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后,
國王密室。
壁爐內的火焰依舊噼啪作響,驅散著極地滲入骨髓的寒意。
伊萬·彼得洛維奇國王沒有坐在他那張象征權力的大椅上,而是與沈飛相對而坐,中間只隔著一張厚重的、布滿劃痕的橡木茶幾。
茶幾上,
除了那瓶標志性的白海伏特加,
還攤開著一份厚重的電子檔案。
“半年了,沈飛。”國王親自給沈飛倒了一杯清澈的烈酒,推到他面前,目光如西伯利亞的凍土,深沉而銳利,“我這熔爐,算是把你們這把刀重新淬煉了一番。”
“接下來,有什么打算?”
沈飛沒有碰那杯酒,他的坐姿挺拔,眼神比半年前更加內斂,卻也更加深邃,仿佛蘊藏著風暴前的海面。“陛下,”他開口,聲音平穩,“磨好了刀,總得知道該砍向哪里。”
“這半年,外面發生了什么?”
伊萬國王向后靠在沙發背上,拿起自己的酒杯,卻沒有喝,
只是緩緩搖晃著,看著杯壁上掛著的晶瑩酒液。
“發生了什么?”他嗤笑一聲,帶著一絲嘲弄和冷意,“舊的秩序正在加速腐爛,而那些蛀蟲,”
“正在瘋狂地啃食最后一點根基。”
他放下酒杯,手指點在那份電子檔案上,
屏幕亮起,
快速閃過一幅幅畫面和數據。
“倭國的廢墟還在冒煙,魷魚國的元老會就已經借著核恐慌和反恐的大旗,把手伸得更長了。”
國王的聲音帶著毫不掩飾的厭惡,“他們在也門的代理人,那個叫阿爾-哈吉的瘋狗,現在蹦跶得最歡。”
“摩薩德的特工幾乎半公開地活動,幫著訓練軍隊,提供武器,目標很明確,徹底控制曼德海峽,把紅海變成他們的內湖。”
沈飛的目光掃過屏幕上阿爾-哈吉那張猙獰的臉,
以及荷臺達港口的衛星圖,眼神沒有任何波動。
“美利堅呢?”他問。
“那個坐在白宮地下的女人?”伊萬國王冷哼一聲,“她和她背后的資本,已經和魷魚國綁死在一條船上了。”
“第七艦隊的損失?”
“不過是可以接受的代價。”
“他們現在正揮舞著維護航行自由和防止大規模殺傷性武器擴散的大棒,在太平洋上對著東大齜牙咧嘴。”
“試圖轉移國內視線。一群被玩弄于股掌的可憐蟲。”
檔案翻頁,
顯示出東大的部分情報。
“東大那邊,很沉得住氣。”國王的語氣里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贊賞,“明面上呼吁克制,暗地里,哼,他們的艦隊活動頻率增加了三成,和駱駝王國的能源、軍事合作突飛猛進。”
“他們在憋著一股勁,也在等一個契機。”
“如果知道你還沒死,東大應該會很開心。”
他又抿了一口酒,看著沈飛:“至于其他地方?”
“歐洲吵吵嚷嚷,拿不出個統一意見。”
“駱駝王國被也門的亂局和魷魚國的導彈基地計劃搞得焦頭爛額。”
“南亞那個總想撿便宜的家伙,也在偷偷擴充自己的核武庫……”
“整個世界,就像一堆曬干了的柴火,只差一顆火星。”
沈飛靜靜地聽著,直到國王說完,他才緩緩開口,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斬釘截鐵的確定:“也門。”
伊萬國王眉毛一挑:“也門?說說看。”
“那里我曾短暫立足,熟悉。”沈飛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墻壁,望向了遙遠的紅海,“阿爾-哈吉不過是條被魷魚國用骨頭喂起來的野狗。”
“拔掉他,既能斬斷魷魚國伸向紅海的觸手,也能敲山震虎。”
“更重要的是——”
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冰冷的光:“那里,是我復仇之路的起點。”
“從哪里跌倒,就從哪里殺回去。”
國王身體微微前傾,饒有興趣地問:“起點?很好。”
“但你應該清楚,一旦你在也門再次舉起旗幟,美利堅、甚至可能包括一些歐洲國家組成的聯軍,絕不會坐視不理。”
“你打算怎么應對?再像上次一樣,被他們逼得遠走他鄉?”
沈飛嘴角勾起一絲極淡、卻冷冽如刀的弧度:“聯軍?他們來不及反應。”
“哦?”
“速度。”沈飛吐出兩個字,“以雷霆之勢,在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之前,清除阿爾-哈吉,奪取魷魚國在那里的據點,拿到他們勾結的證據并公之于眾。”
“然后,不是固守,而是以此為基點,將戰火,直接引向魷魚國的本土。”
伊萬國王眼中精光一閃:“直接攻擊魷魚國?”
“你知道那意味著什么嗎?”
“那會觸動他們最敏感的神經,引發的反擊將是毀滅性的!”
“所以他們才想不到。”沈飛的聲音低沉而充滿壓迫感,“所有人都認為,我會一步步來,先穩固地盤,再圖謀報復。”
“我偏不。”
“我要打一場他們認知之外的戰爭。”
“魷魚國自以為躲在幕后,安全無虞。”
“我就要把他們的堡壘,變成最前線。”
“當他們自顧不暇時,所謂的聯軍,還有多少心思和力量來管也門的閑事?”
密室內陷入了短暫的沉默,只有壁爐火焰燃燒的聲音。
伊萬國王盯著沈飛,
似乎在評估這個瘋狂計劃的可能性與風險。
半晌,
他猛地一拍茶幾,震得酒杯都跳了一下。
“好!夠膽魄!夠瘋狂!”國王的臉上露出興奮的神色,
“就按你說的辦!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需要什么,盡管開口!”
沈飛點了點頭:“情報,裝備,以及……在關鍵時刻,必要的牽制。”
“沒問題!”伊萬國王大手一揮,“北極星網絡會全力配合你,裝備庫對你完全開放!”
“至于牽制……”
他露出一個老狐貍般的笑容,“東大和駱駝王國那邊,我會讓他們恰好在關鍵時刻,對某些議題表現出更強的關注度。”
事情談妥,
氣氛似乎輕松了一些。
伊萬國王重新拿起酒瓶,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動作頓了一下,看向沈飛,語氣變得有些復雜。
“對了,有件事告訴你。”他放下酒瓶,目光平靜地看著沈飛,“我女兒半個月前,生了。”
“是個男孩,母子平安。”
沈飛的身體幾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眼神深處似乎有什么東西波動了一下,
但迅速恢復了古井無波。他沒有說話。
伊萬國王看著他,繼續說道:“我不管你們之間有多少恩怨糾葛,那個孩子,流著你的血。”
“你這個做父親的,得給他取個像樣的名字。”
沈飛沉默著,良久,才從喉嚨里發出一聲低沉的:“知道了。”
他站起身,沒有再看國王,也沒有碰那杯一直未動的伏特加,轉身向密室外走去。
“沈飛。”國王在他身后叫道。
沈飛停在門口,沒有回頭。
“活著回來。”伊萬國王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鄭重,
“不僅僅是為了復仇,也為了……那個還沒見過父親的孩子。”
沈飛的背影頓了頓,沒有回應,只是抬手,無聲地拉開了厚重的密室門,
邁步而出,融入了外面通道的陰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