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沐瑤的聲音在死寂的辦公室中回響,如同冰塊碎裂:“我需要你們,去把這些血液,給我搶回來。”
她的話音未落,纖細的手指已經離開了那份令人心驚的報表,在巨大的世界地圖上,重重地落在了炎黃共和國東部,那片狹長、如同惡鄰般盤踞的島嶼之上。
朝和國。
“領導!”李世忠向前一步,聲音洪亮如鐘,眼中燃燒著戰意:“請下令!南海艦隊枕戈待旦,隨時可以為共和國開疆拓土!”
“請下令!”他身后的將官們齊聲怒吼,氣勢如虹。
沐瑤的臉上依舊是那副波瀾不驚的表情,她緩緩抬起手,虛按了一下。
辦公室里瞬間恢復了安靜。
“李司令,”沐瑤的目光落在李世忠身上:“我只給你三十艘‘欽州’級巡洋艦。”
李世忠一愣,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
五十艘鐵甲艦是整個南海艦隊的家底,沐瑤閣下竟然只給他三十艘?
對付一個蕞爾小國,固然是綽綽有余,但……
“至于運輸船,登陸艇,”沐瑤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帶著一絲不容置喙的冷酷:“我一艘都不會給你。你們自己想辦法解決。”
此言一出,滿室皆驚。
沒有運輸船?沒有登陸艇?那還怎么打?
難道讓士兵抱著木板游過去嗎?這已經不是戰爭,而是去送死!
“領導,這……”一位年輕的艦長忍不住開口,卻被李世忠凌厲的眼神制止了。
李世忠深吸一口氣,他追隨沐瑤多年,深知這位最高統帥的每一個命令背后,都有著常人無法揣度的深意。
他沉聲問道:“您的要求是?”
沐瑤的嘴角,終于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弧度。
“我的要求只有一個。”
她的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那眼神仿佛能將人的靈魂凍結。
“三十艘軍艦,給我開到朝和國的海岸線上。登陸,殺光他們,搶光他們!”
“我不要土地,不要城市,我只要他們的煤,他們的硝石,他們倉庫里的每一粒糧食,他們礦山里的每一塊礦石!”
“將那片土地,給我刮地三尺,寸草不生!”
轟!
這番話,如同一萬噸炸藥在所有人的腦海中引爆。
殺光?搶光?寸草不生?
這不是戰爭,這是……滅絕!
將官們面面相覷,臉上的戰意被一種更深沉的震驚和一絲絲恐懼所取代。
他們是軍人,是保家衛國的利刃,不是屠夫,不是強盜。
沐北辰站在人群中,心臟不受控制地狂跳起來。
他看著那個站在地圖前,身影纖細卻散發著魔神般氣息的姐姐,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權力的意志。
“領導,”李世忠的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他感覺自己的聲音有些干澀:“我……我有一個問題。”
“說。”
“您的命令……我絕對執行。只是……只是這種殺法……”
李世忠的目光中充滿了掙扎和不解:“我們的士兵,他們都是好兵,是共和國的子弟。”
“如果真的按照您的命令,對平民也……也毫不留情,我擔心……我擔心這會對他們的心理,造成無法挽回的創傷。”
“他們會變成……變成野獸的……”
這是他作為一名愛兵如子的司令官,最后的,也是最沉重的擔憂。
聽到“野獸”這個詞,沐瑤的臉上,竟然露出了一絲近乎愉悅的微笑。
“李司令,你說的沒錯。”
“殺人,是會上癮的。”
“殺著殺著,他們就不會再有任何不忍,不會再有任何憐憫。他們會習慣血腥,會享受殺戮,會變成你口中說的……嗜殺的野獸。”
她的聲音輕柔,說出的內容卻讓在場所有鐵血軍人都感到不寒而栗。
“我需要的,就是這個。”沐瑤的語氣陡然變得鋒利:“我需要你,李世忠,親手去激發他們骨子里的獸性。我需要你,把他們每一個人,都變成只知道撕咬和掠奪的野獸!”
“為什么?!”李世忠終于無法再保持鎮定,他失聲問道:“這對他們不公平!他們是英雄,不該是屠夫!”
沐瑤轉過身,一步步走到李世忠面前。
她比李世忠矮上一個頭還多,但此刻,她身上散發出的氣場,卻讓這位身經百戰的鐵血司令官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
“公平?”沐瑤仰起頭,鳳眸中滿是嘲弄:“李世忠,你告訴我,這個世界上,哪里有絕對的公平?”
“當朝和人建議蕭逸塵用人命去填壕溝的時候,他們跟我們的士兵講過公平嗎?”
“當他們像豺狼一樣,妄圖撕咬這個國家的時候,他們想過公平嗎?”
“現在,問題不在于公平與否。”沐瑤的聲音壓低,卻充滿了不容置疑的決絕:“問題在于,我需要這么一支部隊。一支只知道殺戮,不懂得憐憫,能夠執行任何殘酷命令的野蠻部隊。”
“只有擁有這樣一支部隊,我們才能在接下來的戰爭中,無往不利。我們是侵略者,李世忠,我們是這個世界上最大的反派。”
她伸出手,輕輕拍了拍李世忠因為憤怒而攥緊的拳頭。
“既然已經是反派了,又何必在乎用什么手段呢?圣人的道德,是留給勝利者書寫的。而我們,要做的就是不惜一切代價,去成為那個勝利者。”
李世忠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著。
他看著沐瑤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忽然間明白了。
沐瑤閣下,根本不在乎什么歷史污點,不在乎什么后世罵名。
她就像一個最高明的棋手,棋盤上的一切,包括他們這些棋子的人性與道德,都只是她用來達成最終目的的工具。
他可以拒絕,可以抗命。但結果呢?
