯,他已經完全變了。不再是那個只會惹是生非的混賬。他拿到了三次個人三等功,一次集體二等功,在海軍學校的畢業成績是全優。現在的他,是遠洋艦隊參謀部的大校參謀長,艦隊里最年輕的校官。李世忠司令員給他的評語是‘天生就該待在艦橋上’。”
沐王氏的語速有些快,像是在極力推銷一件珍寶,生怕對方沒有耐心聽完。
“我知道,他過去犯了不可饒恕的錯。但是,總統閣下,人總是會變的。現在的他,是一個真正的、合格的共和**人。他渴望……渴望能為您,為共和國,貢獻自己的力量,洗刷過去的恥辱。”
她向前一步,微微躬身,用近乎哀求的語氣說道:“懇請您……給他一個機會。一個證明自己的機會。”
辦公室里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沐瑤靜靜地看著眼前的女人。
她當然知道沐北辰的改變,共和國的軍隊,就是一臺高效的熔爐,足以將任何頑鐵煉成精鋼,更何況她還特意關照過,要對沐北辰進行“特殊照顧”。
她只是想看看,在沐王氏心中,是“財務部長”的身份更重,還是“母親”的身份更重。
現在看來,情感,終究是人類無法徹底根除的“程序漏洞”。
但有時候,漏洞也能加以利用。
良久,沐瑤的目光從沐王氏充滿期盼的臉上移開,重新落回了桌面的地圖上。
“讓他,和李世忠,以及遠洋艦隊所有校級以上軍官,一小時后,到我辦公室開會。”
聽到這句話,沐王氏緊繃的身體瞬間松弛了下來,眼中迸發出狂喜的光芒。
她知道,女兒既然愿意見,就代表著機會。
她強忍著激動,用盡量平穩的聲音應道:“是!總統閣下!”
說完,她再次躬身行禮,轉身快步離去。
她要第一時間,將這個消息告訴自己的兒子。
……
一個小時后,總統辦公室外寬闊的走廊上,站滿了身穿深藍色海軍軍官制服的將領。
他們個個身姿筆挺,神情肅穆,金色的綬帶和閃亮的勛章在走廊燈光的映照下,反射出冰冷的光芒。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肅殺與緊張交織的氣氛。
站在最前方的,是南海艦隊總司令,李世忠。
這位從尸山血海中殺出來的鐵血軍人,此刻也是一臉凝重。
他知道,總統閣下在這個時候緊急召見整個艦隊的高層,必然有大事發生。
而在李世忠身后半步的位置,站著一個異常挺拔的身影。
他大約二十一二歲的年紀,面容俊朗,皮膚是常年經受海風和日曬的古銅色。
曾經那雙總是帶著幾分輕浮和乖張的桃花眼,此刻已經變得深邃而銳利,如同鷹隼一般,緊緊盯著前方那扇緊閉的雕花木門。
他的下頜線緊繃,嘴唇抿成一條堅毅的直線,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種被千錘百煉過的軍人氣質。
正是沐北辰。
他察覺到了母親從走廊另一頭投來的目光,但他沒有回頭,甚至連眼角的余光都沒有一絲偏移。
在踏入這座象征著共和國最高權力的建筑時,他便不再是沐王氏的兒子,他只是共和國海軍的一名大校軍官,等待著最高統帥的命令。
沐王氏看著兒子那如同標槍般挺直的背影,眼中滿是欣慰與擔憂。
她知道,門后的那一個小時,將徹底決定自己兒子未來的命運。
她沒有上前打擾,只是默默地轉身,從另一條通道離開了。
辦公室的門,被衛兵從里面無聲地推開。
“總統閣下有請。”
李世忠整理了一下軍服,率先邁步而入。
沐北辰和其他軍官緊隨其后,步伐整齊劃一,皮靴踏在地板上,發出沉悶而有力的回響。
辦公室里一如既往的空曠而壓抑。
沐瑤已經站在了那面巨大的世界地圖前,她依舊穿著那身黑色的西裝套裙,身影在巨大的地圖面前,顯得有些纖細,但無人敢有絲毫的小覷。
所有軍官在辦公桌前三步遠的位置停下,整齊劃一地并腳立正,向著那個背對他們的身影,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
“總統閣下!”聲音洪亮,整齊劃一。
沐瑤緩緩轉過身,她的目光如同一柄最鋒利的解剖刀,從每一位軍官的臉上掃過。
當她的視線落在沐北辰臉上時,停留了不到半秒鐘。
那張臉上,已經看不到絲毫過去的痕跡。
取而代之的,是絕對的服從,和一種被壓抑在冰層之下的、對戰爭的渴望。
很好,這才是她需要的工具。
“諸位。”沐瑤沒有讓他們“稍息”,也沒有任何客套的開場白:“把你們叫來,只為一件事。”
她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的耳中。
“我們的工業心臟,快要缺血了。”
她伸出纖細的手指,指向桌面上的一份文件,正是沐王氏剛剛送來的報表:“煤炭,我們工業的血液,即將告罄。沒有它,我們的軍艦將變成一堆漂浮的廢鐵,我們的工廠將陷入停擺,我們引以為傲的一切,都將化為烏有。”
軍官們的臉上,瞬間浮現出震驚和凝重的神情。
他們是軍人,或許不懂經濟,但他們絕對明白“燃料告罄”對一支現代化軍隊意味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