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球場上,塵土微揚,氣氛熱烈。
永嘉郡主一馬當先,火紅的身影在場上格外醒目,她球技嫻熟,揮桿精準,引得看臺上陣陣喝彩。
林焦焦騎著那匹溫順的棗紅馬,跟在她身側不遠處,動作雖顯生疏,但姿態從容,并未露怯。
她腕上陸昭烈送的牛皮護腕起到了作用,握韁的手還算穩當。
陸昭烈在另一片場地區域比賽,他所在的隊伍攻勢凌厲,他本人更是如同出鞘的利劍,在場上縱橫馳騁,每一次精彩的擊球都能引來一片叫好聲。
他的目光卻時不時越過人群,飄向林焦焦所在的方向,見她騎得平穩,才稍稍安心,轉而更加投入比賽。
江潯依舊端坐于主看臺,面容沉靜,目光偶爾掠過場上,在那抹月白身影上停留一瞬,便又淡淡移開,與身旁的同僚低聲交談幾句,似乎真的只是來觀賽散心。
李瑾坐在文人聚集的看臺,并未下場,只含笑看著場中熱鬧。
“焦焦妹妹,看球!”永嘉郡主一聲清叱,一個漂亮的傳球送到林焦焦馬前。
林焦焦下意識地揮桿,力道不足,球歪歪斜斜地滾了出去,引得眾人善意一笑。
她自己也忍不住抿唇笑了笑,一直緊繃的心弦稍稍放松了些許。
這馬球,倒也有趣。
王姨娘和林清清坐在侯府席位上,臉上掛著得體的笑容。
林清清看著場中備受矚目的永嘉郡主和即便球技生疏也難掩風姿的林焦焦,心中嫉恨交加,卻又不得不按捺住。
她偷偷瞥向李瑾的方向,見他目光似乎總落在林焦焦身上,更是氣悶。
“娘,那李公子……”林清清忍不住低聲抱怨。
王姨娘拍了拍她的手,眼神幽暗:“沉住氣。好戲,還在后頭。”她的目光狀似無意地掃過場邊某個角落,一個穿著普通仆役衣服、面容平凡無奇的中年漢子微微頷首,隨即隱入忙碌的仆從人群中。
中場休息時,永嘉郡主興致不減,拉著林焦焦在場邊慢走,說著剛才比賽的趣事。
“剛才你那一下,雖然沒進,姿勢倒是好看!”永嘉郡主笑道
“多練幾次就好了!下次我帶你去我家別院的馬場,那兒場地大,隨便跑!”
“多謝郡主。”林焦焦微笑應著,目光卻警惕地留意著四周。
阿阮配的香囊依舊沒有異樣,但她總覺得,似乎有雙眼睛在暗處盯著自己。
休息過后,比賽繼續。
氣氛愈發激烈,馬蹄聲、呼喝聲、球杖撞擊聲不絕于耳。為了躲避一個急速飛來的馬球,幾匹馬擠到了一處,場面瞬間有些混亂。
林焦焦控著棗紅馬小心避讓,就在這短暫的混亂中,她忽然感覺到腰間似乎被什么極輕的東西碰了一下,像是被小石子打到,又像是被什么蟲子撞到。
她下意識地低頭去看,卻什么也沒發現,只有腰間懸掛的荷包輕輕晃動。
她蹙了蹙眉,心中升起一絲怪異感,但場上瞬息萬變,不容她細想。
永嘉郡主已經在前面招呼她:“焦焦妹妹,快跟上!”
與此同時,對面看臺上,江潯端茶的手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目光銳利地掃過林焦廉剛才所在的混亂區域,眉頭微蹙。
他似乎看到了一個迅速沒入人群的灰色身影,但那身影太快,快得像是錯覺。
陸昭烈在另一片場地,正全心投入比賽,并未注意到這邊的細微動靜。
李瑾倒是看到了那片刻的混亂,見林焦焦無恙,便又低頭看向手中的書卷。
混亂平息,比賽照常進行。
林焦廉壓下心頭那點異樣,繼續跟在永嘉郡主身后。
然而,沒過多久,她身下的棗紅馬忽然開始有些焦躁起來,不停地甩著頭,打著響鼻,步伐也變得有些不穩。
“怎么了?”林焦廉心中一緊,連忙收緊韁繩,試圖安撫馬匹。
永嘉郡主也注意到了她的異常,勒馬回頭:“焦焦妹妹,你的馬怎么了?”