他會被毫不留情地撤換掉,然后由一個更聽話,或者說……更沒有底線的人來執行這個命令。
而那些士兵,最終還是要走上那條通往野獸的道路。
良久,李世忠緩緩閉上了眼睛,再睜開時,眼中所有的掙扎和不解都已褪去,只剩下軍人最純粹的服從。
“是!”
他猛地并腳,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聲音嘶啞卻無比堅定。
“我明白了。南海艦隊,保證完成任務!”
“很好。”沐瑤點了點頭,仿佛剛才那場關于人性的激烈交鋒,不過是確認了一個微不足道的細節。
她轉身走回辦公桌后,語氣恢復了慣常的淡漠:“你們可以離開了。”
“是!”
李世忠帶著一群神情復雜、內心激蕩的將官,轉身離去。
他們知道,當他們再次踏上艦橋時,他們和他們麾下的士兵,都將迎來一場靈魂的蛻變,或說是……墮落。
辦公室的門即將關上,沐瑤的聲音再次響起。
“沐北辰,留下。”
正準備隨隊離開的沐北辰身體一僵,他停下腳步,看著同僚們用復雜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然后隨著沉重的木門緩緩關閉,將他一個人留在了這個壓抑得令人窒息的空間里。
他轉過身,面對著那個坐在巨大辦公桌后的姐姐,心臟再一次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動。
他知道,真正的考驗,現在才開始。
“在軍中,過得可還如意?”沐瑤沒有看他,只是隨口問道,仿佛在與一個許久未見的親戚閑聊。
“報告領導!一切如意!”沐北辰挺直了身體,用最標準的方式回答:“請問,您有什么任務要交給我?我保證完成!”
他沒有喊“姐姐”,在踏入這間辦公室的那一刻,他們之間就只剩下最高統帥和下級軍官的關系。
沐瑤終于抬起眼簾,目光落在了他那張年輕而堅毅的臉上。
“朝和國,只是一個很小的國家。”
她的聲音很平靜:“物資貧瘠,雖然有我們急需的煤礦和硝石,但數量太少,不足以支撐共和國這臺機器長久地運轉下去。”
沐北辰靜靜地聽著,沒有插話。
“我對朝和國發動戰爭,有兩個目的。”
沐瑤伸出兩根纖細的手指:“第一,練兵。就像我剛才對李世忠說的那樣,我需要一支嗜殺好戰的野獸部隊。朝和人全民皆兵,性格悍不畏死,是最好的磨刀石。”
“第二,震懾。”她的眼中閃過一絲寒光:“我要用朝和國的血,告訴我們所有的鄰居,也告訴北境的陳慶之,反抗我沐瑤,會是什么下場。”
沐北辰的心中掀起驚濤駭浪。
原來,這場即將到來的滅國之戰,在姐姐眼中,僅僅是一場“練兵”和“表演”。
“所以,要從根本上解決資源的問題,我們必須找到新的獵場。”沐瑤的目光,從沐北辰的臉上,緩緩移向了墻壁上那副巨大地圖的另一端。
那是遙遠的,被無盡海洋所覆蓋的西方。
“沐北辰。”
“到!”
“現在,我交給你一個真正的任務。”沐瑤站起身,走到他的面前,那雙深邃的鳳眸,緊緊地鎖定著他。
“李世忠帶走了三十艘軍艦,艦隊還剩下二十艘。這二十艘‘欽州’級巡洋艦,現在,全部交給你指揮。”
沐北辰的呼吸瞬間變得急促,眼中迸發出難以置信的狂喜和激動。
二十艘蒸汽鐵甲艦!這幾乎是共和國海軍的半壁江山!
如此龐大的一支艦隊,竟然……交給了自己?
“我只給你三個月的時間。”沐瑤的聲音打斷了他的狂喜,將他拉回冰冷的現實:“三個月,我需要你在西方的海洋上,為共和國,找到一塊新的大陸,建立起我們的第一塊殖民地。”
殖民地!
這個充滿血腥與財富的詞語,讓沐北辰的血液瞬間沸騰了。
他終于明白了。
對朝和國的戰爭,是障眼法,是吸引全世界目光的煙火。
而他,將率領共和國最精銳的海上力量,去執行那個最核心、最隱秘的計劃——開辟一個全新的世界!
“往哪里走?”沐北辰強壓下心中的激動,聲音因為興奮而微微顫抖。
沐瑤轉過身,伸出手指,在地圖上一路向西,劃過已知世界的海圖,最終落在了那片代表著未知與神秘的空白區域。
“向西。”
她的聲音,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魔力。
“一直向西。西邊,一定有我們從未見過的,富饒肥沃的土地。那里,才是共和國真正的未來。”
沐北辰的眼中,燃燒起熊熊的烈火。
那是野心,是渴望,是急于證明自己的瘋狂。
他不再是那個只知道吃喝玩樂的紈绔子弟,三年的軍旅生涯,早已將他鍛造成了一柄鋒利的刀。
而現在,他的主人,終于為他指明了揮刀的方向。
他猛地后退一步,單膝跪地,右手撫胸,向著沐瑤,行了一個古老而莊重的騎士禮。
“沐北辰,定不辱命!”
他的聲音,在這空曠的辦公室里,擲地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