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極大軍退去,昌黎之圍被解。蕭遠和李南東佩服高士之余,趕著去山海關會合程本直。左應選知軍情緊急不便挽留,客套了幾句便送蕭遠等出城了。來到關門,程本直將蕭李二人介紹與孫承宗。得知來意,孫承宗憤憤不平道:“老夫前幾日在祖大壽營門前罵了兩個時辰,那孫子龜縮在營中不出,這才無奈回到關上。汝幾個年紀輕輕,資歷又在他之下,有何本事能召返他?”蕭遠聽他這話刺耳,念他老臣位重,按捺性子緝手道:“受督師之托,無論如何也要走一遭。”孫承宗“嘿”一聲,瞇起眼上下打量了一番蕭遠,道:“年輕人不知天高地厚,碰碰壁長點教訓也好。”揮揮手讓他三人自去。
路上程本直將劉興祚的死訊告知,蕭遠淚不禁流,李南東嘆氣道:“又少了一位忠貞之士。”就這樣氣氛凝重來到祖大壽營門前。都是自家兄弟,何可綱親自到營門前相迎,看到蕭遠還活著,喜不自勝道:“都說你和趙希龍戰死了,俺就不信沒有一個活著回來的。”顧不上高興,程本直把來意說明,何可綱轉而躊躇道:“我倒好辦,督師讓回就回唄,但不知道大壽怎么想。咳,就是便宜了那狗皇帝。”說完帶著三人來見祖大壽。蕭遠等來到帳中只見祖大壽裹著棉被烤火盆,渾身哆嗦額頭還冒著汗,像是害了重病。祖大壽哆嗦著道:“蕭兄弟回來啦,好事。俺自從平臺見了那狗皇帝后就這樣了,兄弟們不要見笑,干他八輩祖宗的。”
何可綱一旁笑話道:“老祖待會兒再吃點人肉,補補身子。”
祖大壽不以為然道:“唉,俺那是嚇唬東廠探子的,那東西誰吃得下。”轉身問蕭遠三人,“你們從京城來,督師可放出來了?”
程本直搖搖頭,將天牢探望袁崇煥受托付召返遼兵一事說了。
祖大壽惡聲惡氣道:“他奶奶的,前幾日孫胡子來追俺,俺就知道沒啥好事。不放督師就想讓俺們回去,天下哪有這等好事。”
程本直哭泣道:“督師忠義,挨不過大臣們勸說,定要我等來請祖帥回去。祖帥不肯回去,我等有何面目再去見督師。”
祖大壽被他哭的心煩,嚷道:“瞎吵吵啥?俺不想回去?是誰把俺們當成賊?是誰將督師下獄?是誰冤枉俺們私通老野?奶奶的,老子打了幾十年的仗,死都不怕,還怕回去?俺不過是想替督師討個公道,讓滿朝文武瞧瞧,沒了俺們遼兵,誰接得住皇太極的屁股?”
一番話說的理直氣壯,其他人一時倒也無法反駁,程本直哭得更大聲了。
蕭遠含著淚道:“祖帥說的有理,自打韃子入關,趙將軍、滿將軍、孫將軍、洪大哥還有俺兄弟大牛都戰死了,朝廷偏還落井下石,干那仇者快親者痛的勾當。俺們鄉間草民,本不懂什么軍國大計,但瞧見兄弟們死了圖個啥?還不是保家衛國抵御外侮?朝堂上的奸臣賊子不去管他,俺們只管跟著督師殺韃子。如今督師下了獄,祖帥不回,誰來帶領俺們殺敵?請祖帥告訴小的,俺們該怎么辦?”
祖大壽唉聲嘆氣道:“小兄弟,你在寧遠待的不長,朝廷那點骯臟事兒你哪知道許多?若是皇太極贏了不過換個皇帝,若是皇太極走了照樣歌舞升平。這里面哪有俺們督師什么事兒?非是老哥哥腦袋轉不過彎,實在是俺這回定要先救督師出來,否則天王老子來了俺也不回去。”
何可綱看不下去,勸道:“老祖,我看兄弟幾個都說的有理,既然督師都這樣說了,俺們先回去,說不定皇上一高興真的放了督師。”
祖大壽連連頓足,急道:“可綱,你平日最明理,今兒個怎么也跟著糊涂了?回去,督師斷無出頭之日,要是朝廷狠起心來,督師遭遇不測,誰來擔當?”
這時帳幕撩開,錦州守將朱梅進來,見眾人在爭吵,尷尬道:“不曉得兄弟們都在,哥哥我帶了一人過來。”
帳外走進一位老嫗,滿頭銀發,手拄拐杖,指著祖大壽叫了一聲“逆子”。祖大壽趕緊跪地,眾人見是祖大壽娘來了,也跟著跪下。只聽她道:“督師忠義,你身為他的部下,怎敢抗命不歸?縱使殞身不恤,督師都不怕死,你又何敢貪生?死則死耳,羅嗦什么?”
聽她這么一說,祖大壽痛哭流涕,眾人哭聲一片,齊道:“敢不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