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幾日,柒舍氛圍在恢復(fù)平靜的同時,又多了一種奇妙的和諧感。
顧銘與秦明月,白日一同上學(xué),中午共用午餐,傍晚棋院對弈。
有時在院學(xué)中與王皓李修相遇,他們都暗暗調(diào)侃兩人的形影不離。
只是相比之前的放海戰(zhàn)術(shù),顧銘再沒見過秦明月在棋局上給自己留臉。
往往是能虐多狠就多狠!
但這也令他的棋道經(jīng)驗(yàn)飛速提升!
有著天賦【星羅百斗】的加持,顧銘能夠完全吸納。
而有關(guān)課業(yè)上,過目不忘雖說能加深記憶,可對于理解層次,仍需鉆研。
秦明月終是在甲班呆的久,學(xué)識也更為深厚,所以顧銘遇到難解之處就會直接請教。
口是心非的少女盡管依舊努力做出一副清冷寡言的模樣,對于他卻有求必應(yīng)。
講解題目時,比起以往的簡單點(diǎn)撥,明顯話要多出不少,極其細(xì)致耐心,生怕他學(xué)不會似的。
偏偏平日里又很少會去主動開口,防備他更是跟防賊一樣。
顧銘也不在意,不過是自己主動一點(diǎn)罷了。
傲嬌嘛,就這個德行。
……
知府陳敬之的府邸,后園深處,一棟精致的繡樓之內(nèi)。
名貴的熏香在角落的博山爐中裊裊升起,滿室馨香。
一少女慵懶側(cè)臥在鋪著江南軟緞的床榻上,粉白色裙衫勾勒出青澀且不失窈窕的身線。
手中正拿著一卷書冊,有一搭沒一搭地翻著,書頁已經(jīng)起了毛邊。
而書的封皮上,赫然印著《學(xué)破至巔》四個大字。
少女約莫十五六歲的年紀(jì),肌膚白嫩中透著櫻粉,吹彈可破,生得一張鵝蛋臉,杏眼很大,眼尾微微下垂,瓊鼻微翹,櫻唇不點(diǎn)而朱,唇角天然地向上彎著,即便不笑,也似含著三分甜意。
一頭青絲只松松地挽了個雙平髻,幾縷碎發(fā)調(diào)皮地垂在額前,更添了幾分不經(jīng)世事的嬌憨。
“唉……”
少女發(fā)出一聲輕嘆,將書隨手丟在一旁,精致的小臉上滿是無趣。
就在這時,房門被人“吱呀”一聲推開,一個小丫鬟滿臉通紅,氣喘吁吁地跑了進(jìn)來。
“二小姐!二小姐!”
少女聞聲,眼睛倏地一亮,滿臉驚喜。
整個人如同被按了彈簧一般,瞬間從床榻上彈坐起來,云鬢上點(diǎn)綴的珠釵都隨之晃動碰撞。
她光著小腳就跳下床,幾步?jīng)_到丫鬟面前,一雙明亮的杏眼,閃爍著無比期盼的光芒。
“翠兒!可是《學(xué)破至巔》第三冊買來了?”
她的聲音清脆如黃鶯,帶著毫不掩飾的驚喜與急切。
那名喚翠兒的丫鬟跑得上氣不接下氣,連連擺手。
“沒……沒有呢。”
少女臉上的光彩瞬間黯淡下去,失望之情溢于言表,她泄氣地重新倒回榻上,將那第二冊書往旁邊一丟。
“雅文軒也太慢了,這都多久,第三冊還沒印出來。”
小丫鬟見狀,連忙從懷里獻(xiàn)寶似的掏出一本嶄新的書冊,快步湊到床邊。
“小姐您別生氣,雖然沒買到第三冊,但奴婢買到了忘機(jī)先生的新作!”
“新作?”
