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染星十指死死扣住窗前的木桌邊緣,當(dāng)那股蠻力再次拽來時,她咬牙借勢一掀。
木桌轟然傾倒,桌角不偏不倚正中洪大林的太陽穴。
洪大林和桌面恰好靠成一個三角空間,沈染星縮著身體鉆出來,朝著門外跑去,洪大林推開木桌,追過來。
門已經(jīng)被踹得破破爛爛,要倒不倒,沈染星猛地一拽,門板往她身后倒去,擋住了追來的洪大林。
她終于跑出了門外,洪大林被她砸了一下,速度不快,兩人拉開了距離,驚恐平復(fù)了些許。
可她忘了,這是一個玄幻的世界,洪大林不一定需要追上她。
背后騰起一陣風(fēng)聲。
沈染星腿彎一痛,跪倒了下去,就這么一摔,洪大林便追上了她,揪住她衣領(lǐng),想要將她拖回去。
靠,暗器!
沈染星掙扎得厲害,洪大林粗聲道:“今晚你從了我,以后榮華富貴任你享受。”
沈染星一聽,更加不要命地掙扎起來。
放你娘的狗屁!
先不說她不愿意!從了他的下場,不是有林緋煙這個活生生的例子嗎。
洪大林制不住她,也沒了耐心,哼了一聲,“這是你自找的。”
與話音一同落下的,還有重重的一巴掌。
與此同時,沈染星驚慌之下,摸了塊拳頭大的石頭,二話不說,朝著洪大林后腦勺砸去。
洪大林動作一頓,身體一軟,倒了下去。
衣領(lǐng)上的手松開了,沈染星也坐倒在地上,那一巴掌扇得她頭暈?zāi)垦#暰€模糊,左耳嗡鳴不止,像是有人在她顱骨里猛敲了一口銅鐘。
她緩了好一陣,才找回意識。
晚風(fēng)吹過,她胸前一涼,才發(fā)現(xiàn)領(lǐng)口在暴力的糾扯之下,已撕開了大半。
沈染星裹緊自己,捂著心口,大口大口呼吸著,然后……
看到了洪大林手指抽搐一下。
她渾身一抖,吸了一下鼻子,連忙爬起來。
此處不宜停留,或許她可以去找林緋煙,但她住在洪大林附近,這和自投羅網(wǎng)有何差別。
沈染星頭腦發(fā)暈,視線模糊,漫無目的,搖搖晃晃地走著,待她看清眼前景象,她已走到白塵燼住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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咣當(dāng)一聲,白色瓷瓶摔倒在地,碎裂開來,水流淌了一地。
緊接著是重物摔落的悶響。
劇痛自肩頭傳來,沈染星趴在地上,緩了好半晌,才顫抖慢慢爬起來。
從窗口爬入的她,坐靠在墻壁上,看著那一堆的碎瓷片,心想,幸虧沒有摔到那處。
一雙黑靴出現(xiàn)在眼前,現(xiàn)下在白塵燼房里,不是白塵燼還能是誰?
沈染星隱在黑暗里,仰頭看去,果然是白塵燼。他迎著窗外月光,只著白色里衣,衣襟微敞,露出纏在胸前的素帛。
白塵燼自上而下,掃了她一眼:“滾出去。”
“我有事找你。”
“何事?”
