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昭烈被林焦焦那帶著戲謔的眼神看得耳根更紅,他有些狼狽地別開視線,目光落在窗欞上,嘴里嘟囔著:
“反正你小心些就是了。”他從懷里又摸索了一陣,掏出一個細長的、用普通藍布裹著的小物件。
“還有這個,”他聲音低了些,帶著點不易察覺的緊張,將東西遞進窗內
“在邊市看到的,覺得挺襯你。”
林焦焦接過,入手微沉。解開藍布,里面是一支發簪。
簪身是素銀,并無繁復花紋,只在簪頭鑲嵌著一小塊未經雕琢的天然紅珊瑚,形態恣意,色澤溫潤濃郁,在燭光下流轉著赤紅色的光澤,像一小簇凝固的火焰。
林焦焦指尖拂過那溫潤的珊瑚,心頭微動。
她記得,前世陸昭烈也曾送過她一支類似的簪子,可那是她已經在后宅,那簪子也不知掉哪了
“邊塞苦寒,難得見到這般鮮艷的顏色,”陸昭烈見她只是看著,不說話,心里有些沒底,急忙解釋
“我看著它,就想起京城里的海棠花,就買了。你不喜歡就算了!”他說著就要伸手拿回。
林焦廉卻手腕一翻,避開了他的手,將簪子輕輕握在掌心,抬眸看他,眼中帶著清淺的笑意:“很別致,我很喜歡。謝謝陸小將軍。”
陸昭烈看著她唇邊的笑靨和那雙映著燭光、顯得格外明亮的眸子,一時竟有些呆了,只覺得心跳如擂鼓,方才那點窘迫瞬間飛到了九霄云外,只剩下滿滿的歡喜。
“你喜歡就好!”他咧嘴笑起來,笑容爽朗
“不過,”林焦廉話音一轉,語氣帶著幾分調侃
“陸小將軍這又是蜜餞又是發簪的,莫非是把邊關的軍餉都花在這些小玩意兒上了?鎮北侯可知曉?”
“我……”陸昭烈一噎,臉又紅了,梗著脖子道
“這是我自己的私房錢!我立了功,陛下有賞賜的!我爹他才管不著!”
看著他急于辯解的模樣,林焦焦終于又忍不住輕笑出聲。
陸昭烈看著她笑,自己也跟著傻笑
林焦焦摩挲著手中的珊瑚簪,語氣隨意般問道:“你這次回京,能待多久?”
陸昭烈靠在窗沿,仰頭看著天上的疏星,答道:“陛下恩典,許了我半個月的假。之后可能要去京畿大營歷練一陣。”他頓了頓,轉過頭,認真地看著林焦焦
“嬌嬌,我不在京城的時候,你要好好的。若是再有人欺負你,你就去找我娘,或者去鎮北侯府找管家福伯,他們都會幫你的。”
他眼神誠摯,話語簡單,卻帶著沉甸甸的關切。
林焦焦心中微暖,點了點頭:“我知道了。”她沉默片刻,從袖中取出一個繡著平安符紋的淺青色香囊,遞出窗外
“這個給你,里面是些安神的藥材,邊關或是軍營若睡得不安穩,可以放在枕邊。”
這香囊是阿阮之前配好給她的,她一直帶在身上。
陸昭烈一愣,隨即眼中爆發出驚喜的光芒,幾乎是雙手接了過去,緊緊攥在手心,像是得了什么稀世珍寶。
“謝謝嬌嬌!”他聲音都有些發顫,將那香囊小心翼翼地揣進懷里,貼肉放著,感受著那一點淡淡的藥香和似乎殘留的她的體溫。
兩人一時無話,月光靜靜流淌,隔著窗欞,一個在屋內,一個在窗外,氣氛卻有種難得的寧靜與和諧。
倚梅園內,卻是另一番光景。
王姨娘聽完林清清帶著哭腔、添油加醋的敘述,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她精心策劃的詩會一局,不僅沒能毀了林焦焦,反而讓她名聲大噪,更是攀上了永嘉郡主
“娘!您不能再讓她這么得意下去了!”林清清哭得眼睛紅腫
“那賤人現在有郡主撐腰,我可…嗚嗚嗚”
王姨娘猛地將手中的茶盞頓在桌上,發出刺耳的聲響。“哭什么哭!沒用的東西!”她厲聲呵斥
“光是哭就能把她哭倒嗎?”
林清清被嚇得噤聲,只敢小聲抽噎。
王姨娘深吸一口氣,眼中閃爍著毒蛇般的光芒:“永嘉郡主又如何?馬球會上,刀劍無眼,馬匹受驚,發生點意外,再正常不過了。”她冷笑一聲
她招手叫過心腹李嬤嬤,低聲吩咐了幾句。李嬤嬤會意,匆匆離去。
王姨娘又看向林清清,語氣森冷:“把你那副哭哭啼啼的樣子收起來
馬球會,你照常去,非但要去,還要打扮得光彩照人,我要讓所有人都看看,誰才是永昌侯府真正的明珠!”
她走到梳妝臺前,打開一個隱秘的抽屜,取出一個僅有拇指大小的瓷瓶,遞給林清清:
“這東西,你收好。找個機會,讓她沾上一點,不必多,一點點就夠了。”
林清清接過那冰涼的小瓷瓶,手微微發抖,眼中卻射出興奮而惡毒的光:“娘,這是……”
“能讓馬兒發狂的好東西。”王姨娘語氣平淡,卻字字透著寒意
“記住,做得干凈點,別留下痕跡。”
與此同時,錦繡閣內,陸昭烈雖不舍,卻也知不能久留。
“嬌嬌,我得走了。”他扒著窗沿,語氣滿是不情愿
“你照顧好自己。”
“嗯。”林焦焦點頭,“你也是。”
陸昭烈看著她,似乎還想說什么,最終只是用力抿了抿唇,道:
“馬球會見!”說完,他利落地翻身,身影幾個起落,便消失在墻頭月色中,如來時一般悄無聲息。
林焦焦站在窗邊,望著他消失的方向,許久未動。
手中的珊瑚簪帶著他留下的余溫。她輕輕將簪子簪入發間,那抹赤紅在她烏黑的發間,顯得格外醒目。
小蝶和阿阮這才輕輕推門進來。
“小姐,陸小將軍走了?”小蝶湊過來,看著林焦焦發間的簪子,抿嘴偷笑。
林焦焦淡淡瞥了她一眼,小蝶立刻縮了縮脖子,不敢再笑。
“阿阮,馬球會上的驗毒事宜,還需你多費心,尤其是針對馬匹的藥物。”
阿阮清冷的眸子閃過一絲了然,躬身道:“奴婢明白,定會準備周全。”
林焦焦走到鏡前,看著鏡中簪著珊瑚簪的自己,眼神逐漸變得銳利而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