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遠和鄭芝龍回到碼頭邊的時候,李南東已是望眼欲穿。看到蕭遠身邊多了個人,李南東疑道:“蕭兄去時一人,怎么回來成了一雙?”
蕭遠回道:“李兄莫說笑,這位鄭老哥為人俠義,是來助我等一臂之力的。”接著把鄭芝龍的事約略說了。
“既如此,兩位有何高見?”李南東問。
“依我看,直接沖上船得了。殺一個不賠本,殺兩個賺一個。”鄭芝龍想也不想道。
蕭遠略一沉吟,道:“船上情況不明,咱們人少,硬闖怕吃虧。此處是刑麻子地盤,驚動了東家更是棘手。我的意思,最好既能一網打盡又能全身而退。”
“看來蕭兄已有良策。”李南東笑著問。
“我的確有個計較。”蕭遠道,“此處離鎮江不遠。鎮江守備吳廷凍聽說為人正直,若是能賺得倭人逆江而上,到了鎮江想辦法通知吳大人,到時自可一蹴而就。”
“計是好計,只是船上有吳知府的人,而且他們事先說好在此地交貨,臨時改地方怕是要起疑心。”李南東道。
“這個可以推在刑麻子身上,刑麻子在這一帶是出名的不講道理,其他的只能先上船再隨機應變了。”蕭遠頓了頓道,“只是要麻煩李兄裝扮一下刑公子。”
李南東馬上會意道:“這個無妨,那就走吧。”說罷起身朝倭人的船走去,蕭遠和鄭芝龍跟隨在后算是家丁。
三人一前二后到了倭船近前,有人用半生不熟的漢語問:“什么人?”
鄭芝龍搶前一步道:“刑家公子前來提貨。”
立刻有人從船艙出來笑著道:“是刑公子嗎?快上來,大家正等著你呢?”出來的正是吳管事,熱情招呼道:“鄭老哥,幾日不見,你又精神了。你家公子呢?”待看到鄭芝龍身后的蕭李二人,馬上變色道,“這二位是?”
“哦,這位是刑家二公子。另一個嘛叫小三,跟我一樣,在刑府混口飯吃。”鄭芝龍靈機一動道。
“二公子?”吳管事心里納悶。李南東發話道:“我家大哥現在花船脫不開身,讓我代他來辦事。”
吳管事也是常在脂粉堆里打滾的人物,聽李南東這么一說羨慕道:“還是刑大公子會玩。不礙事,二公子來了也是一樣。這邊說話不方便,各位這就請進艙里說話。”說著把三人帶進船艙。
上船的時候,蕭遠留意了一下。船首站了五人,三人持弓,兩人執矛。船尾也是五人,一色長袍寬袖,腰配長刀。桅桿上還伏著一人。蕭遠心想:若光是這幾人,依我們三人的本事不難打發。進了船艙,只見兩個倭人坐在一張桌前不知在嘀咕些什么,對面站著吳管事帶來的兩個伴當。其中一個倭人一見李南東進來,“哇呀”一聲起身拔刀,直撲李南東而去,動作一氣呵成,不見一絲呆滯。蕭遠和其他人還未明白怎么回事,那倭人已和李南東交上了手。鄭芝龍打一上船兩眼就噴火,心想來的正好,大吼一聲,拔出佩刀朝另一個倭人砍去。那倭人顯是不會武功,害怕地連滾帶爬跌下椅子,幸得吳管事的一個伴當抽刀攔住鄭芝龍,這才險險逃過一劫。而吳管事的另一個伴當則急急向蕭遠攻來,蕭遠側身避過一刀,反手一掌打在那人背上,打得那人鮮血狂噴,一頭撞在板壁上再也沒起來。就在這時,一陣涼風襲過,一把倭刀從板壁插出,將蕭遠右肋下的衣衫捅了個通透。蕭遠背上一陣涼意,驚出一身冷汗,急忙閃開,眼看艙內狹小不宜久斗,朝鄭李二人叫道:“大家往外沖。”