“我們現(xiàn)在就離開吧。”
沒有回應(yīng)。
不知是因面頰疼痛,還是因余驚未定,她聲音顫抖得厲害:“所有東西我都準(zhǔn)備好了,我們兩個人的東西都準(zhǔn)備好了,就藏在了我的床底下,只要,只要拿了,就可以離開了……”
白塵燼眉頭輕皺,落在了她縮在胸前的手上。
“我有錢,我的錢不少,絕對夠我們兩個路上的盤纏。我是說,如果我們逃出去了,我可以把錢分你一半。如果沒有特別大的支出,這筆錢足夠你生活十年八年的。”
白塵燼依舊不發(fā)一言,轉(zhuǎn)身走開了。
沈染星壓住喉間的哽咽,提高聲音:“你想要多少,可以商量,我甚至可以……”
房內(nèi)忽地亮了起來,燭火竄伏,白塵燼放下火折子。
沈染星沒有放棄,繼續(xù)道:“等我們逃出去之后,剩下的錢都是你的,也可以。或者你只需要把我送出去……”
“呵……”
一聲輕笑,將她急得慌得語無倫次的話,堵了回去。
被她刻意壓下的恐懼,排山倒海般反撲而來——果然他是知道的,知道她的危險處境,知道她即將受辱,只不過是在冷眼旁觀。
白塵燼轉(zhuǎn)身,背對著燭火,窗外月光再照不入他的眼,一雙灰藍(lán)色的眼眸此時晦暗陰沉:“演夠了?”他的聲音冷淡到了極點,“那就滾出去。”
沈染星仰頭看白塵燼,脆弱又無措。
除了原書女主,其余人一概入不了他的眼。
自己便是那其余人中的一員,憑什么覺得他會答應(yīng)自己如此突然的請求?
微弱的燭光變得刺眼,仿佛要將她的狼狽攤開,展露在光明之下。
她垂眼,盯著沾滿了塵土,劃痕遍布的鞋尖,這幾日,各種或強或弱的妖往外逃,都被抓回來了。
如果,如果她自己逃,真的可以嗎?
沈染星緊抿唇,總得試試吧,就是留在這里,等他們秋后算賬,也是死路一條。
她小臂橫在胸前,護著破碎的里衣,另一手反手撐著墻,試了幾次才站起來。
白塵燼視線落在她手上,“那是什么?”
沈染星順著他的視線,往下看,這是石頭,還能是什么?
這塊石頭棱角尖銳,拳頭大小,沾著點鮮紅血跡。
用來砸人的石頭居然還沒扔?!
沈染星一慌,直接扔開了石頭,胸前涼意陣陣。白塵燼的目光落在她胸前,一頓。
他的臉色陰沉下來,眼眸發(fā)寒,周身殺氣騰騰。
他生氣了,沈染星從未見過他如此情緒外露的模樣,已經(jīng)耗干的害怕情緒又開始翻涌。
沈染星下意識捂住胸口,掌心按到一片溫?zé)峒∧w,胸口也傳來刺痛。
她衣襟撕裂一條大口子,半個渾圓都袒露了出來,鎖骨處還有兩道紅腫的劃痕。
沈染星迷惑,總不該是她這副模樣,污了他的眼,惹他生氣了吧?
見死不救就算了,做人怎么能小氣成這樣?!
“我……我現(xiàn)在就走。”沈染星擔(dān)心事態(tài)變得愈發(fā)糟糕,只能先行離開。
她剛轉(zhuǎn)身,白塵燼身形一閃,擋在了她面前。
他目光幽幽地盯著她的臉。
在他的目光下,沈染星不明所以,下意識側(cè)臉,試圖掩蓋臉上的狼狽。
可下一瞬,白塵燼抬手扣住她下巴,不由分說的把她的臉往右轉(zhuǎn),左臉的紅腫展露無遺。
他身上的氣息愈發(fā)可怖,沈染星被他盯得頭皮發(fā)麻,心臟狂跳,不敢隨意動彈,擔(dān)心哪些動作又刺激了他。
可她壓制住了動作,壓制不住情緒,視野漸漸朦朧,眼眶再也蓄不住淚水,一顆咸澀淚珠滑落,劃過紅腫的臉,刺得火辣辣地疼。
他媽的早知道自己逃了。
剛逃出狼窩,自己又鉆入虎穴。
沈染星以為白塵燼要做出什么傷害她的事時,他放開了她,冷聲道:“等著。”
他丟下兩個字,便轉(zhuǎn)身離開了。
沈染星呆愣在原地,猜不透他想做什么,總不能是給她找藥吧?