“不知道,它突然有些不安?!绷纸沽刂浦\繩,但棗紅馬的焦躁似乎越來越明顯,開始小幅度地蹦跳起來。
“快!拉住它!”永嘉郡主喊道,策馬靠近,想幫忙。
看臺上,陸昭烈剛剛完成一次漂亮的進攻,正享受著眾人的歡呼,眼角余光瞥見林焦焦那邊的狀況,笑容瞬間僵在臉上。他猛地調轉馬頭,就要沖過去。
江潯放下了茶杯,身體微微前傾,目光緊緊鎖定那匹開始不受控制的棗紅馬和馬背上那個纖細的身影。
王姨娘看著場上突然出現的變故,眼中飛快地閃過一絲詫異,隨即又被一種隱秘的快意取代。
雖然這情形與她計劃的不盡相同,但結果似乎更合她意
她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吹浮沫,姿態優雅。
林清清更是差點掩飾不住臉上的喜色,緊緊攥住了手中的帕子。
場上,棗紅馬的情緒越來越失控,竟開始揚蹄嘶鳴,猛地加速,朝著場地邊緣人少的地方沖去!
“嬌嬌!”陸昭烈目眥欲裂,拼命策馬追趕,但距離太遠,中間還隔著其他比賽的馬匹和人。
“拉住韁繩!俯低身子!”永嘉郡主焦急地大喊,試圖攔截,但那棗紅馬像是受了巨大驚嚇,根本不顧方向,橫沖直撞。
林焦焦只覺得耳邊風聲呼嘯,身體在馬背上劇烈顛簸,幾乎要被甩下去。
她死死抓住韁繩,伏低身體,心中驚駭萬分。
棗紅馬瘋了一般沖出了比賽區域,撞開了幾個試圖阻攔的仆役,徑直朝著馬場后方那片僻靜林地沖去
“攔住它!”
“快救林大小姐!”
場上一片驚呼混亂。
陸昭烈和永嘉郡主,還有幾個反應快的公子哥,立刻策馬追了上去。
江潯猛地站起身,臉色冷沉,對身旁侍衛迅速吩咐了一句,那侍衛領命,飛快離去。
李瑾也離開了座位,快步向著那片林地走去,溫潤的臉上也寫滿了擔憂。
王姨娘看著那抹月白身影消失在林地邊緣,嘴角終于控制不住地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成了!
就算不是按照她的計劃,但只要林焦焦在那片容易迷路的林地里失蹤,或者發生點別的什么意外,就夠了!
小賤人看你怎么得意,死了好哈哈哈哈哈!
林清清更是激動得渾身微微發抖。
馬球賽被迫中斷,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吸引。
陸昭烈第一個沖進林地,焦急地呼喊著:“嬌嬌!林焦焦!”
永嘉郡主緊隨其后,臉色發白。
侍衛和下人們紛紛涌入林地搜尋。
然而,那片林地雖然不算極大,但樹木叢生,雜草蔓延,視線受阻。
眾人搜尋了好一陣,只找到了那匹受驚后漸漸力竭、停在原地喘著粗氣的棗紅馬。
馬背上,空空如也。
林焦焦,不見了。
“找!給我仔細地找!”陸昭烈雙眼赤紅,聲音嘶啞,如同困獸。
永嘉郡主也慌了神,連連下令。
江潯站在林地邊緣,面沉如水,目光銳利地掃視著幽深的林木,周身散發著駭人的低氣壓。
李瑾站在稍遠些的地方,眉頭緊鎖,溫潤的眸中滿是憂慮。
時間一點點過去,夕陽開始西斜,將樹影拉得老長。
搜尋的人一**回來稟報,均無所獲。
林焦焦,仿佛憑空消失了一般。
王姨娘坐在看臺上,聽著一次次的回報,端起已經涼透的茶,輕輕呷了一口。茶雖涼,心卻熱。她幾乎要忍不住笑出聲來。
林清清更是按捺不住興奮,低聲道:“娘,她是不是……”
“閉嘴。”王姨娘低聲呵斥,眼中卻閃爍著同樣的光芒。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林焦焦兇多吉少,或許已遭不測之時——
誰也沒有注意到,林地深處,一片茂密的灌木叢后
一只手,悄無聲息地捂住了正欲驚呼的嘴
另一只手,迅速而精準地將一枚細如牛毛的銀針,刺入了某個昏倒在地、穿著灰色布衣的漢子頸后。
那灌木叢微微晃動,隨即恢復平靜,仿佛什么都沒有發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