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卡拉帝國的霸權,是刻在大陸骨血里的威懾——領地橫跨三千里,西至落日戈壁,東抵無盡海,抵得上其余六國總和;鐵甲軍隊列陣時,甲胄反光能映亮半邊天,連飛鳥都不敢從陣地上空掠過;國庫的黃金堆得比王宮塔樓還高,鑄幣局的熔爐三年未曾熄滅。鄰國曾聯名遞來“收斂鋒芒”的絹書,用詞謙卑如臣,卻被國王伊凡三世當著各國使者的面,扔進了火盆:“斯卡拉的鋒芒,從來不是給人勸的?!?/p>
半月后,那些遞過絹書的國家盡數覆滅。消息傳至王都時,黃金城門下的石板路,跪滿了前來臣服的使節。從此,大陸上再無人敢對斯卡拉說半個“不”字。
正午的熱浪裹著塵土撲在行人臉上,可王都的街道上,沒人敢躲進陰涼——所有人的目光都黏在王宮方向,似在期待那道藍發身影。忽然,人群中響起一陣低低的抽氣聲,像是風吹過繃緊的琴弦:
湛藍色長發如未染塵埃的綢緞,垂落在純白蕾絲法袍后,發梢掃過衣擺的珍珠流蘇,漾開細碎的光;眼眸亮得像淬了星子,卻又裹著層冰,看人時總帶著股疏離的冷;小巧的鼻尖下,櫻桃唇抿成一條冷硬的線,唯有雪白脖頸上的銀鏈,隨著步伐輕輕晃動,鏈墜是枚水滴狀的藍寶石,襯得她膚色愈發剔透。
最惹眼的是那雙白絲高跟鞋。沒有繁復的花紋,僅靠流暢的鞋型和細膩的小羊皮,便將“高貴”二字襯得淋漓盡致。鞋跟輕敲石板路的“嗒嗒”聲,清脆得像冰珠落玉盤,竟壓過了街市的喧囂,讓周遭的叫賣聲都矮了幾分。
她是歐美婭,斯卡拉唯一的“外姓法師”。
三年前,她出現在王都時,還只是個背著舊木箱的流浪者。直到北境蠻族入侵,帝**隊久攻不下,她卻孤身走進蠻族營地,抬手便是一場焚盡千軍的火焰魔法——那火是幽藍色的,燒得蠻族鐵甲熔成鐵水,卻沒傷及半株草木。伊凡三世當場封她為“帝國法師”,賜她王宮西側的觀景殿,成了王宮里除國王外,唯一能佩劍(魔法杖)入宮的人。
無數人想巴結討好,送珠寶的、獻美人的,門檻都快踏破,可她始終冷若冰霜。前日宮門口,侍衛長雷奧不小心撞了她一下,她體內失控的魔力瞬間掀飛了雷奧的盔甲,若不是她及時收力,雷奧的肋骨早被震碎。從此,王宮上下再沒人敢輕易與她搭話。
今日的歐美婭,卻沒走往大殿的路,反倒繞去了后花園。
滿園的薔薇開得正盛,緋紅、雪白、明黃,擠擠挨挨地綴在枝頭,清甜的花香順著風鉆進鼻腔。歐美婭的腳步忽然頓住——這種讓心神發顫的柔軟感,她從未有過。像是冰封的湖面突然裂開一道縫,有暖意順著縫隙往里鉆。
她閉眼深吸,花香在舌尖漫開,帶著點微甜的澀。再睜眼時,眉頭卻皺得更緊:“奇怪,從前怎么沒這般感受?”
疑惑間,大殿方向的議論聲飄了過來,像群嗡嗡的蚊蚋。歐美婭抬腿就走,白色身影掠過薔薇花叢,驚飛了停在花瓣上的蝴蝶。剛到殿門,便見伊凡三世坐在黃金寶座上,皇冠上的紅寶石映得他臉色發紅,底下的大臣們交頭接耳,袖口掩著嘴,模樣像極了偷食的鼠輩。
“你們在吵什么?”
