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顧湘父母震驚的時候,身側(cè)傳來一道有氣無力的聲音。
“爸媽……”
圍觀的鄉(xiāng)親們扭頭看去,都愣住了。
顧溪就站在那兒,倒是穿著自己的衣服,只是頭發(fā)亂糟糟地挽著,幾縷頭發(fā)絲黏在汗津津的額頭上,臉上灰撲撲的,眼底兩團明顯的烏青,嘴唇干得起了皮。
她旁邊站著個黑瘦的男人,歪著嘴,一條腿有點不利索,正是不耐煩地瞪著看熱鬧的人。
“這、這是溪丫頭?”有人小聲嘀咕,“咋弄成這模樣了?”
“旁邊那男的是誰?咋是個瘸子?”
顧母一眼看見大女兒這副慘樣,再瞅瞅她旁邊那上不得臺面的男人,眼前一黑,差點沒背過氣去。
她撲過去抓住顧溪的胳膊,聲音都變了調(diào):“溪溪!你這是咋回事?他、他不是顧湘要嫁的男人嗎?”
顧溪沒理她媽,她的眼睛直勾勾地釘在顧湘身上。
看著顧湘穿著那件鮮亮得扎眼的水紅呢子外套,小臉白凈,被秦凜小心護著的樣子,再想想自己這兩天受的罪,還有身邊這個讓人惡心的瘸子……
她胸口那股火“噌”地就燒到了頭頂,理智一下子崩斷了。
“顧湘!你個黑了心肝的賤蹄子!”她猛地甩開她媽的手,嗓子劈了叉地尖叫,“肯定是你搞的鬼,占了我的男人!你個不得好死的——”
她一邊罵,一邊張牙舞爪地就朝著顧湘撲過去,那架勢像是要撕了顧湘的皮。
顧湘嚇得臉一白,趕緊往秦凜身后縮,手指緊緊揪住了他的衣角。
眼看顧溪的指甲就要撓到顧湘臉上,一只大手跟鐵鉗似的,猛地攥住了顧溪揚起來的手腕子。
是秦凜。
他臉色冷得能凍死人,眼神跟刀子一樣剮在顧溪臉上。
“你再動她一下試試?”聲音不高,卻砸得人心頭發(fā)顫。
顧溪手腕子疼得像要斷掉,掙扎了兩下,紋絲不動。
抬頭對上秦凜那冷冰冰的眼神,她那股瘋勁一下子泄了大半,只剩下了怕。
“你、你放開……”她聲音帶了哭腔,“是她搶了我的……她是個小偷!”
“搶?”秦凜嘴角扯出個冷冰冰的弧度,“顧溪,河邊救我的人是誰,你心里沒數(shù)?”
顧溪的臉唰地一下,血色全沒了。
“用不用我把當(dāng)時的事兒,當(dāng)著大伙兒的面,再給你捋一遍?”秦凜的話跟錘子似的,一下下砸下來,“看看誰才是那個冒名頂替、騙婚的賊!”
顧溪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憋不出來了。
周圍的鄉(xiāng)親們這下可算聽明白了,嗡嗡的議論聲瞬間炸開了鍋。
“哎呦喂!原來是這么回事!”
“溪丫頭冒了她妹的功勞?還想搶妹夫?真夠可以的!”
“看看湘丫頭現(xiàn)在多出息,再看看溪丫頭……唉,真是自個兒作的!”
顧溪聽著那些話,臉上跟挨了巴掌一樣火辣辣的。
她看著被秦凜護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顧湘,再看看自己這狼狽樣和身邊的瘸子,眼前一黑,腿一軟,一屁股癱坐在地上,捂著臉嚎啕大哭起來。
顧家老兩口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在鄉(xiāng)親們指指點點的目光里,頭都抬不起來了。
秦凜甩開顧溪的手,像是沾了什么臟東西,從兜里掏出塊手帕擦了擦。
他轉(zhuǎn)過身,低頭看顧湘,眼神立馬就軟了下來。
“沒事了,”他聲音低低的,帶著安撫,“甭怕。”
他伸手,把她額前那縷亂了的頭發(fā)輕輕撥到耳后。
“送了東西,咱就回家?!?/p>
“都別圍著了,”周蕙開口,語氣平淡,卻自有一股威嚴(yán),“家里的事,關(guān)起門來說。”
周蕙這話聲音不高,卻帶著一股子讓人沒法反駁的力道。
她掃了一眼癱在地上哭嚎的顧溪,又看看面如死灰的親家兩口子,最后目光落在那些伸長了脖子看熱鬧的鄉(xiāng)親身上。
這話點醒了顧老蔫兒。
他臉上臊得通紅,趕緊扯了扯還在發(fā)愣的顧母,又狠狠瞪了一眼坐在地上丟人現(xiàn)眼的大女兒,壓低嗓子吼道:“還嫌不夠丟人?都滾進屋去!”
顧母這才回過神,手忙腳亂地去拉顧溪。
可顧溪正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渾身軟得像灘泥,哪里拉得動。
最后還是李鐵柱不耐煩地“嘖”了一聲,粗魯?shù)匾话褜㈩櫹獜牡厣献Я似饋?,半拖半抱地往屋里弄?/p>
秦凜沒再看那混亂的場面,他側(cè)過身,微微擋住顧湘的視線,大手依舊穩(wěn)穩(wěn)地扶在她背后,低聲道:“我們進去。”
他的手掌溫?zé)?,透過薄薄的呢子外套傳來堅定的力量。
顧湘點了點頭,跟著他的腳步,走進了這個她生活了十幾年、卻從未感受過溫暖的“家”。
周蕙也從容地跟了進去,經(jīng)過顧老蔫兒身邊時,淡淡說了句:“把門帶上。”
顧老蔫兒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喏喏地應(yīng)了聲,趕緊把破舊的木門關(guān)上了,隔絕了外面那些探究的目光和議論聲。
屋里頓時暗了下來,只有窗戶透進些渾濁的光線。
那桌特意準(zhǔn)備的“好酒好菜”還在桌上擺著,此刻卻顯得格外諷刺。
顧溪被李鐵柱扔在了一張長凳上,還在嗚嗚地哭,肩膀一聳一聳的。
李鐵柱叉著腰站在她旁邊,三角眼不善地打量著秦凜和顧湘,尤其是看到顧湘那俏生生的小模樣和水靈靈的皮膚時,眼神里閃過一絲貪婪和嫉妒。
顧母看著大女兒這副樣子,心疼得直抽抽,想上前安慰,又被眼前這局面弄得不知所措,只能手足無措地站著。
顧老蔫兒則蹲在門檻邊抱著頭,一個勁兒地抽旱煙,煙霧繚繞,也遮不住他臉上的灰敗。
周蕙自顧自地找了張還算干凈的椅子坐下,理了理衣角,這才抬眼看向顧家夫婦,開門見山:“事兒呢,剛才在外頭,我兒子也說了個大概。”
“當(dāng)初救人的是湘湘,這門親事,本來就該是湘湘的。你們心里有數(shù)?!?/p>
她的語氣沒什么起伏,卻像鞭子一樣抽在顧家夫婦心上。
顧母嘴唇哆嗦著,想辯解:“親家母,這、這里面肯定有誤會……”
“誤會?”周蕙輕輕笑了一下,那笑意卻沒達眼底,“是把跳下河救人的說成是顧溪是誤會,還是瞞著湘湘,把她那份救命之恩按在姐姐頭上是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