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濃,萬籟俱寂,錦繡閣內(nèi)燭火微搖,光影在墻壁上搖曳生姿。
林焦焦卸去了滿頭的釵環(huán),如云的秀發(fā)如瀑布般垂落在她白皙的雙肩上,一襲素白的寢衣更襯得她身姿綽約,宛如仙子下凡。
她獨(dú)自一人坐在窗邊,手中捧著一本泛黃的雜記,然而那字句在她眼前游走,卻如同云霧一般,難以入心。
忽然,窗外傳來一聲極輕微的“嗒”聲,仿佛是小石子落在瓦片上,聲音雖小,卻在這靜謐的夜晚顯得格外突兀。
小蝶警覺地直起身來,阿阮也停下了手中正在整理床鋪的動作,兩人面面相覷,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一絲緊張。
然而,林焦焦卻是一怔,原本有些恍惚的目光突然變得明亮起來,眼中閃過一絲極淡的、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亮光。
這個聲音……太熟悉了。
她緩緩放下手中的書卷,輕輕搖了搖頭,示意小蝶和阿阮不必驚慌。
然后,她站起身來,腳步輕盈地踱至窗前
她的指尖觸到那冰涼的窗框,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緩緩地推開了支摘窗。
月光如水銀瀉地,將庭院照得朦朦朧朧,宛如一層薄紗籠罩。
在這銀白的月色下,只見院墻頭,一個矯健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利落地翻身而下。
他的動作輕巧得如同一只夜行的貓兒,落地時甚至沒有發(fā)出一絲聲響。
來人穿著一身便于行動的玄色勁裝,身形挺拔,肩寬腰窄,月光勾勒出他利落的下頜線。
他落地后,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塵,一抬頭,便對上了窗內(nèi)林焦焦平靜的目光。
少年臉上瞬間綻開一個燦爛得晃眼的笑容,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那雙總是亮晶晶的眸子,在月下更是熠熠生輝。
“嘿!嬌嬌!我回來了!”他幾個箭步竄到窗下,聲音帶著風(fēng)塵仆仆的沙啞,卻又充滿了蓬勃的活力
不是陸昭烈還能是誰?
林焦焦看著他熟悉的笑臉,聽著他依舊帶著幾分少年稚氣的稱呼,心頭那沉甸甸的巨石,仿佛被這明亮的笑容撬開了一絲縫隙。
她唇角不自覺地微微上揚(yáng),語氣卻帶著幾分故作的嗔怪:“陸小將軍,你這堂堂鎮(zhèn)北侯世子,回京第一件事就是翻我家墻頭?成何體統(tǒng)?”
陸昭烈嘿嘿一笑,毫不在意地扒著窗沿
風(fēng)拂過他的衣角,發(fā)絲微揚(yáng),眉眼間是風(fēng)塵仆仆的疲憊,卻掩不住那股少年意氣。
他扒著窗沿,湊近了些,眼神急切,湊近了些,仔細(xì)打量她的臉色,眉頭隨即皺起:“你落水了?誰敢欺負(fù)你,告訴我,我替你揍他!”
還有人亂嚼舌根說你可別聽那些混賬話!誰敢欺負(fù)你,告訴我,我替你揍他!”
他語氣急切,眼神里是毫不掩飾的擔(dān)憂和義憤,那股子赤誠的熱意,幾乎要透過夜色傳遞過來。
林焦焦看著他因?yàn)橹倍⑽⒎杭t的臉頰,她垂下眼睫,掩去眸中一瞬間翻涌的復(fù)雜情緒,再抬眼時,已恢復(fù)了平靜。
“我沒事。”她輕聲道,“不過是些小風(fēng)浪,已經(jīng)過去了。”
“過去了?”陸昭烈明顯不信,他盯著她,目光灼灼
“可我聽說你今天去詩會了?還作了首了不得的詩?千劫戮身渾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他重復(fù)著聽到的詩句,眼神里充滿了驚喜與驕傲
“嬌嬌,你……你怎么會寫出這樣的詩?”
林焦焦心頭一跳,面上卻不動聲色:“不過是偶有所感,胡亂寫的罷了。
倒是你,邊關(guān)苦寒,這次回來,可還適應(yīng)?”
陸昭烈見她不愿多談,雖然滿腹疑問,卻也順著她的話頭轉(zhuǎn)移了話題,興致勃勃地說道:
“適應(yīng)!怎么不適應(yīng)!邊關(guān)哪有京城好玩!我給你帶了好東西!”
他說著,像個獻(xiàn)寶的孩子般,從懷里掏出一個用油紙包著的小包裹,從窗口遞了進(jìn)來:“喏,路過隴西時買的蜜餞,據(jù)說甜而不膩,你嘗嘗看喜不喜歡?”
那油紙包還帶著他懷里的溫?zé)帷?/p>
林焦焦看著那包蜜餞,又看看窗外少年亮晶晶的、滿是期待的眼睛,終于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這一笑,如同冰雪初融,春花綻露,帶著這個年紀(jì)少女應(yīng)有的明媚與生動,驅(qū)散了這連日來的陰霾與沉郁。
陸昭烈看著她笑,自己也傻呵呵地笑了起來,只覺得連日奔波的疲憊都一掃而空。
一直默默站在屋內(nèi)角落的阿阮,看著林焦焦臉上那難得一見的、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容,又看了看窗外那眼神純粹、滿心滿眼都是小姐的小將軍,清冷的眸中閃過一絲了然。
她輕輕拉了拉還瞪大眼睛看著窗外的小蝶的衣袖,對著她微微搖了搖頭,用眼神示意她離開。
小蝶先是一愣,隨即恍然大悟,臉上露出促狹的笑容,趕緊跟著阿阮,輕手輕腳地退出了房間,還貼心地將房門虛掩上。
屋內(nèi)只剩下林焦焦和窗外的陸昭烈,這一刻,窗是界,也是橋。
月光靜謐,晚風(fēng)輕柔。
陸昭烈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燈下少女那含笑的側(cè)臉上,心跳突然就像被什么東西猛地撞擊了一下,漏跳了一拍。
他的耳根處也不知何時悄悄泛起了一層淡淡的紅暈,仿佛被火烤過一般。
他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自然一些:
“那個……嬌嬌,永嘉郡主的馬球會,你去不去啊?”
林焦焦微微一笑,回答道:“郡主相邀,自然是要去的。”
陸昭烈聞言,心中頓時一喜,連忙說道:“那……那我到時候也去!”他的語氣中似乎帶著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急切。
林焦焦聞言,不禁抬起頭來,美眸凝視著陸昭烈,嘴角的笑意更濃了,似笑非笑地問道:
“陸小將軍,你是去打球呢,還是去當(dāng)護(hù)衛(wèi)呀?”
陸昭烈被她這么一問,頓時有些窘迫,他的臉頰像被火燎過一樣,迅速漲得通紅。
他梗著脖子,強(qiáng)詞奪理:
“我……我當(dāng)然是去打球啊!只是順便看著點(diǎn)你,不行嗎?”
看著陸昭烈這副窘迫又強(qiáng)詞奪理的可愛模樣,林焦焦眼中的笑意愈發(fā)深了,宛如夜空中璀璨的繁星。
她忽然覺得,這夜,真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