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遠等臨近永平時,遠望城頭已換了后金旗幟,知永平城已陷落,便轉道向灤州。
程應琦失聲痛哭,謂家眷盡在城中生死未卜。眾人無奈,只好把好話來寬慰。
行不出數里,哨騎回報灤州也降了后金。馬光遠聲稱要回建昌防守,說完也不顧眾人意見,心事重重帶著手下人馬走了。
王維城見狀苦笑道:“永平失守,各州縣必然亂成一鍋粥,不是俺不肯幫忙,只是臺頭營那邊還需兄弟我照應,失陪了。”說完也帶著兵走了。
蕭遠問李南東怎么辦,李南東道:“永平四縣,遷安在北,趨之不及,不如就近到昌黎,先看究竟再說。”程應琦早已哭得沒了主意,跟著蕭遠和李南東往昌黎縣而去。
趕往山海關的路上,程本直將袁崇煥下獄的前后經過一一敘說,劉興祚聽了默不作聲,他兄弟劉興賢忍不住道:“不怪祖帥要背反,朝廷這般整人,換做俺們兄弟早就反了。”劉興祚喝斥道:“休得胡說。”劉興賢嘟囔著道:“俺們九死一生逃回來,還不是整日里被當成賊防,要我說這大明朝還真不如老野。”劉興祚道:“督師待我推心置腹,怎說地不如老野?”劉興賢道:“袁督師確實沒的說,可其他人呢?俺看那孫承宗瞧俺們的眼神就不對勁,要不然為啥只給俺們八百人?還有那鄭國昌,俺們好心去幫他守城,他卻閉門不納,還誆俺們去守什么建昌。那建昌路賊眉鼠眼,瞧著就不是什么好人。”劉興祚長嘆一聲不再言語。
程本直見他兄弟二人也是一肚子苦水,都不好過,當下也無話可說,低頭趕路。
行至一處隘口,兩旁山崖林立,中間一條險道,看著陰森怖人。劉興祚問是何處,程本直道是兩灰口。
劉興祚心中一動,隱隱覺得有些不祥。過了一會兒,后面馬蹄聲大作,似有大隊人馬飛奔而來。
明軍多步兵,劉興祚猜著就是后金騎兵,心道不好,趕緊讓劉興賢帶上程本直飛馬馳往山海關,自己率兵斷后。
耳聽馬蹄聲少說也有好幾千人,劉興祚看了一下地形,讓手下將俘獲的輜重堵住隘口,士兵盡伏在后,形成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
不一會兒追兵趕到,在百步開外停住。見領頭的是岳托,兩人也算是老相識了,劉興祚隔空喊話:“伯伯到此可是為愛塔而來?”岳托也不隱晦,直言道:“額駙既知,俺就明言。大汗讓俺抓你回去,生死不論。你若乖乖隨俺去,俺們兄弟替你在大汗面前求情,說不定八叔看在先王的面上放你一條生路,俺們仍做親戚。你若執迷不悟,就休怪俺不顧往日情面。”劉興祚回道:“俺當日逃歸大明,便立誓生死為大明臣子,豈能再行叛貳?汝女真最重誓言,當知俺苦心。”岳托不死心還想再勸,道:“令堂還在沈陽,你就一點不顧她老人家?”劉興祚聞言胸中劇痛,咬牙道:“自古忠孝不能兩全,仁義不戮無辜。相信伯伯不會為難俺娘。”岳托聽了這話,知道再勸無用,下令手下待戰。
劉興祚也不是泛泛之輩,否則也不會被努爾哈赤相中做了額駙,見后金騎兵要來沖陣,便命前排士兵箭上弦,銃上膛,后排盾牌護頂。
岳托命第一隊騎兵沖鋒,因隘口狹窄施展不開,被箭炮傷得慘重,倒在地上,死傷狼藉。
岳托急了,怕回去交不了差,命第二隊下馬,用盾牌護著身體往前沖。
后金士兵踩著前隊尸體嗚呀呀喊著向前沖,明軍的箭炮都被盾牌彈開,劉興祚命長槍手準備,待后金士兵上來,用長槍頂在外面,再用箭銃趁隙射殺。
眼看第二隊也攻不進去,岳托命第三第四隊一起上,第三隊用盾牌擋住,第四隊踏著第三隊身體跳進明軍陣中。
明軍只有八百人,抵擋不住后金潮水般的攻勢,終于被后金軍隊攻入,陷入一場混戰。
劉興祚拔出腰刀,左劈右砍,斬殺了十幾個后金士兵。見活捉無望,岳托下令用亂箭射殺,明軍士兵紛紛中箭倒地,小小一個隘口,尸體堆積如山。
劉興祚身中數箭,流盡最后一滴血,戰死沙場。突然后方馬蹄聲急,一人騎著一匹駿馬飛奔到隘口前,后金士兵不敢阻擋紛紛避讓,岳托對來人喝斥道:“巴克什庫爾纏,你來作甚?”巴克什庫爾纏不理他,下馬推開人圍,將自己身上長袍脫下蓋在劉興祚尸體上放聲痛哭,后金士兵面面相覷。
這時又有一匹快馬從前方奔來,原來是劉興賢不忍拋棄兄長,孤身折返回來,被后金士兵團團圍住,掀翻在地。
護軍請示如何處置,岳托嘆息道:“押回大營,聽大汗發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