她的聲音冷得像冰,殿內瞬間死寂。連最善辯的戶部尚書,都猛地閉了嘴,手指攥著朝服的衣角,不敢抬頭。
伊凡三世卻沒在意她的語氣,反倒從寶座上起身,快步走下來,語氣帶著刻意的親昵:“美美,你這幾日去哪了?寡人派了十隊侍衛找你,連黑森林都搜了?!?/p>
“別這么叫我?!睔W美婭的臉頰倏地泛起層薄紅,像雪地里落了點胭脂,語氣卻更不耐煩,“我要五萬兵力,現在就要——我有急事出遠門?!?/p>
她急著調兵,是因為不久前意外得到的一塊古老水晶。水晶里傳來母親模糊卻急切的聲音:“孩子,去北方冰原的遺忘城堡,那里有解開一切的秘密。但你需要兵力護身,五萬騎兵,才能幫你闖過冰原上的魔狼群與凍土陷阱。”母親的身影是她唯一的執念,哪怕與整個帝國為敵,她也必須拿到兵力。
“你這是什么態度?”伊凡三世臉上的笑容瞬間淡了,他后退一步,重新擺出國王的威嚴,“寡人是斯卡拉的君主,調兵需寡人手諭,你怎能用這種命令的語氣跟寡人說話?”
“我沒時間跟你廢話?!睔W美婭的指尖泛起幽藍的光,那是魔法蓄力的征兆,“給不給兵?”
大臣們偷偷交換眼神,肩膀都在抖——誰都沒見過國王被人當眾頂撞,更沒見過有人敢在大殿上對國王動魔法。伊凡三世氣得手指發抖,指節泛白:“你……你竟對寡人無禮!滿朝文武都不敢這么對我,你真是越來越放肆了!”
“少啰嗦?!睔W美婭轉身就往外走,蕾絲裙擺掃過臺階,帶起一陣風,“不給兵,我自己去調?!?/p>
“豈有此理!”伊凡三世猛地拍向寶座扶手,黃金打造的扶手竟被拍得凹下去一塊,“你們還愣著干什么?快把她叫回來!誰敢讓她出王宮一步,寡人誅他九族!”
大臣們慌忙追出去,可剛到宮門,便聽見“砰”的巨響——三個舉著長矛攔路的侍衛,此刻正躺在地上,腦袋開了花,鮮血順著白玉石的紋路漫開,像極了殿內鋪著的紅地毯。
歐美婭收回施法的手,指尖的幽藍光還未散去,她冷笑道:“自不量力?!?/p>
她徑直走向“**指揮部”——那是斯卡拉軍隊的心臟,守衛們個個身高八尺,穿的玄鐵盔甲厚達三寸,是從百萬士兵里挑出的精兵??蓺W美婭連看都沒看他們,直接往里闖,鞋跟敲在指揮部的青石板上,聲音格外刺耳:“指揮官在哪?出來見我!”
片刻后,一位身著玄鐵盔甲的中年男子快步走出。他面容嚴肅,額頭上有道長長的刀疤,從眉骨延伸到下頜,那是當年對抗蠻族時留下的勛章。腰間的佩劍泛著冷光,劍鞘上刻著斯卡拉的國徽——一頭展翅的金鷹。
“大人何事?”他躬身行禮,語氣恭敬,卻沒半分諂媚。
“給我五萬兵力,騎兵優先,我要立刻帶走?!睔W美婭的語氣不容置疑,目光掃過指揮部里的沙盤,上面插著代表軍隊的小木牌,密密麻麻地覆蓋著大陸地圖。
指揮官一愣,抬頭時,刀疤在臉上扯出個僵硬的弧度:“五萬?大人可有陛下的親筆手諭?調兵乃國之大事,沒有陛下的許可,我……”
“許可?”歐美婭打斷他,眼神銳利如刀,“你是在跟我裝糊涂?整個王宮都知道,我要做的事,沒人能攔。得罪我,比得罪國王的后果更嚴重——你想試試?”
