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二人離去,這回倒是輪到許貢生不解了。
未待思索,三個捕役已到近前,許貢生忙道:“三位辛苦!搭腳稍歇。”
帶頭的捕役開口罵道:“他娘的,確是累得。”三人各拽過小凳坐下。
許貢生搭言道:“韓爺也是奔這熱鬧來的?”
“奉命行事、奉命行事!甚他娘的熱鬧,不過是一幫妖魔鬼怪耍些妖術騙人,害得兄弟幾個跟著喝風受苦,想來就氣……”
“韓爺”哼了幾聲又道:“來來來,神算子,再給俺算上一卦。前些日子,你說俺官運亨通,可真是神了,沒幾日俺就升為捕頭,哈哈。”
邊說邊從懷中掏出二錠銀子扔給兩個跟班,吩咐道:“兄弟倆先行找個吃的去處,待俺片刻便來。”
那兩個捕役得了銀子,滿臉堆笑先行走了。
“韓爺”隨即問道:“這‘生來富貴,官運亨通’當不當真?”
“絕非戲言。”
“俺韓四清做了二十幾年大王,后受朝廷招安,先生說俺官運亨通,總是信不著邊吶!”
許貢生正色道:“占山為王是為富,如今既得朝廷招安,吃了奉祿,何愁不貴?”
“這話也在理嘞!只是這朝廷也恁地油滑,當初許俺高官,卻只給一個捕役。要不是使了銀子,這捕頭也當不得。”
許貢生聞言笑笑,卻未說話。
“神算子,俺再問一事……”韓四清湊近前來,低聲道:“康王登位,要是二帝再得回來,這一下子三個皇帝,天下如何是好?”
許貢生答道:“這是天命,實非老朽可斷。”
韓四清干笑兩聲,丟下一大錠銀子自行去了。
許貢生看著銀子,心道:這草賊連馬都上不得,卻做了捕頭,真是笑事,甚麼世道啊!”
再說王勐二人徑直下橋后,尋個僻靜茶肆坐下,點茶解渴。
于林見四座無人,開口說道:“揚州熱鬧,弟弟倒可長居此地。”
王勐說道:“弟弟雖久在揚州,卻無家無業,實無長居打算。但也無甚好去處,倘今晚平安,倒是想去看看伍大哥。”
“聽聞弟弟早有紅顏知己,姓李名惠然,有天仙之貌,更有一身好本領,卻何不做尋她打算?”
“不瞞大哥,小弟早年覓得一個富戶,本做短榻打算,趟過一次就罷了,哪知卻在宅中巧識惠然,迷了心竅,不覺做成了常榻。惠然人尚標致,要說本領,真是個天生習武的坯子,只是幾年,已將弟弟這點本領學之**了。”
“有此佳人,弟弟為何不洗手置業,成了姻緣?”
“惠然待我倒是真心,只是……只是……唉,不提也罷!不提也罷!”王勐連嘆幾聲,神色索然。
于林心想這義弟生得好面相,卻被情所累,口中說道:“不提不提……對了,聽聞前話,弟弟與伍開山伍大俠交情非淺?”
“大哥不知,伍大哥不但武功高強,為人更是義氣豪爽。不是弟弟自損,像我等之流,盡受白眼,可伍大哥待我實同哥哥待我一樣,掏心置腹,視同手足。”
“確實難得!聽說伍大俠是白老先生弟子?”
“嗯,白老先生的關門弟子。白先生真是神人,所創武夷派不說,就是這伍開山、鐵犁兩大弟子,足令江湖稱道了。”
“弟弟說的是為朝廷做事的鐵犁?”
“正是此人!”
“弟弟與此人也有交往?”
王勐心知這位大哥甚是厭惡朝廷之人,當即說道:“卻不識得,只是聽說此人雖身在朝廷,倒是一條好漢,更與伍大哥交情甚厚。”
于林聽后,冷哼一聲,轉而說道:“上些點心,打打牙祭。”言畢,嘴里“吧唧”幾聲,連呼:“可惜,可惜!”
王勐知他嗜酒如命,只是清茶配點心已將他酒蟲勾起,當下會心笑笑。
二人吃罷點心,估摸已至酉時,便出了茶肆向南行去。路上迎面碰到的多是匆匆趕去觀看廿四橋舞蕭的百姓。
暮色中行不多時,長街盡頭見得一處高墻巨宅,大紅燈籠下十余士兵把守在門前。
二人也不言語,遠遠繞道東邊找了個無人之處,打坐調息起來。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王勐開口道:“大哥,可以打鷯了。”
于林點點頭,伸手從懷中掏出兩方黑巾,說道:“康王行宮,不比尋常,戴上為好。”
待王勐依言蒙上黑巾,又道:“就依之前所說,弟弟只管接應,倘老哥一個時辰不出,弟弟千萬自行離去,切記切記!”
王勐聞言,急道:“哥哥說得哪里話?放風便是,但若哥哥不到,弟弟絕不獨出。”
于林待要再言,王勐早已起身直奔高墻而去。
于林心知這義弟生平最重信義二字,便不再言,起身追了上去。
待繞過守衛士兵,躍上墻頭,王勐見得一株合抱古樹,適可藏身,起身竄了上去。
低頭見于林身形起落間,直如夜行蝙蝠般,轉瞬消失在樓臺暗影處,心下不禁贊道:大哥好輕功,這‘蝠盜’一名實不虛得。
過了半炷香的光景,正自暗想于林能覓得何等寶貝,耳中聽得腳步聲由遠及近,揣知是巡邏士兵,當下靜伏不動。
果然,一隊士兵摸黑走了近來。不料,正將路過樹下,驀聽得不遠處哨音大作,緊接著人聲宣沸,夾雜著“捉賊”的喊叫。
王勐心里一驚:壞事,大哥失手!
正欲躍下接應,忽見遠處兩個黑影縱躍而來,身法迅捷異常,轉眼間已到近前。
王勐定睛細看,來人一高一矮,雖亦黑巾蒙面,其中一人身背長筒之物,卻均非于林。
正思忖間,兵器作響,那隊士兵已然動起手來。但聽得“哎喲”、“撲通”聲起,那二人似虎入羊群般,剎那間已放倒七八個士兵。
待哨音再作,那二人已分作兩個方向,飛身直撲墻頭。
人在半空,二人各自雙手疾揮,早將眾士兵投來的鋼刀盡數打落。
二人方落墻頭,忽聽一人喝道:“賊子休走!”一團白影至墻外撲了上來,朝著身形略高的黑衣人便是一掌。
那黑衣人甫落墻頭,身形未穩,倉促間還了一掌,隨即墜下,退了兩步方才立穩。
那矮個黑衣人見同伴受挫,怒喝一聲,一躍丈余,雙掌一錯平推出去,直取白衣人。
“砰”的一聲,人影倏分,白衣人落下墻來,退了數步勉力站穩。
黑衣人卻只晃了兩晃,便自墻上一躍而下,扯住同伴的衣袖,沉聲喝道:“徒兒先走!”右臂奮力甩送。
高個徒弟借勢只一個起落已然翻過墻頭。
矮個黑衣人出掌攻擊、飛身下墻、甩臂送人一氣哈成,疾如脫兔。
白衣人見狀,高聲喊道:“內外布陣!”
剎時間數條人影從墻外飛身進來,立將黑衣人重新包圍起來。墻外則打斗聲起,更有利箭破空之聲不絕于耳。
片刻,喊殺聲漸遠,想是高個徒弟已沖出重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