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鷺院學朱紅的大門緩緩開啟,歸家的學子們陸續走了出來。
他們大多面帶倦色,卻又透著一絲假期的松弛。
顧銘混在人群中,腳步輕快。
學業雖緊,但此刻,他的心早已飛回了那個溫馨的小院。
本以為要獨自一人走完回家的路,目光卻不經意間掃過院學外不遠處的一棵垂柳。
柳絲輕垂,一道纖細的身影俏立其下。
那身影穿著素雅的湖綠色襦裙,正微微踮著腳,朝著院學的方向翹首以盼。
是婉晴。
顧銘的心,猛地一跳。
隨著距離拉近,他看清了妻子的模樣,更是不由得一怔。
陽光透過柳葉的縫隙,斑駁地灑在她身上。
不過五日未見,她又似變一副模樣。
她的臉頰與身體,比離開時豐潤了些許,不再是那般瘦削得嚇人。
原本蠟黃的膚色消退幾分,此刻在晨光下竟隱約透著透著一層玉色。
那塊盤踞在她臉頰上的斑痕,也淡化許多,不仔細看,幾乎難以察覺。
五官還是那些五官,可整個人的氣韻,卻已然大不相同。
像是一株久經風霜的蘭草,終于在安穩的庭院中,舒展開了被壓抑的清麗。
顧銘心中一動,下意識地喚出只有自己能看見的族譜面板。
【姓名:蘇婉晴】
【年齡:17】
【顏值:73/94】
【身材:66/91】
【個體狀態:健康度極差,有些營養不良,又因長期缺乏保養,導致身材容貌大幅下降,若是細心調養,可恢復至極限。】
【子嗣天賦:落紙云煙(藍色品質,筆墨落紙如云煙變幻,玄妙靈動,意境超逸,書法悟性 30%)】
顏值竟然已經恢復到了七十二,身材也同樣有所漲幅。
雖然離頂峰尚有不小的距離,但那清秀的眉眼,溫婉的氣質,已然能看出日后風華的底子。
不過,為什么依舊是極差的健康度?
顧銘有些不解,可能仍需要日積月累。
“婉晴。”
他開口喚道,聲音里帶著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溫柔。
蘇婉晴聞聲,猛地轉過頭來。
當看到顧銘那張熟悉而俊朗的臉龐時,她清亮的眼眸中,瞬間綻放出驚喜的光彩。
那光彩,如同投入湖心的石子,漾開一圈圈名為歡喜的漣漪。
“夫君!”
蘇婉晴快步迎了上來,走到近前,卻又有些羞赧地停住腳步,只是用那雙會說話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你怎么來了?”
顧銘拉過她的手,語氣帶著一絲心疼,“在這里等了很久嗎?”
她的手少了點粗糙,但依舊冰涼。
“沒……沒多久。”
蘇婉晴被他握著手,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聲音細若蚊蚋。
“妾身想著今日是夫君休沐的日子,就……就想早些見到夫君。”
她說完,又偷偷抬眼看了看顧銘,眼中的思念與依戀幾乎要溢出來。
顧銘心中一軟,反手將她的小手握得更緊了些。
“傻丫頭。”
他輕聲說道,拉著她往家的方向走。
“以后莫要如此,天還涼,仔細凍著了。”
“嗯。”
蘇婉晴乖巧地應著,任由他牽著,嘴角卻忍不住向上揚起。
“家中一切可好?”顧銘問道。
“都好。”
蘇婉晴的聲音里帶著一絲輕快。
“家里我都打掃干凈了,夫君帶回過的書,我也都有放在書架上。”
“夫君給的銀錢很足,妾身每日都按時吃飯,秦家送來的米糧也都是上好的。”
她頓了頓,不好意思道。
“感覺……感覺身子都長了些肉。”
顧明聞言,側頭看了她一眼,嘴角的笑意更深,“長些肉才好,之前太瘦了。”
“夫君在院學里也一切都好嗎?夫子可有為難?同窗們……好相處嗎?”
蘇婉晴緊緊盯著,同樣關切著自己的伴侶。
“都好。”
顧銘笑了笑,將這幾日的經歷撿著趣事說給她聽。
“夫子嚴厲,卻也公正。同窗們也都還不錯,就是……”
他想起王皓哀嚎著抄書的模樣,不禁莞爾。
“就是讀書有些辛苦,前日夫子考校背書,可是難倒了不少人。”
“那夫君……”
蘇婉晴緊張地抬起頭。
“我自然是無礙的。”
顧銘語氣輕松地說道,仿佛那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隱去了熬夜抄書的辛苦。
不想讓妻子跟著自己憂心。
蘇婉晴聽他這么說,才放下心來,臉上露出淺淺的笑渦。
“夫君定然是最厲害的。”
顧銘腦海中又閃過秦望那張清冷孤傲的臉,以及最后那句不耐煩的“莫要聒噪”。
頓了頓,旋即繼續分享道:“舍友是個熱心腸的人,就是性子有些冷,不愛說話。”
他想起那杯深夜的茶,和那句關于《樂記》的指點,覺得“熱心腸”這個評價倒也不算完全說謊。
聽聞顧銘的衣食住行都安好,蘇婉晴才徹底放下心來。
她眉眼彎彎,腳步也輕快了許多。
穿過幾條街巷,前方的市集漸漸熱鬧起來。
小販的叫賣聲,行人的說笑聲,混雜著食物的香氣,充滿了人間煙火的味道。
顧銘的目光被路邊一個首飾攤子吸引。
攤主是個上了年紀的老銀匠,正低頭用小錘敲打著什么,身前的紅絨布上,擺著幾樣素凈的銀飾。
其中一支蘭花樣式的簪子,尤其雅致。
那蘭花雕得栩栩如生,花瓣舒展,線條流暢,沒有多余的綴飾,只在花蕊處點了一粒細小的珍珠,在晨光下閃著溫潤的光。
“夫君?”
蘇婉晴見他停下,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也瞧見了那支簪子。
她眼中閃過一絲喜愛,但很快便收回目光,只當是夫君隨意看看。
顧銘卻轉過身,對那老銀匠問道。
“老丈,這支簪子,如何賣?”
老銀匠抬起頭,渾濁的眼睛打量了一下顧銘的穿著,見是院學的學子,便多了幾分客氣。
“公子好眼力。”
他拿起那支蘭花簪,在手中細細摩挲。
“這是小老兒新打的樣式,用的是足銀,手工繁復。公子若是誠心要,五兩銀子。”
“買了!”顧銘想都沒想便脫口而出。
院學的膳食相對便宜,加上他的紙墨還未用完,帶去的銀錢其實沒怎么花。
然而蘇婉晴在旁邊卻聽得心頭一跳,下意識地拉了拉顧銘的衣袖。
“夫君,這……這太貴重了。”
“你的錢要留著買筆墨紙硯,不必為我破費,妾身不配。”
在她看來,自己不過是個罪臣之女,能得夫君庇護,安穩度日已是天大的福分,哪里還敢奢求這些身外之物。
“不貴。”
沒等她再度拒絕,顧銘直接大手一揮,付完錢,將簪子穩穩地拿在手里。
緊接著,不由分說地上前,將蘇婉晴發間的那根木簪拔下,然后將那支銀制蘭花簪,輕輕地插入她略有干枯的發髻中。
冰涼的銀簪觸碰到頭皮,讓蘇婉晴的身子微微一顫。
“好了。”
顧銘退后一步,仔細端詳著,一字一句。
“很美,不過……是它配不上你。”