守衛們的臉色瞬間發白,連呼吸都放輕了。玄鐵盔甲的碰撞聲消失了,整個指揮部里,只剩窗外的風聲和歐美婭鞋跟敲地的“嗒嗒”聲。
可指揮官卻緩緩拔出了佩劍,劍身在燈光下泛著冷光:“大人,我是斯卡拉的軍人,只聽陛下的命令。您還是先去見陛下,拿到手諭再說吧?!?/p>
“找死!”歐美婭眼中閃過殺意,掌心的幽藍光瞬間暴漲,化作一團籃球大小的火球,直朝指揮官射去。
指揮官揮劍格擋,“當”的一聲脆響,火星四濺?;鹎虮粍︼L劈成兩半,落在地上,燒得青石板“滋滋”作響。兩人瞬間戰作一團——幽藍色的火球、鋒利的玄鐵劍、無形的魔法屏障,在指揮部里交織,嚇得大臣們紛紛后退,躲到門外,連勸架都不敢上前。
就在火球即將砸中指揮官胸口時,一道灰影突然擠了進來。那人拄著根木杖,白發蒼蒼,身上的灰布法袍洗得發白,卻漿洗得干干凈凈。他張開雙臂,擋在兩人中間,高聲道:“兩位住手!都是斯卡拉的忠臣,何必傷了和氣?”
歐美婭的火球在指揮官胸口三寸處停下,幽藍的光映得指揮官的盔甲發亮。她收了法術,皺眉看向老者:“你是誰?”
“老朽馬道斯,是王宮的魔法學徒?!崩险吖笆中Φ?,皺紋里藏著溫和的光,他從懷里掏出本泛黃的古籍,雙手捧著遞過去,“大人魔法高強,想必是位高人。老朽近日得了本《神魔大戰》,里面記載著‘拉法雷古’的秘密,想請大人去寒舍一敘,或許能解大人的燃眉之急。”
“拉法雷古?”歐美婭的眉梢倏地挑起——她曾在流浪時,見過一本殘破的古籍,上面說“拉法雷古”是能操控“最高魔力”的禁術,若能掌握,便能擁有毀天滅地的力量。只是那古籍殘缺太多,她始終沒尋到破解之法。
馬道斯見她眼神松動,立刻補充:“那禁術的關鍵,或許與大人要辦的急事有關。老朽不敢欺瞞大人,只盼能為斯卡拉盡份力?!?/p>
歐美婭沉默片刻,指尖的幽藍光徹底散去。她看了眼指揮部里狼藉的沙盤,又看了眼馬道斯手里的古籍,最終冷聲道:“帶路?!?/p>
馬道斯的住處遠在王都郊外的密林里,是間簡陋的木屋。屋頂的茅草沾著晨露,門口掛著串曬干的草藥,散發著淡淡的苦味。屋里只有一張木桌、兩張木床,書架上堆著些破舊的書籍,書頁邊緣都卷了邊,連像樣的茶具都沒有,只有一個缺了口的粗瓷碗。木屋角落的地板有塊不起眼的松動木板,掀開后是通往地下室的暗梯,梯壁刻著與《神魔大戰》插畫同源的符文,只是此刻被厚厚的灰塵掩蓋。
歐美婭皺著眉坐在木凳上,冰涼的凳面讓她瞬間清醒了幾分:“你說的‘秘密’,就是這些破書?”