隨即直沖艙門而去。不料剛到舷梯,兩柄長矛就迎面搠來,蕭遠想也不想,一把奪過,硬生生將兩個倭人扯進艙內,正要破門而出,外面“嗖”的一箭射來,差半分便中腦門。蕭遠急中生智,扯起方才被拉進來的一個倭人往外便扔,自己隨后魚躍而出,但聽得“咔嚓”幾聲,扔出去的倭人已被亂刀分尸。蕭遠剛在艙外站住身子,幾個倭人“哇哇”亂叫,氣急敗壞地舉刀劈來,顯是不忿剛才被蕭遠騙過。緊接著,船前船后的兩處甲板各有一塊被掀起,數十倭人從下面涌出,其中有些手中竟拿著鐵砲。蕭遠心中暗叫不好,撿起長矛,“唰”的一聲擲出,把頭兩個沖過來的倭人串了葫蘆。其余倭人見蕭遠厲害,不敢靠近,退了幾步圍住,只等艙頂幾個倭人打火石放鐵砲。蕭遠知道鐵砲利害,不敢怠慢,一個“旱地拔蔥”從圍攻的倭人頭上掠過,一招“萬佛朝宗”把一個正準備瞄準射擊的倭人打下艙頂,其余倭人見蕭遠來的急,不及瞄準便一陣亂放,饒是蕭遠躲閃的快,肩頭還是中了一彈,打得鮮血淋漓。好個蕭遠奮力一掃,硬是把一眾倭人掃下艙頂,心中暗自焦急為何鄭李二人還未出來。正在這時,但見鄭芝龍上了甲板,身上一般的血跡斑斑,急問:“我兄弟呢?”
鄭芝龍剛把一個倭人砍倒,聞言道:“底下那廝手底子硬,李兄弟正和他纏斗。”隨即“咦”了一聲,“他奶奶的,怎么又生出了這許多倭寇?哈哈,過癮。”
蕭遠有心要回去救人,但身邊圍著十數倭人,鄭芝龍那里也跟七八個倭人斗得正急,一時半刻無法分身。偏偏倭人狡詐,見蕭遠厲害,都圍作一團,攻守相應,讓蕭遠急切間不能得手。另一邊“啊”聲不斷,顯然鄭芝龍也掛了彩,而且傷的不輕。蕭遠情知今晚討不了好,不經意間往船外望去,才發覺船不知什么時候被人解纜,此刻已離開碼頭數十丈遠,心中叫苦不已,肩上的傷勢也漸沉重,索性把心一橫,奮起一掌逼開圍攻的倭寇,躍到鄭芝龍身邊將他托向船尾,道:“鄭大哥先走。”鄭芝龍明白他意思,可不愿獨自逃生,口中罵道:“你當我什么人?”誰知話在嘴邊,人已落下船弦。原來蕭遠怕他不走,托起的一掌含了暗勁,讓他往船外落去。只聽“撲嗵”一聲,鄭芝龍已掉進了水里。四五個倭人急忙朝水中放箭,其余的則圍住蕭遠,攻勢更猛。蕭遠大喝一聲,驅散了放箭的倭人,口中兀自叫道:“李兄莫要糾纏,快上來。”一邊拼命往船艙口奔去要相助李南東,但惡斗已久,肩上又有傷,漸漸力不從心。不一會兒背上又中了兩刀偷襲,好在口子不深,眼前金星亂冒,出手毫無章法,隱隱約約似乎看到慈祥的老父在村口遙望,還有嚴厲的師傅……
就在這時,圍攻的倭寇突然亂作一團,無心戀戰。蕭遠神智稍一清明,發覺船身正在傾斜,有幾處甲板更被激流沖了上來,知道船要沉了,忙躍進船艙,只見李南東與那倭人仍是斗得甚急,全然不顧水流沖進來。蕭遠一招“龍游淺水”逼開那倭人,順手一把扯住李南東,兩人同時躍出艙外。待到得外面,船已傾了大半,蕭遠猛的朝船弦拍下一塊木片,用力往外一擲,喊聲“走”,起身躍向江面,半空中兩人腳踩木片,借力又躍出數丈,再落進水里的時候,碼頭已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