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的朱幽澗,【符】、【信】、【器】、【陣】、【宙】五道同修,以此滿足沖擊金丹的苛刻條件。
若說玄之又玄的【宙道】果位,是他得以跨越時空壁壘、魂魄不滅的依仗;
那么此世,優先求取【信道】,更利于他成就金丹。
原因無他。
【信】之一道,重踐行與規則。
交易行為,便為世間最普遍、最基礎的“信”之體現。
從口頭承諾到白紙黑字,從以物易物到金銀結算,其核心皆是“約定”與“履行”。
理論上,每一次交易,都是一次符合【信道】意象的修煉,能微乎其微地觸動道弦,反饋修行者自身。
當然,若隨隨便便與人立約交易,便能精進道行,那【信】道修士早就遍布中洲。
普通履約行為產生的意象漣漪,微弱到忽略不計,僅能作用于修士自身感悟,無法“加于天地”——
即無法對世界的根本規則產生影響。
崇禎此番作為,精妙之處在于:
表面上他是在與韓爌、周延儒、張維賢等具體的個人進行交易——拍賣仙丹、出售法術。
但他展現尊重姿態,并與之建立“信”之聯系的,并非個體;
而是背后運轉了二百余年的大明官僚體系。
他遵循體系內“價值交換”原則,以仙緣換取巨額的“助餉”,本質上是種對現有秩序的履信行為。
借此,崇禎一面契合【信道】意象,滋養道途;
另一面,則憑借其帝王身份的天然權威,將他朱幽澗的個人意志,通過次次“合規”交易,緩慢植入到整個官僚體系的運作邏輯中。
如同春雨潤物,無聲無息。
待大明仙朝正式宣告成立,其體系下的億萬子民、尤其是未來誕生的三百萬修士——
他們關聯的【天意】,必在無形中受崇禎意志潛移默化的支配。
這才是崇禎的最終目標:
以自身【信道】法則,提前干預、改寫尚未成型的【天條】,最終培育出在根本上親近他、利于他的【天道】!
試想:
假以時日,當他需要突破金丹境時,面對這樣一個由他親手參與塑造、與他道途高度契合的【天道】;
曾令無數修士聞之色變的雷劫,或許根本不會降下。
崇禎只需道行圓滿,便能安然坐上果位,問鼎至高境界。
除此之外,此世以【信】道為首選,還有其他好處。
當他修為突破至練氣期,能夠初步驅動幾件壓箱底的靈寶時,便可憑靈寶施展【信神通】。
神通一旦展開,將于大明疆域內,建起覆蓋全部人口的全新社會契約,重寫經濟秩序。
該體系玄妙非常。
若以前前世概念比擬,可比作“區塊鏈”與“比特幣”。
屆時,仙朝治下每一個生靈,自出生起便與【信】道網絡相連,自帶貨幣數額——
且稱“信額”。
無論修士凡人,一切經濟活動、資源分配、乃至資糧兌換,皆以信額結算、記錄。
每一筆交易的流向、每一個數額的增減,均會被清晰無誤地印于【信】道的無形賬冊。
無法篡改,無法隱瞞。
金銀銅錢等舊有貨幣,將徹底失去價值,回歸其作為金屬材料的本質。
當然看似此舉打破了中央鑄幣的壟斷,實現了某種“去中心化”的公平。
在看似去中心化的表象之下,崇禎憑借絕對位格,將成為整套經濟體系的唯一觀察者與制定者。
在這種幾近絕對的掌控力下,崇禎方能真正從繁瑣的日常政務中超脫出來;
方能安心將具體行政事務,交由內閣與官僚系統處理。
自己則專注于閉關修煉,沖擊更高境界,不必擔憂未來的三百萬修士掌握力量后,會成足以反抗他的勢力。
因為他們的修煉資源、經濟行為、其他社會活動產生的全部痕跡,皆在崇禎靈識洞察之下。
可謂:
信網恢恢,不疏不漏。
當然,【信】道內蘊極深。
除“履信”能壯大自身,“失信”同樣是意象中不可或缺的一環。
前世修真界,不乏專精【信】道的修士,其畢生鉆研,便是如何巧妙失信于天地、失信于道友,以規避或免除失信造成的道途反噬;
巔峰信修甚至能將失信的后果,轉化為斗法優勢,要么同階無敵要么越階戰斗……
后話暫且不表。
此時,天色徹底暗下。
月華透過天窗,霜練般灑落。
到了每日例行的修煉時辰,崇禎收斂心神,盤膝坐于榻上,準備引納月華之氣。
同時,他心念微動,向殿內散布的紙人探子下達指令。
只見那些完成了監聽任務的紙人,紛紛從陰影中鉆出。
它們邁著細小的步伐,秩序井然地爬上放置【百相千機剪】的長案,一個接一個躺在散發幽微靈光的鍘刀下。
輕微的“咔嚓”聲響起。
紙人們的身形在靈光中潰散,旋即又在玄妙力量下重塑,煥然一新,身上原本記錄的聲紋信息徹底抹去。
“格式化”后的紙人排隊爬下長案,鉆回微型地道,去執行新的監察任務。
這便是上品靈器的威能。
即便以最普通的紙張為原材料,也能在其力量下反復循環使用。
然而,就在一切井然有序地進行時,崇禎緩緩睜眼,目光落向長案桌腿處。
只見一只頭上帶著豁口的小紙人,正死死抱著桌腿。
小小的紙片身軀微微顫抖,任憑后續的紙人從它身邊走過,它就是不肯爬上長案。
崇禎見狀,眼中難得閃過一絲訝異。
【魂道】未立,輪回不顯,此界天道尚處蒙昧之中,按理說絕無可能自然誕生物靈精怪。
可眼前這紙人……
崇禎伸出手指,輕輕一招。
豁口小紙人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松開桌腿,乖巧地爬到崇禎掌心。
崇禎以紫府級靈識,仔仔細細將這小紙人探查了數遍。
先排除這是師尊留下后手的可能性;
隨后確認,小紙人并未誕生完整的靈智。
它的異常,更像是一種極其偶然的“異變”:
因置于自己身邊,無形沾染了一絲道韻;
加之【百相千機剪】本身蘊含的【伶】【傀】道則影響;
再碰上那億萬分之一的概率……
諸多因素疊加,才讓它萌發了極其微弱、近乎本能的主觀思維。
害怕回歸【百相千機剪】,接近于低等生物對“消亡”的本能抗拒,是生命求生欲在原始層面的體現。
崇禎眸中深邃,凝視戰戰兢兢的小小造物,仿佛透過它看到了某種未來的可能性。
“興許……能成為此界第一只【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