馬道斯卻沒在意她的態度,枯瘦的手指撫過《神魔大戰》泛黃起卷的書脊,眼神瞬間沉了幾分,似是穿透紙頁望見了遠古戰場:“大人可知這場大戰并非簡單的神魔廝殺?那是創世以來最慘烈的‘血脈清算’,連世界的根基都差點在戰火里崩塌?!?/p>
他小心翼翼翻開古籍,指尖點在一幅刻著符文的插畫上——畫面里一半是泛著圣光的水晶穹頂,一半是燃著黑火的煉獄深淵,中間一道裂縫正涌出幽藍色的能量?!爱斈陝撌郎癜⑴瑸榍蠹儍簦瑢⒆陨硇皭好鎰冸x成七頭魔龍塔薩梅特,兩者激戰同歸于盡后,肉身化作高階天堂與燃燒地獄,核心力量凝成了‘世界之石’??商焓古c惡魔天生對立,為爭奪世界之石的控制權,展開了億萬年的‘永恒之戰’?!?/p>
歐美婭的指尖無意識地蹭過頸間的藍寶石鏈墜,目光落在插畫中那道幽藍能量上——那顏色與她的魔法、與母親水晶里的微光如出一轍,呼吸不由得微頓。
“真正的轉折在‘庇護之地’的出現。”馬道斯的聲音壓得更低,“一位厭戰的高階天使伊納瑞斯,與惡魔女王莉莉絲聯手偷走世界之石,創造了這片隔絕神魔的凈土。他們結合生下的子嗣,便是兼具光明與黑暗血脈的‘奈非天’——這正是‘黑暗血脈’的源頭?!彼а蹝哌^歐美婭泛著藍光的指尖,“奈非天的力量遠超純血神魔,卻也成了雙方忌憚的隱患?!?/p>
書頁翻過,一幅殘畫映入眼簾:披白袍的女子手持水滴狀藍寶石,正將一道藍光注入石劍?!昂髞淼鬲z魔神發現了庇護之地,使用黑暗魔力控制人類信仰奪取奈非天血脈;天堂則怕這股力量打破平衡,主張抹殺。莉莉絲為護子嗣殺盡庇護之地的神魔,卻被伊納瑞斯放逐。走投無路的奈非天只能喚醒世界之石的力量對抗雙方,這場混戰才是真正的‘神魔大戰’?!?/p>
“那拉法雷古和黑暗金球呢?”歐美婭終于主動開口,聲音里藏著不易察覺的急切——若這禁術真與血脈有關,或許能幫她找到母親,甚至解開自己魔力失控的謎團。
馬道斯指尖落在殘畫的藍寶石上,與她頸間的鏈墜恰好呼應:“大戰尾聲,最強的奈非天為封印潰敗的魔神殘魂,將自身血脈與世界之石碎片熔鑄成‘黑暗金球’,而操控這股力量的方法,就是‘拉法雷古’??山鹎蚺c禁術后來一同失蹤,只留下記載——唯有繼承莉莉絲直系血脈的‘藍發者’,能通過血脈共鳴喚醒金球?!?/p>
他合上書,目光落在歐美婭的藍發上:“大人三年前那場幽藍火焰,與古籍中莉莉絲的魔力描述分毫不差。而您頸間的藍寶石,看形制正是畫中那位奈非天圣女的信物——說不定,您要找的母親線索,本就與這場大戰的余燼緊緊綁在一起。”
窗外的天色漸漸暗了,夕陽的光透過木窗,在地上投下長長的影子。歐美婭聽著聽著,竟靠在椅背上睡著了——許是連日趕路的疲憊,許是馬道斯的話戳中了她心底最軟的地方,她的眉頭漸漸舒展,嘴角也沒了平日的冷硬。
馬道斯講完時,才發現她睡著了。他看著她熟睡的模樣,像個卸下防備的孩子,忍不住嘆了口氣。屋里沒有多余的被褥,他想把自己的被褥給她蓋上,手剛伸到她的肩頭,又猛地收回——“男女授受不親,不妥?!彼D身從木箱里翻出件厚外套,外套內襯繡著個極小的金鷹紋,只是被縫補的布料遮住了大半。最終,他將被褥輕輕蓋在歐美婭身上,自己裹著外套坐在門口的石階上,守了一夜。
第二日清晨,歐美婭是被米粥的香味喚醒的。她睜開眼,身上還帶著被褥的暖意,馬道斯正坐在桌邊,用那只缺了口的粗瓷碗盛粥,白汽裊裊地裹著米香,飄滿了整個木屋。
她愣了愣,指尖無意識地摸了摸身上的被褥,語氣難得放軟:“昨晚……多謝?!?/p>
“大人不必客氣?!瘪R道斯笑著遞過粥碗,碗沿雖缺了口,卻洗得干干凈凈,“老朽今日想帶大人去個地方——羽翼廢墟。那里藏著一把‘拉瑪之劍’,據說是羽翼族祖先的兵器,威力無窮,若能拿到它,不僅能破解拉法雷古,或許還能幫大人闖過北方冰原,找到您母親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