她錯了。
白塵燼對她從來不存在溫柔二字,從來只有暴虐,狠厲,陰冷,無論是針對她的,還是針對她仇人的。
找藥是不可能找藥的,他出去不過半盞茶時間,又回來了,只是手上拖著個人。
沈染星臉疼,手疼,腳疼,哪里都疼,疼得她沒了力氣,又重新坐回了墻角,見到白塵燼手上的人,瑟縮了一下肩膀。
白塵燼大步往前,手一甩,并將手中的人甩到她面前,砸在窗前桌上,直接把桌子砰的一下給砸散架了。
這“人形保齡球”正是洪大林。
洪大林雙目緊閉,側(cè)倒在地,臉上的肥肉松垮垮的垂著,絲絲縷縷的汗酸味在他身上飄出。
沈染星把腳往回縮,不解地看看洪大林,又仰頭看白塵燼。
白塵燼垂眼,與她對視。
沈染星身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沒他的話,她不敢輕舉妄動。
于是她一動不動,看著白塵燼沉靜的眼眸。
兩人啞巴似的對視幾息……
而后白塵燼踹了一腳洪大林,洪大林痛哼一聲,睜開雙眼,視線緩慢聚焦,落在沈染星臉上,陡然變得狠厲。
沈染星猛然打了個冷戰(zhàn),從脊背到頭皮一陣發(fā)緊。
白塵燼該不會尤覺沒嚇夠她,或者惱怒休息被擾,所以把人帶來了吧?
這是人做的事?!
也是,在遇到沈染星前,書中也沒說他行事作風(fēng)像個人,甚至可以說不像人,像冷血無情的殺人機器。
洪大林剛醒來,未搞清楚眼下狀況,他只知道眼前這個女人,居然敢砸他的頭。
在伏妖居,就沒人敢這樣忤逆他!他撐著劇痛的頭,就要往沈染星撲過去。
才起了個勢,白塵燼一把扯住他頭發(fā),將他甩到幾步開外。
他惡狠狠地要起身,一抬頭,瞧見白塵燼,懵在原地。
沈染星也懵。
她用幾乎稱得上乖巧聽話的眼神,與白塵燼對視,展示她的無害,傳遞她的善意,也表達(dá)她的疑問。
白塵燼站在她身前,默了半晌,眼中的沉靜慢慢沉了下去,陰郁卻開始逐漸堆積。清冷月光下,他過長的睫羽在眼下投下一道陰翳。
然后,破天荒的,沈染星居然在他身上看到了不耐煩與煩躁。
可他并未做出過激舉動,只是一言不發(fā),右腳往后退一步,側(cè)過身子。
沈染星心中才升起的恐懼,卡住了。這一般情況下,按照原書中對他性格的描寫,此時此刻,正是他大開殺戒,撫平內(nèi)心煩躁的時刻。可他為何……
動作平靜至此?!
沈染星雙臂交叉,緊緊裹住自己,遮住胸前的春光:“怎么了嗎?”
白塵燼皺眉,嫌棄幾乎要從他眼中溢了出來。他的嗓音低沉,十分不耐:”過去,殺了他。”
沈染星立即搖頭,雖然他也覺得洪大林該死,若是在方才混亂打斗時,她或許會下手。如今冷靜下來了,再讓她殺人著實是……
白塵燼緩慢重復(fù)道:“過去,殺了他。”
他的嫌棄之色實在明顯,沈染星反應(yīng)了好一會兒才發(fā)覺,難道他是在嫌棄她的窩囊?看不過去她的窩囊樣?
是的吧,肯定是的吧。
不過慧眼如他,確實沒看錯人……
“我打不過,我不敢……”
白塵燼轉(zhuǎn)身,朝洪大林走去,洪大林如何不明白他的意圖,爬起來就往外逃。白塵燼伸手抓住他臂膀,咔嚓一聲,慘叫聲震天響。
洪大林的手脫臼了,無力垂著。他又驚又怒,想說些什么,卻發(fā)現(xiàn)根本說不出話。
旋即,另一只手也脫臼了,腿也折了,他被扯著頭發(fā),拖到沈染星身前。
瞧著如同被開膛破肚的魚一樣,原地翻騰打滾的洪大林……
沈染星眨巴著眼,什么意思?把人處理得半殘廢,好讓她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