少女的注意力被重新勾起,她狐疑地坐起身,接過那本書。
只見書冊的封面上,畫著一名身著學(xué)子衫的清麗女子,眉眼間帶著幾分英氣,背景是巍峨的宮闕。
旁邊用一手飄逸靈動的行楷,寫著四個大字——《鸞鳳鳴朝》。
“咦?這風(fēng)格……竟然是女子話本?”
少女有些驚喜,畢竟市面上完全為女子打造的話本簡直太少太少。
那幾本老掉牙的經(jīng)典,早就已經(jīng)翻來覆去毫無新意。
她立刻翻開書頁,目光掃過開篇。
“林家有女,名詩悅,為嫡長,然母早逝,父不慈,繼母面善心毒……”
僅僅幾行字,一個身世凄苦、才情被壓抑的少女形象,便躍然紙上。
少女原本慵懶的神情,漸漸凝重起來。
她不自覺地調(diào)整坐姿,那雙明亮的杏眼,一眨不眨地盯著書頁,心神都投入到了那字里行間所描繪的悲慘世界中去。
丫鬟翠兒見自家小姐總算被新書吸引,不再唉聲嘆氣,便悄悄地松了口氣,行了一禮,躡手躡腳地退了出去,順手帶上了房門。
繡樓之內(nèi),重歸寂靜。
唯有少女那因過度投入而變得急促的呼吸聲,與偶爾翻動書頁時發(fā)出的“嘩啦”輕響。
……
午時已至,有仆婦前來敲門。
“二小姐,午膳備好了。”
門內(nèi)毫無回應(yīng)。
仆婦等了片刻,又喚了一聲,依舊無人應(yīng)答。
她心下疑惑,只得輕輕推開一道門縫向里張望,只見自家小姐正蜷在榻上,雙手捧著書卷,神情專注,時而蹙眉,時而咬唇,對外界的一切都恍若未聞。
仆婦不敢打擾,只得無奈地?fù)u搖頭,悄然退去。
待到日頭西斜,晚霞染紅了天際。
夜幕降臨,丫鬟翠兒前來掌燈,順便通傳晚膳。
“二小姐,夫人問您為何不用晚膳?”
回答她的,依舊是滿室的寂靜。
丫鬟翠兒輕手輕腳的走近,才發(fā)現(xiàn)自家小姐的一雙杏眼又紅又腫,像是哭過一般,卻依舊死死地盯著書卷仿佛里面有什么天大的魔力。
這下,丫鬟翠兒可慌了神,連忙跑去向主母回稟。
……
知府后宅,正堂。
陳夫人聽完丫鬟的稟報(bào),秀眉微蹙,臉上滿是擔(dān)憂。
“云棲這孩子是怎么了?”
“一本話本而已,竟癡迷到廢寢忘食的地步?”
她正欲起身親自去看看,一道溫婉端方的身影,從屏風(fēng)后緩緩步出。
“母親,您歇著吧,我去看看妹妹。”
來人是位十**歲的女子,長發(fā)梳成一絲不茍的望仙髻,以一支成色極佳的羊脂玉簪固定,面容姣好,眉眼間帶著與生俱來的書卷氣與溫婉,宛如從古畫中走出的仕女。
身著一襲天藍(lán)色云錦長裙,裙擺隨著她的步履,蕩開優(yōu)雅的漣,行走之間身姿挺拔,儀態(tài)萬方,每一步都仿佛用尺子量過一般,精準(zhǔn)而從容。
陳夫人見到長女,臉上的憂色稍減。
“也好,云裳你去勸勸她,莫要傷了身子。”
陳云裳微微頷首,聲音柔和。
“母親放心。”
說罷,她便轉(zhuǎn)身,朝著繡樓走去。
夜風(fēng)拂過,吹起她的裙角,那份端莊嫻靜的氣度,卻未曾有半分動搖。
只是,在她那雙平靜如水的眸子深處,卻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無奈與不贊同。
這丫頭,為了消遣的話本,便不顧閨閣女子應(yīng)有的體統(tǒng)與禮數(shù),真是不像話。
早知如此,前段時間就不給她推薦那本《學(xué)破至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